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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水千山终成空

宇文护不再说话,阴沉着脸,朝后挥了挥手,弓箭手们训练有素的分开两旁,让出来一条道。

子义连忙指挥众人离开,自己则留在原地,一脸犹豫的望着我,迟迟不肯离开。

我知道他不放心我,可都到了这生死关头,能逃一个是一个,宇文护是不会那么有耐心的,当下心里又急又怒,冲他轻喝道:“走,快走啊。”

我用唇语轻轻吐出“长安”二字,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回长安去,越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

子义轻轻点了点头,表示他懂了我的意思,之后调转马头,不再回头,疾驰而去。

待他们离开之后,宇文护下了马朝我走近了两步,伸出了手,“这下你满意了吧?拿来。”

我将匕首攥紧了点,摇了摇头,“一个时辰之后,确认他们安全离开之后再说。”

宇文护忍无可忍,恼怒的说道:“你别以为我拿你无可奈何,徐如松!”

见他真的动怒了,徐如松立刻带着几名侍卫围住了我,想要强行夺下我的匕首。

我见他们越走越近,根本不在意我的威胁,狠了狠心,咬了咬牙,一挥手,白皙柔嫩的脖子立刻被划了一道,血顺着匕首一滴滴滚落了下来,落到我的衣衫上,猩红猩红的格外刺目。

看见我真的动手伤了自己,徐如松吓的立刻停住了脚,他跟了宇文护这么久,自然知道宇文护待我与旁人是不同的。

他惊慌的看向宇文护,犹豫着该不该继续向前。

宇文护也没有料到我竟然如此刚烈,真的敢刺伤自己。

见我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在看看我鲜血淋漓的惨样,宇文护也呆住了。

这些年来,我同他见过无数次,他见识过我粗鄙放肆的顽劣,也见识过我曲意逢迎的乖巧,更多见的是我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撞。

像这样一副生无可恋,一心求死的模样,他倒真的是头一次见,不由得被震住了。

他对着徐如松喝道:“站住,都下去吧。”

徐如松如释重负般的立刻点头称是,带着他的人,迅速散了开去。

宇文护目光柔和了下来,他扫了一眼我滴着血的脖颈,递过来一条雪白的帕子,轻声说道:“身子可是自己的,你对自己也下的了手?”

我一脸戒备的看着他,不肯接他的帕子,他微微恼怒道:“你想就这么流着血等着?不等时辰到了,你就血尽而亡了,到时候,我可绝不会心慈手软的,他们一个都别想逃掉。”

我迟疑的接过他的帕子,捂在了伤口上,方才又急又怕,只想着让他们停下,如今松懈下来,才觉得疼痛难忍。

他这帕子上应该有止血的药末,这药末刚一接触伤口,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顿时疼的我眼泪直流。

看着我这副惨样,宇文护大概是心理平衡了一些,他冷哼了一声,“怎么?现在知道疼了?刚才那股狠劲去哪了?”

我不答话,退后了几步,靠着一颗大树坐了下来。

这一路上风餐露宿,提心吊胆,本已让我疲惫不堪,如今这一番折腾,几乎要了我的半条命,再不歇歇,恐怕真的撑不住了。

我自怀中摸出一颗丸药,塞进口中吞了下去,靠着树给自己支撑着。

宇文护看见我的动作,忍不住冷笑一声,“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身上藏着不少毒药吧?若不是徐如松发现不对,恐怕我到现在还醒不来吧?”

我淡淡的一笑,“你何曾了解过我?在太师府里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我,那只是一个极力想要活着的木偶罢了。”

他冷冷的看着我,“你不用刻意激怒我,就算你不说,我也明白,这些日子来的一切都是假的。”

说完这句话,他也不再看我,转身朝后走去,丢下了一句话,“我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你说的一个时辰,我便给你一个时辰,若你不能信守承诺,别说他们了,就连逃到突厥的那些人,我都不会放过一个,你知道的,我一向说到做到。”

虽然他嘴里说着狠话,可紧握成拳,青筋暴起的双手却出卖了他。

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身影,我心里涌起一丝怜悯,当年我娘自尽在他的面前,对他来说,一定是挥之不去的梦魇,如今,这噩梦重演,对他来说,恐怕比别人更要恐惧难忍。

这到底是怎样的孽缘,注定我们要彼此伤害,生生不息。

我苦笑了一下,一个时辰后,毒便该发作了,到时候,就算他将我掳回去又能怎么样?

只不过再经历一次十几年前的那种束手无策的煎熬而已。

虽然我从来不知道娘和宇文护之间发生过什么样的情感纠葛,可这一刻,我竟然理解了她,若是一生需要仰仗别人,得不到自由,倒不如一了百了,解脱了自己,解脱了别人,多好啊!

宇文护也找了一处坐了下来,这偌大的树林里,几百号人,竟然没有一丝声响,静的让人心慌。

安静的让极度疲乏的我都有些昏昏欲睡,我极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现在绝不能倒下,我得熬到子义他们平安离开才行。

正在此时,又有马蹄声传来,哒哒哒的仿佛千斤之重,一下一下的踩在我的心上。

我瞬间清醒过来,这个时候,是谁?难道子义去而复返了吗?他不要命了吗?

一旁的宇文护也有些震惊,他眼神沉沉的望着马蹄声传来的地方,徐如松立刻带着几个人前去查探情况。

我的心揪得紧紧的,有些坐卧不宁的盯着马蹄声的方向,暗暗祈祷千万不要是子义羊入虎口。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徐如松出现了,他一脸惶恐的看着宇文护。

看着他的表情,宇文护心里一沉,他冷声说道:“怎么回事?你那是什么表情?到底是谁?”

话未说完,有一匹马疾驰而来,看清马上的人后,我和宇文护俱都大吃一惊,站了起来。

只见马上端坐着两个人,前面那个人竟然是宇文护的夫人芸姨,只见她脸色苍白,眼神凄苦的看着宇文护。

有一支利剑正横在她的脖颈上,而手持利剑,坐在她身后之人,竟然是早已应该去了青海的珠儿。

珠儿扫了我一眼,看到我身上满是血迹,有些惊慌,连声问道:“公主,您怎么样?受伤了吗?伤在哪里了?”

我心里一热,摇了摇头,安抚她:“珠儿,放心吧,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听我说没事,珠儿这才放下心来,她没有回我的话,而是转头看向宇文护,“大人,麻烦您行个方便,珠儿并无恶意,也无意与大人为敌,只是来接公主的。”

宇文护怒极反笑,“珠儿,真没看出来,你居然还有这份胆和忠心,倒真是小瞧你了,平日里一副怯生生的样子,也是演戏吗?真是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丫鬟,说说吧,你究竟是谁?”

珠儿并未被他震住,淡淡一笑,“大人,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您看看前面的这位夫人是谁。”

说完,动了动手中的长剑,示意宇文护看向芸姨,随着她的动作,我们都看向了芸姨,只见芸姨一脸的惊慌失措,见宇文护看向她,极力装作镇定的样子。

宇文护怔怔的看了她片刻,轻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落到她手里?你没事吧?”

芸姨挤出一丝微笑,颤抖着说道:“大人,你不用管我,我没事。”

宇文护阴沉着脸,扫了我一眼,又看了看被剑指着的芸姨,沉吟不语,满脸挣扎,想必内心正天人交战。

珠儿似乎不愿意让他多想,迟则生变,她将剑逼近了芸姨,剑锋贴在芸姨的脖子上,隐隐有了一丝血迹。

她冷冷的开口:“我数到十,若大人还不肯放我和公主离开,那便玉石俱焚好了,反正我也没打算活着离开,一、二.....”

宇文护眼里像要喷出火来,他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般看向珠儿,随后,他移开目光,看向了徐如松。

我暗道不好,他一定是在给徐如松传递什么信息,我一定要让他立刻作出选择,不能给他思考的时间。

想到这里,我环视着四周,弓箭手都离我尚远,来得及走到珠儿身边,想到这里,我将匕首放在脖颈上,小心翼翼的朝珠儿走去。

宇文护见我这样,愈加愤怒,他怒声道:“谁准许你走了,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

说完,从旁边的侍卫手中夺过弓箭,指向了我。一旁的弓箭手也将弓箭对准了场中的珠儿和我。

我微微冷笑道:“麻烦你动作快点,要射便射,你也知道,若是真落到你手里,我就没打算活着离开这里。”

正当我和宇文护僵持不下时,芸姨突然撞向珠儿,脖颈上顿时被划了一道口子,瞬时血流如注。

珠儿被撞的险些从马上摔了下来,晃了几晃,一把拽住了芸姨,怒道:“既然你这么想死,宇文护也不顾你的死活,那我们就一起死好了。”

说完,举起手中的长剑就要刺向芸姨,宇文护见状厉声喝住了她,“住手,好,我答应你,你带她离开吧。”

珠儿停住了手,戒备的看着他,听他这么说,我欣喜若狂,小心戒备着,快步走向珠儿,翻身上了马,我们三人并乘一骑,朝外疾驰而去。

看着我们离开,徐如松犹疑的看向宇文护,“大人,末将带人去前面埋伏吧,趁她们不备,杀了那丫头,救回夫人,将公主留下。”

宇文护将手中的弓箭扔给他,不发一言,颓然坐了下来。

留下一脸茫然的徐如松紧张的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前去追击。

宇文护挥了挥手,徐如松不敢再说话,带着人退了下去,只剩了宇文护,宇文护怔怔看着前面发呆,小七,你真的宁可死也不愿留在我身边?我当真如此不堪,令你们如此厌烦和痛苦?就如当年,当年的你娘一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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