叶澜儿听了金人话之后稍微放下心来。
她怕死的很,如今听到自己根本死不了,便十分愉悦的去记忆那份心法口诀。
记好了之后,叶澜儿挥手道别金人,心中默念“我是叶澜儿,我要醒来。”
躺在床上的叶澜儿缓缓睁开了眼睛,身上的疼痛之感仍然很是尖利,她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不再多睡一会儿。
她这一睡,并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不过外面的天色仍然未亮,想必这一夜仍未过去。
她的嘴唇发干,嗓子也有点火烧火燎。
于是微微张开口,说了声“水”。
没有人应答,叶澜儿觉得有些凄凉,同时又有些担心,云鹤山的人是不是都在山脚下殊死搏斗呢。
“水。”她又稍微大声一点唤了一声。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胳膊旁边趴着一个身着月白常服的男子。
虽然他脸朝下趴着一动不动,叶澜儿从自己的角度仅仅能够看到他的发顶还有那有力的臂膀。但是她还是一下就猜测到了这个人是谁。
她的心猛地一颤,不知道慕容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正在她发愣的功夫,慕容恪轻轻动了动,然后缓缓地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无声无息。
原本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有诸多的疑问,都有难解的心结,都有压抑的话语。但是此时此刻,真的,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可以忽略。只有,现在。
慕容恪的脸上挂上了微笑:“你醒了。”
叶澜儿也笑了笑:“我口渴了。”
慕容恪微微点头:“好,我去给你倒水。”
他站起身来,头还是有些晕,眼前一阵发黑,原地不动稳了一会儿才又重新睁开眼睛。
端着茶杯重新返回床前:“喝吧。”
叶澜儿挣扎着要起身,慕容恪一把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托起来,又把枕头放在她的后背,帮她坐的更加舒服一些。
看着叶澜儿将水全部喝下之后,慕容恪拿过杯子。
“还要吗?”
叶澜儿点点头。
于是,慕容恪又伺候着她喝了一杯,还拿着一块干净的纱布,替她擦拭嘴角。
做完这些后,慕容恪重新回到了叶澜儿的床边。
他们相视无言,却如同老朋友那样,脸上都带着笑意。
不知道是否因为许久没见的缘故,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仿佛梦一般的飘渺模糊,叶澜儿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让自己的感到无比的亲切,让她心里既踏实又温暖。
她一动不动看着慕容恪,渐渐地眼睛中蓄满了泪水。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其实,自己一直都是爱着叶锋的,如同一直都是爱着慕容恪一般。
前世的自己于哥哥相依为命,他的隐忍,他的付出,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他给自己的温暖,早在不知不觉中牢牢地占据了自己的心。
叶澜儿从来不敢任由心中的念头生根发言,她谈了一个又一个的男朋友,每个却只能交往一个月,直至二十八岁仍然是个孑然一身的老处女。
她心中的位置,早已经被叶锋填满。他经常出任务,数月都见不着一面,但是叶澜儿知道,只要他是自己的哥哥,他就会回来找自己。
直到临死,自己的那一份心思仍然埋在不为人知暗无天日的地方。直到现在,她才重新扒开层层地遮挡,看到了自己那颗羞耻的内心。
她,不知羞耻地爱着叶锋,所以,才会不明所以地爱着慕容恪。
可是,慕容恪对她来说,比起叶锋,更加的遥不可及,更加地难以把握。
她伸手抹了抹眼睛,悄悄地叹了口气。
但是那轻声的喟叹,还是被慕容恪听到了。
“你怎么了?”
慕容恪轻声问道,真的就是像是在对待一个老朋友。
“慕容恪,这些天一直先我们一步,帮我们解决那些帮派的首领,做我们计划当中事情的人,是你,对不对?”
慕容恪摇摇头:“不是我。”
叶澜儿没想到自己竟会猜错,只听得慕容恪继续说道:“是暗一他们。”
叶澜儿笑了。
慕容恪继续说道:“你们那些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实在……我只是想先一步替你做了,免得你再去冒险。”
叶澜儿嘴角微微上翘:“慕容恪,谢谢你。”
慕容恪微微一笑,伸手抚了抚叶澜儿耳边的头发:“睡吧,醒来,一切就都好了。”
慕容恪站起身来扶着叶澜儿让她重新躺下去。
叶澜儿看着他,微微笑着,重新闭上了眼睛。
过了没多久,东方渐白。哨所中值守的人快速登上云鹤山,大喊着:“掌门!三大门派退了!三大门派退了!”
玉飞鸢没有任何的惊奇,她只是没有想到慕容恪的动作会这么快。
“掌门!三大门派退了,剩下的那些叛徒此刻跪在云鹤山下,请求掌门处罚!”
所有人听到了这个消息都聚集在了一起,玉飞鸢对她们说:“走,去山下!”
叶澜儿仍然躺在床上,听到门外的骚乱睁开了眼睛,但是慕容恪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碧霄来给她检查了伤势,看到叶澜儿恢复的这么好,喜上心头:“姑娘果真是个有福气的!掌门召集大家在山下集合,我现在也要过去了,姑娘你先在这里再躺会儿,等下边有人来给姑娘梳洗送饭。”
叶澜儿点了点头,看着碧霄离开 身影,有些愣神。
窗棂上映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推门而入。
“你回来了!?”叶澜儿脱口而出。
林巡点了点头:“姑娘,我回来了。”
叶澜儿见是林巡进来,“哦”了一声,垂下眼睛。
林巡一直都不敢回来,害怕面对不好的结果。玉飞鸢下山之后告诉他叶澜儿已经苏醒,他这才火急火燎地上山来。
“姑娘,你能醒过来,实在是太好了!”
叶澜儿微微一笑,但是很勉强 。
“姑娘,你怎么了?”林巡问道。
叶澜儿摇摇头:“没什么,听说围山的人已经散去了,林巡,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不攻便退?”
林巡说:“听说是他们本派的老窝被袭击了,没有人敢在这里再逗留。”
叶澜儿身体仍然很虚弱,她的嘴角微抿:“好一个围魏救赵……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林巡听到叶澜儿这话,不再出声。
他看到叶澜儿的眸子中的那抹因某个人而闪亮的溢彩,心中酸涩不堪。
“姑娘您是说睿王殿下吗?他虽然也在江西没错,可并不一定就会插手云鹤山的事情,姑娘怕是多想了。”林巡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打击叶澜儿的幻想。
叶澜儿腰部传来钻心的疼痛,那痛感一刻都没有停止过,她此时虚弱的很,因而什么都不想要去想,她只想要说出自己心中的话:
“不,我并没有多想。昨天夜里,我见到他了。他就坐在我的床边,给我取水。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帮助云鹤山度过了难关。他,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冷硬无情,他是在意我的!”
林巡听不下去,打断了叶澜儿:“姑娘,昨天夜里玉掌门一直守在你的床前,并未离开过一步。慕容恪是不可能来过这里的,姑娘,如果你不相信林巡的话,可以亲自去问玉掌门。问她是否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叶澜儿看着林巡的眼睛:“林巡,你为什么要撒谎?”
林巡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姑娘,不是我撒谎,而是你病得太重了,错把玉掌门当做了慕容恪。”
叶澜儿始终都没有移开自己的目光,她想要知道林巡要坚持到什么时候。
过了不知道多久,房门被人从外边推开,玉飞鸢缓步走了进来。
她看着有些僵持的二人,从林巡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想了想,抿了抿嘴唇:“澜儿,是你错怪林公子了。昨天晚上,确实是我一直守在这里。
慕容恪是堂堂睿王殿下,他不可能会出现在云鹤山上。向来皇家之人在乎的只有权势地位,又怎会多情?
澜儿,往事不可追,怜取眼前人。”
叶澜儿听到玉飞鸢的话,终于相信原来一切都只不过是自己病重之时的幻觉。
她头靠着枕头,将自己埋进了帷幔的遮挡之中,终于流下了眼泪。
“姐姐,林巡,我有些累了,睡一觉。”
“姑娘……”林巡还待要说什么,玉飞鸢向他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房门。
两人走得远远地,林巡拱手行了一礼:“多谢玉掌门成全。林巡自知刚刚并非君子所为,但,还是感谢玉掌门。”
玉飞鸢叹了口气:“林公子,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但是我早就看出你对澜儿是一片真心,对她照顾有加。如果澜儿的一生由你来守护,即便是将来我不能够陪在她身边,也是极放心的。
而那个慕容恪,就他现在的处境,自身都难保,根本给不了澜儿一个未来。
即便是他真的心中有了澜儿,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一个流落民间的罪臣之女,澜儿怕也只能是继续做一个没名没分的姬妾。
我,真的不忍心看她,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哎……”
玉飞鸢一边说,一边纠结着,她看了林巡一眼,独自走开了。
林巡默默地握紧了剑柄:“我会让你知道,你今天的选择是对的,一定是对的。”
叶澜儿在床上又躺了整整一天,伤口的地方还是疼痛不已,而她的心却更加难过。
一个人越虚弱的时候就越容易任性,恰如叶澜儿此时的状态。
她任由自己对慕容恪的思念在心中发酵膨胀,她任由自己对慕容恪说不清道明的爱恋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大,她任由自己肆无忌惮的去想他,去回味昨天夜里他的温柔。
她不住地流着眼泪,原来爱一个人会让人如此悲伤。
她感觉自己已经不再有自制力,不再能够决定自己的人生,因为心中某一块属于了另外一个人,从此都会被羁绊住。
她恨慕容恪的无情。自己如此爱他,他却总是对自己凶狠冷酷。
她恨自己的无能。虽然爱他,但是根本没有勇气去靠近他。
渐渐地,她开始怨恨起林巡。
因为林巡的存在,让她总是如同背着沉重的包袱。
她怀着纠结无比的心情,一夜未眠。
叶澜儿受伤的第三日早上,玉飞鸢和碧霄林巡来看她。
检查完伤势之后,叶澜儿盯着床幔,沙哑着嗓音对林巡说:“林巡,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