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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不知身是客

回到府中,我有些担忧,四哥不知在别院里发生的这一切,倘若被宇文护套出话来,那可是大事不妙了。

为了不令宇文护生疑,我表面上一切如故,暗中派人去微雨轩将听雨请了过来,请她帮忙想想办法,看看怎么能联络到四哥,却又不被人发现。

听雨足智多谋,又掌管着微雨轩,她和四哥合作了多年,一定有办法通知四哥的。如今也别无它法,只有让四哥纳了李娥姿,才是最好的解决之道,可是依着四哥的性子,恐怕是不肯的。

我知道听雨对四哥倾慕已久,怕她得知四哥要纳李娥姿为妾,心里不快,不肯帮这个忙,所以话只说了七分,隐了三分,只说了宇文护要对四哥不利,请她无论如何要想办法联络到四哥才行。

听雨听我含含糊糊的讲了个大概,秀眉微蹙,一脸不愉的看着我,“小七,我喜欢你四哥不假,可是,强扭的瓜不甜,再者,我身边从来不缺爱慕者,不需要放低身段去讨好谁,他若同我心意相通,那自然是天赐良缘,他若心里无我,我勉强他又有何用?我同你一见如故,屡次帮你,可是你呢?竟然连句实话都不肯说,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剃头担子一头热呢?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吧。”

说完,听雨起身便要离开,我见她真的生气了,连忙满脸愧色的拉着她的手,“好听雨,你别生气,是我错了,我不该对你有所隐瞒的。”

听雨抽回了手,冷冷的说道:“我将你当知己,恨不得掏出心来,你却将我当贼,处处防着我,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

听雨掌管着微雨轩,看似一个小小的茶楼,却藏龙卧虎,藏着很多秘密,这样一个呼风唤雨的人物,为何对我却百般照顾,她对我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利用,我不敢深究,我只知道,眼下我需要她,我只知道,除了她,我无人可用。

我将她拉着坐了下来,将别院里发生的事细细给她讲了一遍,只略过了密室之事不提。

听雨眼波流转,盯着我的眼睛,轻声问了句:“你四哥不在自己房中的那几日,真的都在李娥姿的房里?”

我闻言大窘,她如此玲珑剔透的人儿,很多事是瞒不了她的,可我又不知道该如何回她,我同四哥的事,连我自己都稀里糊涂的,我该如何向听雨开口?她会怎么想我?会不会因此记恨我?

听雨看着我微微发窘的表情,轻声冷笑了下,“何时发生的?是我托你帮忙之前?还是在那之后?”

我一时无言以对,无论在那之前,还是在那之后,我都无法解释,终究是欠了她的。

“听雨,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如此地步?连我自己,都如坠梦中,不能相信,不论如何,同四哥生了情意,终究是我对不起你,不管你信与不信,你托我帮忙时,我是真心想帮你的忙,想撮合你和四哥的。”

听雨一脸严肃的凑近了我,“小七,我且问你,你对宇文邕,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是爱?是感激?还是将他当作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倘若你真的爱他,为何以前毫无感觉?你确定自己不是将依赖当成了爱,借以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的爱和照顾?”

听雨言辞犀利,步步紧逼,我心乱如麻,忍不住想落荒而逃,我对四哥,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意?是爱还是依赖?连我自己都无法理清。

见我犹豫纠结,听雨又说道:“我再问你,抛开理智不谈,将李娥姿许给宇文邕,你就不心痛?不纠结?没有醋意翻腾,觉得不能忍吗?”

我再次怔住了,如果说一点都不心痛难过,那必然是假的,可如今除了这个法子,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听雨叹了口气,“可怜了宇文邕的一片痴心,小七,遇到你是他的劫数,其实,连你自己都在犹豫对不对?背负着感激和歉疚的感情,能走多远呢?你根本就无心,不懂什么是爱。”

我张了张嘴,想反驳她,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也许听雨说的对,我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

虽然让李娥姿给四哥做妾,心里一百个不满意,可是理智却告诉我,这是必须做的事,不是使性子的时候。

听雨怜悯的看了我一眼,“我可以帮你联络宇文邕,可你想过吗?他会同意这么做吗?会顺着你的意愿走下去吗?如果他不肯呢?不是每个人都如你这么理智的。”

我声音低沉的说道:“四哥一向聪明理智,他一定知道,这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听雨摇了摇头,“你太不了解他了,他的确是个心有城府之人,可是,就算能忍,也要看什么事,什么人,值不值得,这件事,他一定不会同意的。如果是旁人这么做,他或许会理智的考虑,换作是你,他一定不能忍受,太伤他的心了。”

“那怎么办?怎么样才能让他同意呢?”我有些着急。

听雨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你确定真要让他同意?无论用什么手段?将来都不会后悔?”

我认真的点了点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能保全四哥,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听雨轻轻扯了扯嘴角,“既然你意已决,那好,我帮你联络宇文邕,将来你不要后悔就好。”

我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却不知道,收到消息的四哥,脸色苍白,握着信笺的手微微颤抖,许久之后,他将手中的的信笺烧成了灰,平静下来,仿佛有了决断。

此时的宇文护也正一刻不停的行动着,他将四哥私会李娥姿的事告诉了父亲,父亲有些吃惊,没想到一向沉稳有度的四哥,居然会做出此等莽撞的事来,父亲有些不悦,派人将四哥唤回来,欲罚四哥,被宇文护拦住了,“叔父,这是好事,叔父不就盼着弟弟们早日成亲,为我们宇文家开枝散叶么,如今邕儿终于开窍了,叔父理应为他张罗此事才是,怎么还能罚呢?况且邕儿也不是胡作非为,两人早已两情相悦,只是年少轻狂而已,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父亲哈哈大笑,“好吧,就依你,找个黄道吉日,让邕儿将李娥姿纳了便是。这事就交给你了,弟弟们年幼,做事难免考虑不周,还得你多费心,看着他们点,别让他们做出有辱家门之事。”

宇文护笑着连连点头称是,四哥行色匆匆的赶回了府中。

父亲看到他,微微皱眉,忍不住说道:“邕儿,你一向行事沉稳,怎么竟也做了这等荒唐之事?那李娥姿倒也是个秀外慧中的女子,你若有心于她,找你母亲提一句便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闹出这样的笑话?”

四哥跪倒在地,“父亲,那李娥姿虽为婢女,却也是书香门第之后,为人颖悟绝伦,不愿为妾,当年,孩儿于她相识之时,便承诺于她,绝不纳她为妾,若要娶她,必将明媒正娶,娶做夫人。”

父亲勃然大怒,“好大的野心,居然想做宇文府的少夫人?听你的意思,是要将她娶做夫人了?”

四哥一脸坚定,“诺不轻许,许必践之,求父亲成全。”

父亲拿起桌上的杯子,朝四哥掷去,四哥不躲不闪,被杯子砸中了额头,瞬间血便顺着杯子流了下来,四哥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静静的跪在地上。

父亲看到四哥受了伤,火气去了一半,一旁的宇文护连忙上前劝道:“叔父,莫生气,火大伤身,您先去歇着吧,让我来劝劝邕儿,他年少不懂事,不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

父亲赞许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你好好教教他。”

说完,袖子一挥,起身走了出去。

宇文护见父亲离开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走到四哥面前,蹲下了身,用手帕按住了四哥头上的伤口,“怎么?你不喜欢李娥姿?”

四哥接过他的手帕,自己将伤口按住,“不是不喜欢,是太喜欢,所以才想娶她做夫人。”

宇文护冷笑一声,“你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我,叔父要你纳她为妾,分明是为你着想,既无损你的名誉,又成全了你们的好事,你却偏偏要娶她为妻,你明明知道,此事提出来,必定会惹叔父恼怒,到时候,她能不能待在府里,尚未可知,又怎么能和她长相厮守?这就是你的喜欢?”

四哥一脸懊恼,“邕儿不知道父亲会如此恼怒,还请兄长代为美言几句,帮邕儿玉成此事。”

宇文护冷哼一声,“别做梦了,我劝你趁早断了这个想法,选个日子,纳了她了事,你若执意不肯,恐怕会断送了她的一条命。”

他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走到一半,突然顿住了脚,“莫非你心里另有他人?李娥姿只是一个幌子?”

四哥闻言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沉默不语,并不急着出声反驳,他知道,越是急着撇清,越会引起宇文护的注意。

宇文护见他默不作声,哈哈一笑,“不管你心里是谁,都趁早死了心吧,就算是微雨轩的听雨姑娘,叔父也绝不会让她嫁入宇文府的,十月初三是个好日子,你准备准备,将李娥姿纳了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直到没了身影,四哥才松了一口气,坐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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