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围在兰泠湘的床前,呆望着沉睡不醒的她,眼里满是懊悔之色,若是能早些发觉她的病情,也不至于今日束手无策的局面。
以兰泠湘目前的身体状况,不能继续跟着他们了,璨星之力在她体内蔓延的速度逐渐加快,原本仅在手腕上显现的紫脉,已延伸至手臂末端,若抵达心脏,一切将无法挽回。
这就是隐阁晏家人的命运,作为世上唯一能看懂训世正文的四大家族之一,被神赐予恩惠的同时伴随着诅咒,每隔一百年就会出现患上璨星之力的四大家族后代,为了使家族的血脉得到延续,四大家族有一条不成文规定:必须挑选健康的后代,教其古隽龙文,成为家族继承人。
姓氏、尊严、自由,这些应有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家族留给她的只有用不完的财富,以及设备先进的“天鸾号”飞船。
她试图用这艘飞船寻找自己失去的东西,从宛阳到赫格里拉,再到浩隽,最后是伽逻王都,即便是短暂的欢乐,也是久居深宅的她未曾体会过的情感,因一个艰难的决定,难以挽回。
“那个决定就是让瑰熏儿速回宛阳通知兰泠湘的家人,王都空港位于城南外七百里处,从景同客栈出发到那里差不多要一个半小时,由于我们之前搭乘兰泠湘的私人飞船“天鸾号”来过一次王都,对路程比较熟悉,我就没有跟随神父大人一同送瑰熏儿离开,谁知他们刚走不久,伽罗王都就发生了一件震惊全国的大事。”
“所以我很不喜欢你总是把凌汶轩尊称为神父大人,只有虔诚的天耀教信徒才会这么叫他,对于我来说,他不过是一个城府颇深的奸诈小人,在釉岛他害得我蹲了那么久监狱,此仇有朝一日我定要让他还清。”
“够了!你们俩之间的私人恩怨先摆一边,先听沈芳璃……哦不!”一旁的柳玉涵赶紧制止慕云兮的插话,想了想改口道,“幽娜,你接着说。”
“叫我小娜就可以了,若不是除了名字以外的记忆我都失去的话,我还真有可能是你们要找的那人,”幽娜将身子靠在床边,苦笑道,“那件事便是今晚全城举办庆典的原因,我也是从别人那听到的消息,当国王军队整装待发等在皇宫外接受检阅的时候,我正坐在房间的妆台前梳着秀发。”
急促的敲门声从身后的门外传来,床底下、衣柜中、壁炉内……我想尽办法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但是我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两个士兵撞开了房门,反扣住我的双手,把我押解到楼下一位军官面前。
我心里非常清楚他们抓捕我的原因,公然演唱班仁桀所作的禁曲按律当斩,肯定是昨夜偷听过我歌曲的人告发了我,所幸的是他们几乎搜遍了整个房间依然一无所获。
至于我为何要冒那么大风险触犯伽逻国的法律,其实都是为了帮助凌汶轩,我们尝试了很多方法,甚至学了一个星期的伽逻国民族舞蹈,用大笔金钱贿赂血影团,为的就是让他能够顺利面见国王陛下,好查明勇气之冠的下落,在所有方法都失效的情况下,我只好出此下策。
“真想不到你为了那神父竟然做到这地步,他只不过是救了你一命,用不着以命相报吧。”慕云兮捂嘴想了想,仍不住插话道,“既然你们早已来过伽逻国,又到过血影谷,难道说……”
“对,我们早就遇到过你们了,那时我们假扮成商人骗过了你们的眼睛,见到你这模样,更让我确信神父大人当初的决断没有错。”
“你……算了,接着往下说。”慕云兮颤动着食指,瞅见柳玉涵那微皱的眉头,“后来你又是如何逃脱的?”
就在我即将被士兵们带走之际,送走瑰熏儿的凌汶轩及时赶了回来,剥开人群,大吼一声,手持从骜义那里得来的翠色勾玉以示众人。
那位将军很快认出了这是丞相之弟骜义的信物,下令众兵士退下,亲自上前一探究竟。
凌汶轩为了撇清此事与我的关系,声称全都是自己的主意,他要求对方立即放人,作为回报,他会亲自前往皇宫向国王陛下请罪。
他们忌惮于骜贞丞相权势,见凌汶轩有信物在手,只好从命。
“多亏了神父大人,我才能又一次平安无事,只是他代替了我被带到了皇宫之中。”幽娜捏紧了衣角,眼含泪光,“真希望他不会有事,感觉神父大人不在身边,我什么事情也办不好,你们一定要帮帮我。”
“以凌汶轩那狡黠的性子,说不定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你就别为他担心了,还是先想想你自己。”慕云兮深吸一口气,叹道,“你今后作何打算?寻找七神器并非你的职责,特别是在我们对天耀教收集七神器的意图还不了解的情况下,不能赞同你继续跟着凌汶轩。”
幽娜低头想了想,轻声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也许离开了神父大人,唯一值得我去寻找的,只剩下记忆了。”
“记忆?”慕云兮冷笑一声道,“你不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沈芳璃的吗?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们是对的,那时你又该如何自处?”
未等幽娜回答,抱着双手靠在门边的兰泠湘就辩解道:“你们这样纠缠小娜到底烦不烦?总之事情的前因后果就是如此,信不信由你们。”
“小兰,你身体好些了吗?怎么突然就清醒过来了?”幽娜见状,赶紧站起身,关切地问。
不想兰泠湘撇过脸去,冷哼道:“多谢费心,不过是璨星之力导致的短暂晕厥,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别把我的病症跟外人形容得那么夸张。”
躲在门外的冼承一听到兰泠湘的声音,就满脸惊喜地走了出来,笑道:“小兰,多年未见了,你可还认得我?”
兰泠湘假装认真的样子瞥了冼承一眼:“阁下姓甚名谁?本小姐一点印象都没有。”
“作为我们隐阁晏家的人,你怎么连你表哥都不认识了?还是说你在故意跟我装傻?”
面对冼承的质问,兰泠湘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抱歉!我姓‘兰’不姓‘晏’,早以不是晏家的继承人,少来跟我攀关系,本小姐不稀罕。”
他们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样子,引起了众人的好奇心,冼承解释他和兰泠湘系表兄妹关系,兰泠湘之母与他的母亲同为晏氏,分别嫁给了宛阳首富兰瞬毅和军务大臣冼墨安,然而由于种种原因,兄妹两人从父姓,所以没能成为隐阁晏家的直系继承人。
“那么现在隐阁晏家的继承人会是谁呢?”
面对慕云兮突如其来的问话,兰泠湘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冼承赶紧动身追了过去,就在他即将跨过兰泠湘房间的门槛的时候,天笠的枪口对准了他的鼻梁。
“你再向前一步,信不信我杀了你。”
“表妹,你别这样,我只是关心你的身子而已。”
只听“哐当”一声,兰泠湘用力关上的门板差点把冼承的脑门给磕破,他低头咕哝了几句,就见慕云兮站在走廊上若有所思的望着他。
“刚才你还没回答我的话,隐阁晏家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呵呵,这跟你无关!”冼承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关门走进隔壁的房间。
站在楼下的掌柜嬉皮笑脸地望着愣在原地的慕云兮,意图十分明显。
“这几人是我认识的朋友,我们住这儿,你就莫要有什么意见了,要是那人问起,我会亲自向他解释。”慕云兮说着向着掌柜抛出一袋贝仑,“这是住店的费用,不够的话,明日再跟我要。”
掌柜接过钱袋,也没再问什么,微笑着转身离去。
此刻慕云兮感觉到幽娜就靠在木门的另一面,他还有很多话想要问,还有很多话想要说,总之一言难尽,若不是天色已晚,他肯定会敲响房门,可是悬在半空中的指关节终究是停住了。
门那边的幽娜似乎感觉到了他的举动,轻柔的询问声透过窗户传了过来。
“不,没什么……你早些歇息吧。”
对方正要离开,可是慕云兮却仍然忍不住:“等等!我很想知道在你眼里凌汶轩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希望以前对他的印象仅是偏见。”
“没错,神父大人是个好人,对我很好,救过我多次,仅此而已。”
“可是,我以前也救过你呀!救了你的人未必都是想真心帮助你,他另有所图也说不定,我只是想弄清楚那神父到底有什么阴谋,真正想保护你的人是我,你应该……”
未等慕云兮把话说完,房门那侧已经没了动静,他只好垂头沮丧的离开。
他拽紧了拳头,内心忿忿不平,他不明白自己哪里比不过凌汶轩,若不是幽娜丧失了记忆,凌汶轩怎么可能会乘虚而入?总有一天他要证明,有资格保护幽娜的只能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