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开山炮声,并没给孔宪洪和他的战友们带来喜悦,反而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孔宪洪面临着艰难的抉择:准时或延期。科学告诉他,准时已不可能;延期——作为军人不能按时完成任务,他羞于启齿。
8月下旬的时候,他已向机场指挥部作了暗示:原定放炮计划,也就是工期,无法按时完成。
炮台山工程的延期,将会影响整个机场的建设进程,机场指挥部感到问题确实严重了。机场和市委办公室领导来到炮台山现场,论证按时放炮的可能性是否依然存在。
当曾总和信息科的陈科长巡视了工地后,真正认识到了炮台山工程之复杂艰巨。经常性的停电、停水,大自然带来的灾难,复杂多变的地质,是当初所没预料到的,就算是想到了,也比初衷要难上很多倍。
王述俊的记录清楚地标明:停水停电共29天半,沿海道路被毁一直未修复,各施工队工人走马灯一样来回变换,资金严重短缺,设备经常出故障……到8月下旬,洞室才掘进1.5千米。炮台山面临的困境,引起了学院的重视。8月22日,工程兵工程学院杨政委来到了炮台山,随行的还有孟部长。杨政委视察了炮台山工地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组织指挥有力,计划性强;工程思路清楚,心中有数;独立工作能力强,精神面貌好;安全措施得当,处理问题及时。”
杨政委严肃地指出:“炮台山工程,是目前所了解的最大的爆破工程,重要的不光是经济效益,而是社会效益。它关系到学院的声誉,关系到军人的声誉,关系到国际影响;是支援经济特区的建设,也是一项政治任务!”由此,杨政委希望指挥部要苦干加实干;加强组织纪律,加强团结,加强管理;过好组织生活;协调好各方面的关系。
孟部长也指出:希望与风险并存,问题多,困难大,是一场攻坚战。
对于孔宪洪和他的战友们来说,期望即压力;期望愈大,压力也愈大。
一场雷暴雨,淹没了几条洞,也淹没了向工期冲刺的最后希望。
各施工队资金严重短缺。吴川队急需气管,苦于无钱购买,张冠洲毫不犹豫地拿出自己的工资和积蓄,借给吴川队应急。别的一些施工队也因缺钱,无法解决风管、电缆,有的空压机坏了,无钱修理。
洞室排烟成了难题,随着掘进的延伸,洞室深度增长,排烟一次需两三个小时。一个作业面还放不上三炮。
8月29日,17号洞又发生一起事故。爆破工违章作业,点燃炮后未来得及撤出,飞石将其臀部和脚砸伤。
次日,有的施工队又开始停工。四海工程队一下子走了20多人。
26号洞也因风钻手全部走了而停工。
真正让指挥部感到头痛的是8月31日,这天,四海工程队与平阳工程队打群架,双方各有受伤的。幸亏指挥部及时出面制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为防止事态扩大,指挥部将四海和平阳施工队的负责人找到一起,解决矛盾争端。
这场群架,再次导致双方停工。
“停工现象依然突出。作业面无人是当前的主要问题。何日能从缺人力、缺设备的困境中解脱出来?五华队的风钻手因收入问题又不干了!”王述俊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
从8月末到9月的第一个星期来看,平阳打架的后果仍未消除,各施工队作业面经常无人,机械故障问题突出。
9月8日,台风巨浪袭击了炮台山。
9日,孔宪洪召开指挥部紧急会议,决定推迟工期。“我与进度领导小组研究后决定:一、放炮时间改在年底;二、自购12台空压机,彻底满足工地的动力要求;三、坚决以优惠条件引进新的施工队伍。”孔宪洪说:“关于推迟工期和放炮时间由我去向各级有关部门说明,其余两项分头落实。”
散完会,陈洲续当即出发,去购买空压机。
廉轩在会上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自己组队干!
他认为自组队伍不仅组织上具备管理经验,而且有技术力量,还能避免多层次和多枝节。
孔宪洪强调,放炮时间不能超过元旦,否则,硝铵炸药全完了。
炮台山大爆破工程指挥部仿佛永远也走不出“停工”这个怪圈,各种条件的限制,又迫使问题得不到及时解决。工期推迟,得到了机场指挥部和珠海地方政府的理解和支持。但是,硝铵炸药有效日期,无论如何不能超过年底,除了加快施工进度外,别无它法。
9月中旬,指挥部兵分三路:陈洲续去买空压机;王述俊和齐世福、杨石泉去招募新的施工队伍;孔宪洪坐阵指挥。
陈洲续购买空压机进展比较顺利。9月17日,12台空压机全部运抵施工现场。
王述俊这一路人马进度却不尽人意,他们到曲仁矿务局寻求施工队伍,希望矿里能提供可承担六个洞的人力。由于该矿本身生产指标上不去,抽不出人员。王述俊从侧面了解到,他们还是有组织人力的能力的。
这趟还是有收获,曲仁之行带回了12名风钻手,购买了四箱器材。
廉轩和刘建永也带回了新的消息:冶山要来一个施工队。
到9月中旬时,炮台山指挥部又增加了三个新的施工队伍。他们希望,这样能增加竞争力。但也不免担忧,新的施工队伍技术素质如何,心里没底。
炮台山工程进展缓慢,牵动了珠海市领导和机场指挥部的神经。9月25日,指挥部召集紧急会议,机场单总带着领导班子来了。
单总是一个很爽快的人,他开门见山:西区钟区长反复强调,梁市长对工程进度非常关心。市里计划1993年底机场建成,早日建成既有经济意义,又有政治意义。机场关系全局,关系到投资环境,掌握主动权,要与澳门机场争速度。他们认为大家要确定时间观念,要有紧迫感。有的事情不能按部就班,要克服困难,搞好现场控制,争取多奖、高奖,以求达到高速度、高质量。要加强措施,加强设备保养,力争日进度达200米!
余荣霭副区长也提出了要求。他要求指挥部树雄心,下决心,加强计划性,搞好协调处理好各方面的关系,赞扬了指挥部前段工作想了许多办法,取得了明显成效,但仍要加快。
余荣霭副区长意味深长地说:爆破工作不完,其余工作不好进展,他们来,表示很急!
压力可想而知。孔宪洪连夜召开指挥部办公会,决定:将新到的三个施工队投上去,成立一个机械维修中心,保证有业面不空,不停。
9月份将过去,孔宪洪感到自己被推上了一条惯性的跑道,他没有让自己停下来作片刻的喘息。现在,他被惯性牵引着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