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苑的后山一处静谧的假山旁分别站立著两名黑衣女子。
“心儿,子时一到,你同李莲倩去救人,如果到时候出了什么状况,不管是什么意外你都无须管我,能逃一个是一个。”依兰柔声叮嘱许心儿。
“那你怎么办?” 许心儿清秀的脸庞映现出少有的焦急。
“不用担心我,心儿。反正我在这儿也是无牵无挂,就算是不小心挂掉了,也不会有人难过的。说不定还可以因祸得福,那样我就可以回家了。” 依兰笑意未减。
“谁说你没有亲人,我、崔叔还有宾至如归的所有人不都是你的亲人吗?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不当我们是亲人。” 许心儿握紧拳头,直接赏了依兰一拳。
“心儿,李莲倩说的没错,人如果是为了一时冲动或者个人私欲,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是不值得的。我不想小天有事,同样我也不愿看到你们有事。答应我,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你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安心的。” 依兰一手抚胸,嗔怒许心儿不顾姐妹情谊出手这么狠。
“多谢你们这么相信我。”同样是一袭黑衣打扮的李莲倩,脚步轻盈的走了过来。
“我也希望你没有辜负我的信任。就按你昨晚的计划行动,我现在就去后门口守着。”依兰望着前方偏僻罕无人迹的路径,虽然打心底发毛,还是迈动双脚。
“我已在门口备好了一辆马车,就算出什么意外,你们也可以趁着混乱逃脱。祝我们今晚好运。”李莲倩俏生生的小脸露出狡黠的笑容。
依兰蹲在后门口,焦急的等待着。耳朵收音范围打开到最大,仔细的聆听着府里的动静。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府里一阵骚动,随后整个府邸一下子变得灯火辉煌。依兰定睛一看,竟然是相府外院西边着火了,看位置应该是李林甫居住的哉心院附近,火势不大,并没有蔓延的迹象。
“莲倩这丫头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声东击西这招都用上了,连自己的老爹都不放过。”依兰暗自嘀咕。
事实证明,声东击西这招非常好使,相府由于李林甫居住的主屋失火,很多的护院全都调过去帮忙,许心儿与李莲倩不太费劲就进入了地下大牢。
刚一进去,扑鼻而来的就是一阵恶臭。连续敲晕了几名看守之后,再往里深入,许心儿并无发现有人看守。
“这天牢的守卫怎么这么松懈?”许心儿不解。
“天牢的位置十分隐蔽,一般人很难找到,根本就不需要多少守卫。如果不是偷偷跟踪过我爹,估计我也不可能找得到。快点找找有没有你的朋友?”李莲倩指着牢里那些蓬头垢面的那些人说。
“应龙天,应龙天——”一个个蓬头垢面,许心儿也分辨不出,只好想办法让他自己暴露身份。
“心儿——”许心儿喊了若干声之后,才听见一个颤巍巍的声音传来。
“就是他。”依兰循着声音找去,在一间肮脏的牢房里,见到应龙天正倚在栏杆上休息,锁骨被铁链锁着,衣服上锈迹斑斑。
“既然找到了,我们还是快点出去吧。”李莲倩忍不住用手捂了捂鼻子,应龙天身上的散发恶臭确实有些刺鼻。
“应龙天,你看你就像是从茅厕里出来的,臭死人了。这笔账回去之后,我要好好的跟我姐算一下。”许心儿用眼目测了一下,认命的背起了他。
“救救我们吧——”其余牢房里的人,跪在牢门口,嚷嚷着喊救命。
许心儿看着这些被重刑与疾病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人,心里也是良心泛滥,遂哀求李莲倩。
“不行,虽然相爷行事过激,我也相信他抓的这些人不是什么好人。帮你们救他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如果你想我们都死在这里的话,尽管放人好了。”李莲倩不忍看下去,率先爬出来洞口,重新遮掩好。
两人一路躲躲闪闪,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撤回到后门处,依兰见到她们平安而归,差点喜极而泣。
“快点,驾着马车赶紧离开。”李莲倩连忙催促二人离开。
“我不会驾马车,心儿,你会吗?”依兰弱弱的问,在现代,满地跑的都是车,唯独没见过马车。
“我也不会。”许心儿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回答的也很干脆。
“真是败给你们了,救人救到底,我来驾车吧。”李莲倩从马车下面取出一个包袱,背在身上,坐在马车外,驾起马车狂奔出去好远。
“你怎么会驾车?”终于脱离了危险,依兰陪她一同坐在车厢外,好奇的问。
“我也没驾过马车,不过我会骑马,我想这两者大概也差不多吧。你们要去哪儿?” 汗,暴汗。奔出了几条街,李莲倩才勉强控制住马车,苦著一张俏脸,茫茫然地眺望四周不知此刻该往何处走。
“先送我们到长安街的宾至如归吧。莲倩妹妹,幸亏今晚有你的帮忙,不如我们真的不知怎么办才好。怎么,你要远行吗?”依兰指了指她身上背着的包袱。
“其实你们不必对我感恩,我骗了你们,也利用了你们,同时你们也算是帮了我,咱们一笔勾销,谁也不欠谁。”李莲倩点了点头,解释道。
“利用我们?此话怎讲?”依兰心中一紧,深怕自己已经中了圈套。
“我娘根本就没有死,八年前,她因对我爹绝望,打算带着我去大漠,被我爹发现。娘只好一个人逃离了这里。我这次出去就是为了寻找我娘,爹有这么多子女,少我一个也不会有什么关系。娘却不同,我是她的命根子,没有我,这些年她一定过得很不开心。前几年我年纪小,没能力出府。这两年我却总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离开,如果我失踪了,爹爹便会迁怒众人,湘苑里的一干人等也都会因我而受到牵连。这次我借你们救人之机,假装被你们绑架,相信爹爹不会再责怪他们,我也可以安心的寻找我娘亲了。”
“你不打算回去了?”依兰深深的吐了一口气,这样一位美貌聪颖有主见的女子,令她兴起结为知己的念头。
“找到我娘之后再再作打算吧,对了,我爹可能会加紧追捕你们,我这样做也许会让你们的形势更加危险,希望你们不要怪我。”李莲倩为自己带给他们的麻烦深感不安。
“不会的。莲倩妹妹为我们做的已经很多了,我们感激你还来不及的。” 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李莲倩总是眼神迷离的眺望远方,依兰紧握了下李莲倩拉着缰绳的手。
“前面就是宾至如归了,我在这里放下你们。趁我爹还未展开追捕,我今晚连夜出城,后会有期,不,后会无期。”说完,李莲倩驾着车,一阵风似的远去。
“兰儿——”一路颠簸,应龙天身上的伤口大都裂开了,疼得昏了过去。
依兰叫醒了睡着客栈里的人,崔总管一听是他们回来了,随便披了件衣服便起来开门。在他们的帮助之下,将应龙天抬到了兰心阁的西厢房,暂时安置在依兰的房间。
“大哥,我大哥怎么了?”应龙宇与亦舒闻讯匆忙赶来,扒开围着的众人,这才看清楚了毫无生气的应龙天。
“这帮混蛋。”应龙宇脸色阴鸷得可怕,鹰眼因怒火灼烧显得格外明亮,剑眉因担忧而紧拧着。
“心儿,你快点先检查一下他是不是还有救?”依兰见应龙天满身是伤,脸色黯青,心中一紧。
“他的双膝曾被人用利器刺伤,虽然有简单的处理,但伤口太深,已经有溃烂的迹象。身上多处被刀划伤的地方均隐隐呈黑紫色,应该身中剧毒。锁骨用铁链锁着,估计他已武功尽失。”亦舒褪去应龙天血迹斑驳的衣服,以便许心儿仔细观察。体无完肤都不足以形容这具身体,众人一看,皆是浑身汗毛倒竖。
“大哥。”看着大哥那毫无生气的脸,素来嬉皮笑脸,没一日正经的应龙宇竟伏在床边呜咽起来。
“姐,过来帮忙!崔叔,取来热水和干净的毛巾,需要先替他清理伤口。”许心儿忙着帮众人吩咐工作。
看着床榻上的人儿依旧昏迷不醒,锦被下的身体更是千疮百孔,依兰将他散乱的头发梳起绑好。棱角分明的脸已不再浮现往日的表情,依兰突然想温习他那深含温柔的霸道,拿着毛巾的手颤抖不已,再三举了举,才勉强止住颤抖,轻轻的拭擦着血迹。纤细的手指轻抚过他失血的容颜,眼光最后停伫在他那发紫的双唇,一滴泪悄然落下。
“心儿,他的伤口我已经清理干净了。”
一个时辰后在众人引颈期盼下,才见依兰手捧著一盆令人心惊的血水走了出来,身后跟着脸上阴云密布的许心儿。
“心儿,有没有办法先把他身体里的毒解掉?”依兰眼圈是红红的,不时的摸着眼泪,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铁铮铮的汉子。
“他体内存留很多种毒素,估计那些人是用以毒攻毒的策略向他逼供。后一次下的剧毒虽然可以压制前一次的毒性,只是这种以毒攻毒的解法,并不是真正的解毒,人虽不至会死,体内却残留着大量的毒素。这些天来,也不知道他们想方设法的在他身上种了多少毒。如今,他体内同时残留着这么多的毒素,不死已是万幸。眼下我先用睡得香混合七色花桥让他昏迷几日,以延缓发作。若他体内的剧毒发作,我也只有继续用以毒攻毒的办法延续他的生命,想要彻底解掉他身上的毒绝非易事。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两个人联手才有这个能力。”情况使然,许心儿也收起往日的散漫,一本正经的说,“再说,就算他身上的毒解了,勉强活下来,十有**也残废了。”
“太残忍了。这些人简直是狼心狗肺,泯灭人性,竟然对大哥用这么残忍的刑。”亦舒义愤填膺,手狠狠地捶在墙上 ,凌厉的眸子无不透露着肃杀。
“眼下不是发感慨的时候,再说了,以毒攻毒的法子只是饮鸩止渴,并不是长久之计。心儿,你说的那两个人是不是就是你爹娘?”依兰见身边的两位男子皆已丧失思考能力,只好自己强行按捺住心里的诸多感觉。
“不愧是我姐,一猜就准。我爹精通毒经,我娘精通药理,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他们有这个能力了。”若放在平时,许心儿肯定会对依兰溜须拍马好一会儿。
“既然有目标,那我们还等什么?”依兰示意他们出来,到屋外商量具体事宜。
“不要高兴的太早,我爹人品超烂,他解毒得看心情,就怕到时候他不愿意解毒。”许心儿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说。
“心儿,他是你爹,只要你肯去求他就行了。你会帮我们的对不对?”应龙宇一听有希望,抓住许心儿的衣服不放,使劲的摇晃。
“开玩笑,我要是好使,还能被扫地出门。”许心儿摁住应龙宇的双臂,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没关系,心儿,只要你能把我们带到修罗谷。其余的事情交给我,我自有办法。”依兰夸下海口,以目前的形式来看,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趁着天还没亮,我们简单收拾一下,连夜出城,否则等相府发现小天不见了,到时候再想出城就不容易了。”要走就趁早,迟则生变。依兰建议大家早些离去。
“依兰、心儿,崔叔真的舍不得你们走。”崔总管叫来马车,用锦被铺好,收拾利索了,才命人将应龙天放上去,依依不舍的拉着依兰她们告别。
“崔叔,我们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外面风大,你赶快进屋吧。”依兰接过崔总管递过来的干粮,直劝他赶紧回去。也许心里已经把这里当成家了,每一次离去,心里都会涌起淡淡的哀愁,竟有想掉眼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