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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高澄痛断肝肠

高府上下都陷入忙乱之中,高澄日日同几个心腹为登基大典做着准备,高府的事,交由高洋全权打理。

高洋被关了三个月后,终于答应不再酗酒,同高澄低头服软,主动求和。

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在众人的极力劝说下,高澄终于将他放了出来,兄弟俩握手言和。

从那以后,高洋如脱胎换骨一般,不再飞扬跋扈,也不再肆意滋事,老老实实的听候差遣,有几次,在东柏堂同他遇到,他对我恭敬有礼,应对有度。

我却有些心惊,越是看起来毫无芥蒂,越说明他在意此事。

担忧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出言提醒高澄,他却对此不以为然,他是个极度自信之人,他不信,一向愚钝的高洋,在他手里能翻出什么花来。

我知他虽然嘴里对高府众人不屑一顾,实则心里很看重他们,是个顾念亲情之人。

如今他有大事未成,我能做的,便也只是跟着绿蕊下下厨,帮他熬些安神补脑的药膳。

高澄的厨师兰京,是个不善言辞的老实人,每每我和绿蕊下厨时,他总是默默的帮忙,从来不与我们交谈。

我只是偶尔听妙然说起过,他也是个可怜之人,他本是南朝人,被俘虏到了东魏,却因着一手厨艺,被高澄看中,做了他的厨师。

再看到他时,我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到阿武,阿武曾跟着我数月,我很清楚,那种有家不能回的感觉实在太痛苦了,有些怜悯他,对他说话总是温言软语,客气有礼,只要我们下厨之时,便让他去歇着,对他格外照拂,他从不说感谢,总是冷冷淡淡,绿蕊颇有微词,我却不以为意。

绿蕊身子越发沉了,我却厨艺越来越好,常常一个人便能下厨做出一手好菜来。

这一日,安顿好绿蕊后,我又来到了厨房,看到一向处事淡然的兰京,仿佛有什么心事,我进了厨房他都没有发觉,只是一直坐在那里,盯着灶台发呆。

我想偷偷逗他一下,便蹑手蹑脚的走到他的身后,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他豁然一惊,反手拧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之大,差点拧断。

我连连呼痛,他看清是我,这才放开了我,冷着脸问道:“公主这是做什么?”

那一刻,我突然发现仿佛不认识他一般,这个凶狠冷酷之人,是平日里那个木讷胆小的兰京么?

他不待我说话,一转身,走了出去。

我有些心神不定,总觉得今晚的他,有些不同,到底哪里不同,却也说不清楚。

做汤时才发现,瓮中的水已见底,我有些恼怒,这个兰京,平日里做事有板有眼,今日是怎么了?居然没水了都没发现?

想到他刚才凶神恶煞的模样,我也不愿招惹他,所幸,水井并不远,我走了出去,想打半桶水回来。

穿过后院的小树林,便是水井。走到小树林旁,隐约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我心里一动,这后厨平日里,除了兰京,便是些打杂的丫鬟家丁,无人前来,此时并没有到饭点,那些丫鬟家丁们也不该来啊。

想到兰京今日有些异样,我蹑手蹑脚的悄悄凑过去,凝神细听。

只听到兰京严肃的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有几个声音答道:“放心吧,老大,都准备好了。”

兰京又说道:“今晚是最后的机会,能不能回去,成败在此一举了。”

他停顿了片刻,又说道:“今夜元玉仪又来给高澄下厨,只要她一来,高澄便会将守卫们都撤出去,此时是东柏堂守卫最松散之时,到时候只剩他的那几个谋士和元玉仪,他们俱都手无缚鸡之力,高澄虽有些能耐,可是,我们人多,他不是我们的对手,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必能让他命丧此地,大家听着,主人有令,无论他抵不抵抗,今夜务必要他的项上人头。”

众人齐声应道:“是。”

我惊骇莫名,这个兰京居然如此狼子野心,居然要杀高澄?

我得离开这里,立刻去通知高澄,千万不能让他大意。

我慢慢的朝后一点一点的退去,屏住呼吸,小心翼翼。

待离得小树林稍远了些,拔腿朝议事厅跑去。

没跑了几步,眼前一闪,有个黑影拦住了我的去路。

是兰京,只见他冷冷的盯着我,“你想去哪里?给高澄报信吗?”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兰京,高澄待你不薄,你怎能恩将仇报?”

兰京冷笑数声,“待我不薄?怎么个不薄法?我父亲几次交了赎金,求他放我回去,被他残忍的回绝,这也算待我不薄?他们高家人,只要稍不顺心,对我非打即骂,这也算对我不薄?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早就想杀他了,只不过,今夜是势在必行,因为有人答应了我,只要杀了他,便放我和兄弟们回家。”

我心念数转,“是高洋吧?是高洋对不对?”

他恶狠狠的抓着我,“要想活命,就不要问得太多,我不杀你,是因为你是这府里,唯一一个把我当作人看的人,你若知道的太多,我便不能留着你了。”

说完,他用手中的帕子将我的嘴死死的塞住,拖回了厨房,用绳子将我捆了个结结实实,扔在角落里,之后,端起了我做好的饭菜,走了出去。

我心急如焚,这后厨,除了兰京和我,恐怕无人会来,真是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

我一点一点挪到了墙角,将手上的麻绳在凸起的墙边慢慢的磨蹭,一定要快点出去,晚了,高澄就没命了。

可是越急越没用,我磨了半天,手腕都磨出了血迹,绳子依然没断,我急得满头大汗。

正绝望之时,听到有人进来,轻轻喊道:“玉仪,你在吗?”

是绿蕊,我泪流满面,真是天不亡我啊!

我使劲呜咽出声,绿蕊听到声音,四下寻找,看到墙角的我,大吃一惊,连忙拔下我口中的帕子,惊慌的问:“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我顾不上给她解释,“快,快解开我手上的绳子,晚了就来不及了。”

绿蕊慌的怎么也解不开,我对她吼道:“快拿刀来。”

她急忙起身,取来案上的刀,割开了我手上的绳索。

我接过她手中的菜刀,对她说,“兰京要杀高澄,我得去看看,你躲在这里,不要出来。”

绿蕊惊的脸色发白,摇摇欲坠,她含泪看我,知道拦不住我,只得说了声,“你千万小心。”

我顾不上和她多说,拎着菜刀直扑议事厅而去。

到了议事厅,看到门大开着,心里一沉,出事了。

我冲了进去,只见高澄正同兰京和两个黑衣人人打斗在一起,一旁的陈元康已被砍伤在地,高澄的两名侍卫长正在拼命抵抗。

我看高澄形势危急,心一横,举起菜刀扑了过去,他们都没料到我会出来,还敢来自寻死路。

我趁他们几个不备,一刀砍在了和高澄厮杀的一个黑衣人后背,他立刻痛的倒地翻滚。

趁他们愣神之际,高澄也将另一个黑衣人砍倒在地。

兰京一脸愤怒,咬牙切齿的看着我,“早知道刚才就应该先弄死你,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样的胆识。”

高澄将我护在身后,那两个黑衣人也将高澄的侍卫长砍倒后,围了上来。

高澄轻轻对我说,“我拖住他们,你赶紧逃出去。”

我摇摇头,“不,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

高澄闻言一叹,“傻丫头,你不该来的。”

我一脸坚定对他说,“我若不来,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兰京不愿浪费时间,做了个手势,三人一拥而上,高澄出手将他们接住,用力一掷,抛过来一个银铃。

是我和阿武的银铃,怎么会在他手上?我满心疑问。

可此时绝不是追究这的好时机,高澄既将银铃给我,说明阿武应该就在邺城,就在附近。

我急忙摇动手中的银铃,心里默念着,求求你,阿武,快出现吧,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了。

兰京虽然不知道我摇银铃有何用意,却直觉不对,对黑衣人说道:“快,阻止她,抢了她的银铃。”

黑衣人朝我走来,我握紧了手里的菜刀,想着,就算死,也得和他同归于尽。

眼看他越走越近,高澄心急如焚,他逼退了兰京等人,一个箭步,跨了过来,拦住了黑衣人。

趁他分神之际,兰京挺身一剑刺中了他的胸口,一个黑衣人刺中他的腿,另一个则刺中了他的手腕,我惊呼一声,高澄缓缓倒了下去,血流如注。

他艰难的抬起头来,看着我,面无血色,满脸不舍。

我不顾兰京等人在旁,也不怕他们随时会要了我的性命,扑了过去,将高澄扶起了抱在怀里,掏出帕子按在他不断涌出鲜血的胸口上,手抖的不能自己。

兰京看了我片刻,对两个黑衣人说道:“速战速决,既然她一心求死,就送她上路吧。”

黑衣人点了点头,抬起手中的长剑对准了我,我不躲不闪,只是流着泪看着高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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