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娅带着关东住到了黎曼家。黎曼说:
“嗨。我早看出那‘倒霉鬼’不是东西。你当初怎么会稀里糊涂跟了他呢?李修玲跟我说,你那个聂小刚不是挺好的吗?”
“请别跟我提起关山海。好吗?”
“好。”黎曼说着就抱过关东来逗弄,“小家伙倒长得挺可爱,不会乱撒野吧?”
话音刚落,被关东坐着的大腿上一阵温热,自沙发上弹跳起来,已经晚了,裙子让关东尿湿了一片。
苏娅赶紧抱回孩子,连声道歉。
黎曼换了条长裤子出来,说:“马不停蹄地你又生了孩子,真是一错再错。像我就绝不干这种傻事,先过他几年轻松日子,万一刘建阳胆敢对我三心二意,我一拍屁股走人。如今你怎么办呢?总不能像农妇背着孩子一样,背着孩子去上班吧;请保姆吧,你一个月也就五百几十块钱,也未必请得起……”
说得苏娅黯然不语。孩子确实是个棘手的难题,自己寄人篱下,已经是万般无奈的事,再拖上个爱哭爱闹的婴儿,尽管好朋友可能并不计较,自己心中也过意不去啊。
当夜苏娅睡在客房里,唯恐孩子哭闹惊醒黎曼俩口子,眼睁睁躺了一夜。
次日上午,黎曼两口子上班以后,关老太寻找到了黎曼家中。昨天苏娅与孙子一齐失踪,把老太太急得六神无主,对着关山海唠叨半夜,让他立马寻回老婆孩子,赔个不是,求得平安无事。老太太做了60年女人,知道女人最好哄,给个台阶也就顺势而下了。关山海哪肯依从。无奈,关老太亲自出马,找到苏娅和孙子,她舒了一口气。
关老太说了半屋子好话,又说了半屋子男人如何如何女人该如何如何的似是而非的道理,末了,说:“唉,我是做女人的,你也是做女人的,我也理解你的。”
听着老太太把自己与她相提并论,苏娅有点哭笑不得,更有点不胜凄凉。尽管女人们各有各的世界观,却无一例外地在忍受着同样的苦难。身不由己,就陪着一辈子都不能为自己作主却扬言要为儿媳作主的老太太落了一会儿泪。
但坚决不肯回家,最后只让老太太带走了关东,跟出门来,千叮咛,万嘱咐,一天该喂几次牛奶,每次该喂多少毫升。
儿子走后,苏娅歪躺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想到尽头,就睡了过去。
醒来后乳房胀鼓鼓隐隐作痛,溢出的乳汁在胸前蔓延成两块心病,每一块都在牵挂着儿子。挤出乳汁,挤成满满一杯,倒掉,心病依然不去,却愈加空虚,不知所从。
伤心的事是不敢多想的,何况是在别人家里想自己的伤心事。
不敢想苏娅就拼命干活,一遍接一遍地拖黎曼家的地板,算计着黎曼该下班回家了,又钻进厨房,像个试工期的保姆似的,做饭做菜,十二分卖力。
苏娅第二天去医院销了假,继续上班。下了班就去街上闲逛,逛到睡觉时分,再去敲黎曼家的门。黎曼与丈夫刘建阳待她倒是殷勤友好,陪她说笑,邀她游乐,小心不去触动她的痛楚,但他俩无意间流露出的恩爱缠绵,苏娅看了,免不了顿生无限感慨。
每天算准关山海不在家的时候,苏娅就打个电话给关老太,问问儿子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这么过了一星期,黎曼的后院也起了火。
黎曼的丈夫刘建阳,因有他爸的地位作背景,一直春风得意,年纪轻轻就做了一家证券公司的经理,走在路上气宇轩昂,但从不在妻子面前飞扬,每晚7时正点回家,一见黎曼就送上轻轻一吻。在苏娅眼里,在黎曼心里,甜蜜到此,就算是无以复加了。
但在一个像他们的爱情一样的晴朗的星期天,却风云突起。
昨天他们就约定,今天陪苏娅去从化泡温泉。上午9点,三人都在做出发前的最后准备:刘建阳对着穿衣镜打领带,黎曼擦完自己的皮鞋又在擦丈夫的皮鞋,苏娅则待在房间里给关老太打每天例行的电话。这时,刘建阳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喂”了一声,神色有异,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进了洗手间。黎曼对丈夫从不戒备,这一次也不免心生疑窦,轻轻上前,耳朵贴近洗手间的塑胶门,顿时气炸了肺,狗东西居然在里面同另一个女人肉麻地调情,更不能忍受的是,他无耻地称黎曼是“恶心的黄脸婆”。黎曼当即怒不可遏,一脚踹开洗手间的门,把手中鞋刷“梆”地掷在惊慌失措的刘建阳头上。苏娅听到响声丢下电话,奔出门来,见黎曼已从厨房摸出一把菜刀,挥舞着朝刘建阳杀将过去。苏娅赶紧上前,死死抱紧黎曼,此时距刘建阳只差一步之遥。黎曼一面疯狂地扭动挣扎,一面口中反复大叫:“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跳将起来,向刘建阳飞踢一脚,不中,却踢掉了鞋子。
刘建阳脸色煞白,口中嘀咕:“疯了,疯了。”带上门溜出去。
黎曼哪肯罢休,拖扯着苏娅朝门口扑过去,叫道:“我是疯了!王八蛋!我同你拼了!”
苏娅夺下黎曼手中的菜刀,“当”地扔在地板上,打开门,指向门外:“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你去呀,去同他拼命呀!”
黎曼没去,也不叫不喊了,坐到沙发上“嘤嘤”哭起来,同时宣扬:“我要离婚。”
苏娅坐在她身边,好言劝慰,其要点如下:
——婚姻是一件衣裳,脏了就洗洗,破了就补补,好歹你总得穿着。
——结婚是两个人的事,而分手却是一群人的事。
——女人的悲剧在于,对婚姻的期待总是太高,并一厢情愿,一生为爱情而活,其实我们的生命中还有比爱情亮丽得多的风景。
劝了半日,黎曼只是不言不语,到最后苏娅明白了什么,也不言不语起来。
黎曼一直眼望着苏娅,面无表情,这时突然抚掌大笑:“天哪,你这是劝我还是劝你自己呀?”
“也许我很没出息。”苏娅信手把茶几上的电话机拨号键乱按,“我真是这么想的。”
“那你就那么想吧,也不是没有道理。”
两人正各怀各的心事,有人按响门铃。
打开门,是关山海!
苏娅与黎曼都板着脸不理他,关山海毫不在意,对二位自己训练出来的女兵赔着笑脸:“老婆,你不理我也行,可你总不能不理远道而来的客人吧?有位台湾人,在广州找了你三天,这时,正在家里等你呢。”
台湾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