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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是敌

夜色寂然,孤月当空。

方卷慢慢地咽着烤兔肉,冷冷的目光渐由手上的银刀尖刃处移开,投向了不远处的一棵苍郁大树下,那在正襟危坐的女子。

浓密的枝叶和幽暗的夜色几乎要将她淹没了去,但凭借着敏锐的目力,他仍然能清晰地看清她的脸容和身影。

其实她的身形较龙眷更为修长纤细,因打坐而挺直的背脊更有一种如山的静谧、如水的幽雅。此刻她虽拥有着与龙眷一样的容貌,但两人却相形甚远,龙眷的仪容永远一丝不苟,凤仪端庄,进食的时候更是冷静而优雅、尊贵而警惕,在别人的面前永远有一种身为帝皇而居高临下的傲然冷漠。

而她,在豫皇宫中,迫于情势时也能高贵雍容、风姿绰约的,眉宇间更能隐隐地透露出了一股上位者的威仪来。可自从这一路逃亡以来,她就开始不修边幅了,一头青丝很熟练的用一根树枝削成的钗子簪成了发髻,宛如男子的清爽利落。言行举止间更是带了一种自然而然的漫不经心,机智谨慎中又往往带着调侃人的语调,其中又流转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大无畏。

进食的时候,更毫不顾忌女子的形象,甚至吃得比寻常人更加随意快捷,更加不挑剔,更加狼吞虎咽。

她,有时候看着似大世家中精心培养出来的贵女却又超越其上;有时候看着似曾手掌大权的贵族却并不迷恋热衷;有时候看着似混迹江湖的草莽却又能引经据典;有时候看着似杀伐冷厉的军人却并不残酷无情。她神秘莫测,千变万化,让他始终捉摸不透她的身份与来历。

从懂事以来,从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如此地摸不着底。

更有一件事,让他心中升起了丝烦闷。这一路上,他才发觉自己一旦出了宫,在这世俗,在这野外的生存能力竟是如此不堪。

他从小在生长在宫中锦衣玉食、仆从如云,从未尝过人间疾苦。后来作为质子,被囚禁在豫皇宫中,更是不曾有自由出入皇宫,纵然是被龙眷优待后,他也是不得出宫的。

像这样的深山野林,除了小时候跟着父兄们狩猎时,和那一次被豫军押送到朝阳城时,他是从不曾孤身一人到过的,更遑论在这样的地方觅食逃亡。

有些东西,自然可以在书中看到、学到,但书中读来的,终是与身临其中时不尽相同。

而眼前的那个女子,却对这些有着强大的掌控力。他们两人彼此依仗,她依仗他的武艺;他却依仗她的能力。

方卷眼眸一动,眸光中闪过一丝寒意。若她的内力恢复,是否就无需再依仗他的武力;而他却依然需要依仗她的能力,如此一来,他们之间暂时保持的平衡必将被打破。这是否预示着,他将越来越受制于她?

一旦她找到风靖宁,那更是如虎添翼,自己孤身一人,何以为敌?

不如趁此刻,封住她两道死穴。如此一来,她既能恢复一些内力,不耽误两人的脚程;二来,她有更多的致命把柄在他手中,他才不至于轻易受制于人。

方卷心思一动,便宛猎豹般静静地在等待。等待着云言徵修复经脉的最紧要的关头,也就是最无防备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依然落在右手上把玩着的银刀上,刀刃很薄很暗,却削铁如泥,若不是至宝之物,他必不会随身携带。此刻,用这一把银刀来剔骨割肉,切下来的肉片可以薄如蝉翼。

他的手很稳固,没有因为心神的变迁而晃动半分。薄薄的肉片被银刀削了下来,他捏在指尖,缓缓地放入口中,细细地咀嚼了起来。

月已偏移,目中的冷光微现,方卷将银刀收入袖中。他用布条净了手后,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冷冷的目光掠过云言徵所在的寸许方位。身影倏变,已到了云言徵的身后,幽暗的火光中,他宛如鬼魅般朝她背后伸出了一指,

云言徵满头细汗,一动不动地捏决打坐,对身后的变故无所察觉。

那一只手指极快地点下,却在离她的穴位将近半寸的时候停住了。不是他的良心发现,而是林中快速奔来的脚步声惊扰了他。

来人,无论是什么人,大多是敌而非友。

在这个世上,他早已没有了亲人,似乎也没有朋友。

一瞬间的软弱击中了他的心扉,而下一瞬他又已强硬了起来。回目四顾,若来的是敌人,他此刻制住云言徵的死穴,岂非等同加重负担,自寻死路?

如此一转念间,方卷立刻住了手,脚下一点,回到火堆前弄熄了火光,随后回到原来的地方,隐在了云言徵身后的树丛里。他本可一走了之,但身上的蛊虫让他多为顾忌。如今云言徵不能受到打扰,他唯有先行隐匿行踪,见机行事了。

一行脚步声来得极快,半柱香的时间已到了面前。

林中的空地上映着幽幽的月色,瞧见来人共有八人。他们在原本的火堆前停下,远远地瞧见了正在打坐的云言徵。

观望了许久,其中有一人“咦”了一声。

其余七人脚步不动,目光犹豫地望着那人。这八个人皆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其中出声的那个俨然是他们的主心骨。这少年容貌极为清秀,隐隐有股不凡的气质,他的目光在云言徵的脸上转了几转后,伸手入怀,摸出一个火折子,一面将面前的火堆重新点燃;一面低声嘱咐道:“我们且在此处歇息片刻,切莫打扰了旁人的打坐。”

其余七人的目光都已收回,在火堆旁站着,却没发出一点声息。

在暗中瞧着这些人的异常,方卷在心中也不禁纳闷。

双方都静悄悄地没有半丝的动静,就连呼吸声也似变得缓慢而沉寂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光,云言徵松开了手决,睁开了眼眸来。瞧见面前多了八个人,却没有表现出半点的惊讶和异样。她的目光甚至也没朝他们看去,只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漫不经心地走过去收拾起她放在火堆旁的包裹,旁若无人。

几个少年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先前的一个清秀少年上前几步,自报家门道:“姑娘,有礼了,在下景白。在下的公子是晏容折,此次我们是奉了公子之命,特意来寻找姑娘的。”

云言徵缚好包裹,回身问道:“你家公子,找我何事?”

景白朝她抱拳为礼,说道:“公子让我们找到姑娘之后,一路护送姑娘去到想去的地方。”

“护送我?”云言徵挑了挑眉,语气中有些不信。

“不知姑娘是否知晓,如今在这朝阳城郊的一路上皆有一群人在寻找着姑娘?”景白谦谦有礼,微笑问道。

景白眉清目秀,言谈举止更是文质彬彬,说话的声音客气斯文,让人甚是有好感。

云言徵故作不知,摇了摇头道:“不知是何人要寻我?”

景白微一笑,笃定说道:“看来姑娘是知道了。要寻找姑娘的人是顾析顾公子。”她问的是何人要寻我,而不是可是皇宫中派了人搜捕我。

“顾析?他是何人?”云言徵皱了皱眉,无赖道。无论是何人,她都不会相信的。

景白不答,反而说道:“若姑娘不想回到顾公子那里,我们可以护送你离开,安然去到你想去的地方。我知道口说无凭,但姑娘可以拭目以待。姑娘此行第一件事,公子料必是要去寻找易容师还原自己的样貌,亦或是暂时转变颜貌。不然,以姑娘如今的容颜,定然不能轻易公然出现在豫国的官道城镇上,如今,沿路到边关都有官兵在寻找姑娘的行踪,日后行事,诸多不便可想而知。”

云言徵弯唇一笑,眉眼闪亮,“你家公子倒是会体贴人。”

景白不管她说什么,都是以礼相待:“公子与姑娘有一面之缘,以公子的目力当时也没有瞧出姑娘脸上的破绽。可想而知,这等易容术极其精妙,已非一般的易容师可以还原姑娘的容色了。”

云言徵点了点头,认同他的话。此等易容术的精妙确实已经登峰造极了,非一般人可以分担解忧。

“不知姑娘可曾听说过秘谷先生?”景白温言相询。

“天下第一易容师?”云言徵自然听闻过他的名头,传闻还是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头。

“正是!他如今正在墨羽城作客,我等可陪同姑娘一并去拜访他。”景白颔首,提议道。

“听闻他脾气极怪,武功又极高,一般不会轻易答应了别人的所求。”云言徵转了转眼睛,踯躅道。

“无妨,我家公子正好与他相熟。公子所求之事,他必有所应。”景白淡淡笑着,语气中带了胸有成竹的笃定。

“你们是如何找到我的?”云言徵出其不意地问道。

“在下不才,对追踪之术略有探究。”景白嘴上说得十分谦虚,但目光中倒是满满的自信。

“果是个人才……”云言徵由衷地称赞,话锋一转,惋惜道:“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她这看似随口而出的话,竟是让那景白怔了一怔。正待分辨她的意图,云言徵已笑得颇为灿烂,方才眉眼间一闪而逝的厉色宛如昙花一现。“想来我的行踪,你家公子早已了若指掌。看来我不与你们同行,看似不能了?”

“姑娘误会了。”景白不卑不亢地道:“公子并没有要挟姑娘的意思。只是察觉了一些人野心勃勃、意图不轨,想要寻找更多的证据揭发他的阴谋而已。”

“恰巧我也是一个关键的人证?”云言徵肃然反问。

景白点头道:“不瞒姑娘,确实如此。无论姑娘事先是否知情,这冒充豫国女帝之事确实存在,而其中的机心用意令人不敢深思。此等阴谋虽阴差阳错中途而废,但已使豫国陷入了动荡不安之中。”

云言徵皱起了眉头,问道:“你家公子既自称帝师后人,为何要理会豫国之事?难道他已选定豫国女皇来辅助?”

景白摇头,说道:“并非如此,公子的意向,在下不便向姑娘透露。只是如今有人为了一己私欲而危害四国,企图制造起九州的动乱,最终先受苦难的便是这天下的黎民百姓。公子身为帝师后人,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任由这等利欲熏心之徒鲸吞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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