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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绿蕊惊闻噩耗

就这样,我和珠儿暂时先在这七里凹落了脚,这七里凹地处偏僻,村里一共也就几户人家,都以种田打猎为生。

这家的男主人,早出晚归,辛苦劳作,自打我来之后从来没见过。

听珠儿说是一个朴实精壮的汉子,为人木讷,老实可靠。

我迫不及待的向兰嫂打听邺城的情况,虽然知道她身处穷乡僻壤,又是内宅女子,恐怕不会关心这些事,对于她们来说,谁做皇帝又怎么样呢?国泰民安,那只是政客的理想,劳苦大众,关心的只是风调雨顺,开心的是五谷丰登。

果然,听我问起了如今的皇帝,兰嫂一脸的茫然,她摇着头说道:“俺们这地方,除了村里这些人,几乎没有人来,村里人不出去,外头人不进来,别说邺城了,就连镇上,俺都没去过。”

听她如此说,我虽然早有准备,可依然忍不住一阵失落,看来想知道绿蕊的消息,得赶紧养好身子,尽快赶往邺城才是。

她见我一脸的失落,有些赧然,“要不您去村里问问张秀才?他是俺们村唯一一个秀才,知道的特别多,俺家虎子没事就往他那跑,听他讲故事,不过,张秀才性格有些古怪,说话不中听的地方,还请小姐别往心里去。”

只要能有人知道邺城的事,说话再难听我都不会计较的。

打听清楚了张秀才的家在何处,我便领着珠儿急匆匆的出了门,去寻找张秀才。

七拐八拐,好不容易找到张秀才的住所,看到眼前的景象,我和珠儿惊呆了,就这一眼破窑洞,也能叫家吗?

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堆满了玉米杆子,院子周遭只是拿一些荆棘围着,大门又低又矮,破破烂烂,第一次见这么破旧的房子,我和珠儿踌躇起来,到底要不要进去?

正犹豫着,只听房门吱吱呀呀的被人打开,一个衣衫褴褛,头发乱的像叫花子一样的男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我和珠儿虽然早已换了兰嫂的衣装,做了乡下人的妆扮,可这村里没几户人家,我们即便穿了素服,依然有别于当地的村民,其他人见了我们,都会好奇的张望,指指点点,这男子见了我们,却连眼皮都没抬了一下,出了院门,往外走去。

这就是张秀才?兰嫂是不是搞错了?既然是读过书的人,就算不是我往常所见那些大臣们端起来的样子,至少也应该是斯文儒雅的吧?

看他要走,我有些急了,连忙带着珠儿紧随其后,“您是张秀才吗?我们有些事想请教一下,不知阁下方便吗?”

他将双手插在自己的袖子里,嘴里哼着小调,晃晃悠悠的朝前走去,对我俩视若无睹,更别提有所回应了。

珠儿有些恼怒,提高了声音问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没听到我家小姐问话吗?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那秀才此时停住了脚步,只见他发鬓凌乱,遮着半张脸,根本看不清他原本的容貌,一双眼睛有些浑浊,盯着我看了半响,突然怪笑出声:“小姐?待客?祸害,都是祸害.....”

他突然面目狰狞,朝我扑了过来,我吓的急急倒退了几步,躲了开去,珠儿连忙上前架住了他,欲将他甩出去。

“住手!”我和另一个声音同时喝住珠儿,我惊诧的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体格魁梧的男子朝这边走来,他一身猎户妆扮,背上背着一张长弓和几支长箭,手里拎着两只野鸡,正扑腾着,有血随着这扑棱滴了一路。

那汉子走到了我们面前,将手中的野鸡往地上一扔,那野鸡显然受了重伤,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了。

眼前明明是个打猎的汉子,我却突然生了一丝敬畏之心,他身上有一丝气息让我既熟悉又害怕,我一时无语,怔怔的看着他。

一旁的珠儿出声唤道:“兰大哥,你来的正好,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们欺负他,是他想伤了我家小姐。”

原来这就是我们如今借宿之地的主人,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不禁有几分羞愧。

那兰大哥虽然声音很轻,却莫名有些威严,“松手吧,没事,有我在,他不会伤人的。”

珠儿有几分怀疑,几分不愿,正犹豫着,我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忙出声说道:“珠儿,松手吧,你没听到兰大哥的话吗?有兰大哥在,我不会有事的。”

珠儿这才不甘不愿的松开了手,那张秀才看到兰大哥,仿佛看到救星一般,一个箭步蹿到了他的身后,嘴里嘟囔着:“兰因,快杀了她们,她们是祸害。”

让人意外的是,看起来沉稳木讷的兰大哥,竟然对张秀才十分耐心,他温和的安抚他:“别怕,她们只是路过之人,待不了几日便会离开的,你忍耐忍耐。”

虽然我和珠儿的确只是暂住几日,并没打算长待,可被主人当着面说出来,听在耳朵里,很是难堪,就像人家赶着走一样。

就算脾气再好,就算脸皮再厚,我也无法当作没听到,当下冷了声音:“兰大哥所言甚是,我们今日便会离开,你无需害怕,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听说张秀才您博闻广识,知晓很多事,所以前来打听一下,不曾想,您这又是骂人,又是动手的,现在不是您害怕,是我们害怕,我们即刻就走,你也无需打打杀杀的。”

说完拉着珠儿转头就走,背后那俩人竟然一起安静了下来,仿佛终于送走了瘟神一般,我自小虽然顽劣,可也从未有人当面表示过对我的不喜欢,第一次被人这样羞辱,又羞又怒,当下足底生风一般,恨不得立刻消失。

回到自己的屋里,我和珠儿动手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收拾的,来的时候本就空无一物,只是住了这几日,为了去邺城,还是添置了一些衣物的。

兰嫂看到我和珠儿脸色难看,有些惊诧,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多住一些时日吗?这怎么突然要走了?”

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住了这些日子,给你们夫妇添了不少麻烦,如今,我这身体也好了,要去邺城寻找亲人,就不叨扰了。”

兰嫂听我如此说,急忙应道:“小姐,快别这么见外,虽然小姐住在俺们家里,可是小姐的那支钗子当了不少银两,小姐分了大半给我们,反倒是俺们占了便宜,您这身子还没好利落,再住一段时日吧,等好彻底了再走也不迟啊。”

一旁的珠儿沉不住气,恨恨的说道:“兰嫂,你是个好人,我和小姐都很感激你,可我们住在这里,有人不高兴不欢迎,都开口赶人了,我们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窝囊气?”

“珠儿,”我出声制止了珠儿继续说下去,兰嫂虽然是乡下人,却也是个伶俐人,听珠儿这么说,脸色微变,犹疑的问道:“珠儿姑娘这是啥意思?是谁赶人了?俺家当家的?不能够啊,他平时都不管事的呀。”

正说话间,兰大哥从门外走了进来,兰嫂连忙迎了出去,接过他手里的野鸡,悄声问道:“当家的,怎么回事?你赶人家走了?”

兰大哥没有答她,只是在院里的瓮里洗了把手,拍打拍打了衣裳,对她说道:“做饭去吧,把这野鸡炖了。”

兰嫂似乎很敬畏他,听他如此说,便知道珠儿说的是真的,却也不敢再问,只是听话的抓着野鸡下厨去了。

兰大哥走进了我们的房中,看到我们已经收拾好了包裹,做好了即刻就要启程的准备。

他沉声说道:“先吃饭吧,这穷乡僻野,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打了两只野鸡,吃完再走吧。”

原本以为他进来是要道歉的,至少挽留一下也好,没成想,竟然是第二次逐客令,我只是沉了沉脸不说话,珠儿却再也忍不住了,“吃什么饭?气都气饱了,什么山珍海味都咽不下,兰大哥,我原本以为你是好人,没成想....”

“珠儿,你究竟和谁学的这么没规没矩的?”我厉声喝住了她。

那兰大哥却不以为意,他继续说道:“我从来没想做什么好人,我只想安静的过日子,我们这村里的人,都只是寻常百姓,只渴望一份平静安宁,小姐和珠儿姑娘本就不属于这里,迟走早走,终究要走,既然秀才不愿意让你们待着,那便早点离开也好,不然你们担心,他害怕,对谁都不好。”

兰大哥的这一番话让我对他生了疑心,之前他给我的感觉,便不像是普通的农户,虽然他极力将自己过成了农户。

如今这一番话,却绝非普通的农户可以说的出来的。

我平静的看着他,“兰大哥,我不想问你是谁,也不想知道秀才是谁,你说的对,我们本只是路过,绝对不会对别人盲目好奇,更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我只是想问问,如今这大齐的皇帝可还是高洋?”

他眯了眯眼睛,认真的打量了我片刻,见我一副认真的模样,也不再打马虎眼,沉声说道:“你们不是北齐人吧?北周来的?高洋早就死了,如今北齐的皇帝是高演。”

听到他这一番话,我大惊失色,双腿一软,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珠儿连忙扶住了我。

我怔怔的看着他,高洋死了?北齐换了皇帝?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为何我竟然半点不知?那绿蕊呢?绿蕊呢?高洋活着,她尚且还有一丝希望,如今高洋都死了,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又如何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活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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