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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起残红泪满衣

一直等在屋里的珠儿,看到宇文护离开,这才小心翼翼的上前扶起了我,“公主,您还好吗?他没有为难你吧?”

我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为难倒没什么,只是,以后恐怕就要生生困在这座活人墓里了。”

珠儿吃惊的问道:“宇文护要行动了吗?要强纳公主做妾吗?”

“你也有个准备,这几日他便要让我假死,将我送往乡下去,等再接回来的时候,我就再也没有离开的可能了。”

珠儿大惊失色,“那怎么办?要不要珠儿去联络主子?让他想想办法?”

我严厉的看着珠儿,“珠儿,我且问你,如果有一日,必须在我和你主子之间做一个选择,你会怎么选?”

珠儿一脸惊慌,茫然看着我,“主子让我守在公主身边,一切都听公主的,主子他一心一意护着公主,公主为何要让珠儿选择?”

我不肯放过她,步步紧逼,“一仆不从二主,就算你对我再好,倘若你不能一心一意跟着我,这样的丫鬟,我信不过。”

珠儿双眼含泪,思索了片刻,仿佛下定决心一般,跪倒在地,“倘若必须选一个,珠儿此生愿意心甘情愿的跟着公主,主子对珠儿有救命之恩,倘若主子需要,珠儿愿意将命还给他,可是,公主对珠儿却如家人一般,这些年来,珠儿一直苟延残喘的活着,没有自由,不要尊严,只求活着就行,直到遇到公主,公主是这世上唯一把珠儿当作人看的,珠儿愿意投桃报李,此后一心一意追随公主。”

我叹了口气,将她扶了起来,“珠儿,并非我不信你,此事事关重大,倘若失败,也许我们都会送命,我不愿你跟着我稀里糊涂送死,我更不愿你送信给四哥,将他拖入泥潭。以后,无论我再有什么事,都不准你再去联络四哥,听到了吗?”

珠儿含泪点了点头,担忧的望着我。

我看了看她年轻稚气的脸庞,心里划过一丝怜悯,她还年轻,不应该跟着我枉送性命,轻声问她:“珠儿,你别跟着我了,明日我便找个由头,将你打发了,留在别处,你还能活命,跟着我,恐怕是死路一条。”

珠儿脸上虽有一丝惶恐,眼神却无比坚定,她沉声说道:“珠儿不怕死,就算跟着公主死路一条,也好过苟延残喘的活着。”

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就来搏一搏吧,也许会有一线生机。”

我将门关好,领着她来到内室,将床榻下的一块石块取了下来,露出来一个大洞。

珠儿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大洞,一脸的惊诧,这些日子来,她日日都在这屋里呆着,从未发现,也从未想过这塌下,竟然会有这样一个通道。

我轻轻在洞口敲击片刻,不一会儿,有个蒙面的黑衣人从洞口跃了上来,珠儿见状,惊得立刻拔出了怀里的匕首,将我紧紧护在身后。

那黑衣人却无视于她,对着我躬身行礼,“子义见过公主。”

我微微一笑,轻轻抬了抬手,“快起来,子义你辛苦了,带着兄弟们守在这秘道里,过得辛苦吧?”

子义伸手取下面巾,露出英挺的面容,微笑道:“不辛苦,辛苦的是宇文护,他命人布下天罗地网,四处捉拿我们,却做梦也没想到,我们就在他的府里,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我拍了拍一脸戒备的珠儿,“收起来吧,这是子义,我的侍卫,自己人。”

看着珠儿一副犹在梦中的模样,我和子义忍不住发笑。

宇文护做梦也没有想到,当年强行带回府的那个耍猴人闫老三,在府中这些日子来,一刻都没闲着,除了将府中每一个犄角旮旯都摸的清清楚楚以外,更偷偷在这府中挖了一条秘道,就是这一条秘道,不仅解救了微雨轩众人,更成了我逃离宇文府的救命稻草。

人生便是这样,种因得因,种果得果,很多时候,一个不起眼的卒子,也许就能扭转乾坤。

我正色道:“子义,就是这几日了,通知弟兄们,随时做好撤离的准备。”

我将宇文护的打算详细给子义和珠儿讲了一遍,子义听完,一脸严肃,“公主,需不需要属下提前部署?是不是在乡下宇文护安排的宅子中脱身更容易一些?”

我摇摇头,“不,我们回到府中再行动,你想的到的,宇文护同样想的到,在乡下,恐怕是宇文护防守最严密之时,那个时候行动,就是自投罗网。”

子义一脸愧色,“还是公主想的周全,公主说的对,回到府中是宇文护防备最松懈的时候,那时候再行动,胜算大一些。”

我点点头,“回到府中的第二日,我想办法将宇文护灌醉,之后我们便开始行动,以琴声为号,若听到《山中思友人》,说明情况有变,你们便按兵不动,另寻良机,若听到《广陵散》,那就亥时行动,听清楚了么?”

子义一抱拳,“是,子义明白了。”

一旁的珠儿突然插话道:“公主,就算我们逃出府去,这长安城都是宇文护的人,我们又如何逃的了呢?”

一旁的子义犹豫着说道:“听闻前往突厥的和亲使者一个月后出发,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不如我们混在和亲的队伍中,一起前往突厥,就算宇文护再只手遮天,他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搜查和亲的诸位大臣吧?”

我冷笑数声,“有什么是他宇文护不敢做的?别说搜查了,惹恼了他,杀几个大臣都是常有的事,和亲队伍里确实需要混进去几个人,只不过不能是我,子义,你找个和我身量差不多的女子,混进和亲队伍中,跟着他们一起上路。”

子义微微一笑,“这个障眼法使得好,可以将宇文护吸引,给我们逃离争取时间。”

我摇摇头,“仅凭这个远远不够,宇文护是千年的狐狸,拖不了多久的,还需再找一个人,装成我的模样,逃往另一个方向,分散宇文护追击的目标。”

一旁的珠儿接口道:“公主,让我来吧。”

我扭头看着一脸坚定的珠儿,心生不忍,“不,你不能去,混在和亲队伍里的那个女子不用刻意伪装成我,宇文护就算再恼怒,也不会当着众人失态,不会杀了她,可这个不同,这个是刻意伪装成我,而且形单影只,只有几个人保护,一旦被宇文护抓到,必死无疑。”

珠儿语气凝重的说:“那就更得是我了,我跟了公主这么久,只有我最了解公主,也只有我模仿的最像,只有这样,才能吸引宇文护,公主也说了,他是老狐狸,不会轻易上当的。”

我还在犹豫,子义接口道:“珠儿说得对,一般女子是骗不了宇文护的,只有珠儿最了解公主,最能吸引宇文护。”

“公主,别犹豫了,倘若被发现了,也就珠儿一条命,只要公主可以逃出去,珠儿虽死犹荣,若公主被发现了,那不止是公主,我们全得跟着陪葬,哪头重哪头轻,公主还不清楚吗?”

明知道珠儿说的都是对的,我还是下不了决心,可现在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必须要下决信了,我闭了双眼,将眼中的泪生生憋了回去,珠儿说得对,倘若我逃不出去,子义他们都得跟着我一起死,横竖都是死,倒不如拼一把。

我对珠儿招了招手,“珠儿,你来,我有话同你说。”

待珠儿凑近了,我附在她耳旁轻声交代了几句,珠儿满脸惊疑的看着我,见我一脸认真,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我轻轻叹了口气,“但愿你用不到这最后一招,也但愿这人心我没有算错。”

定好所有的计划之后,子义迅速隐入了秘道,只等那一日的到来。

果然,几日后,一个消息自宇文府传出,不过几日,便满朝皆知,一向身体孱弱的七公主,一向命运多舛的七公主,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好不容易熬到自己的亲哥哥当上了皇帝,却因为福泽浅薄,无福消受这恩泽,一病不起,眼看大限之日便要到了。

宫里接二连三派了御医来给我问诊,可都束手无策,四哥同五姨娘也来探望,都被宇文护挡在了外面。

眼见着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在油尽灯枯,弥留之际,四哥第一次同宇文护当面冲突,摔碎了宇文护敬茶的杯子,执意要来见我。

看到四哥铁青的脸,一脸的担忧,就算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我却再也忍不住眼泪,死别虽是假的,生离却是真的。

四哥将我紧紧的抱在怀中,紧的仿佛要将我揉进体内,他将下颌轻轻放在我的头上,柔声说道:“小七,别怕,有四哥在,四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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