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看你往哪逃!”
“臭老鬼!轻功不坏啊!看小爷我的轻影功!”
徐州境地,暴雨如涛,郊外数里的树林内,两道身影飞快的穿行着,互相缠斗追赶,已足足有小半个时辰。杨逍遥白衣锦袍,浑身湿漉,可面色傲气,丝毫不愿服输。
剑鬼身形佝偻,足下生风,紧追不舍,若不是这暴雨实在太急太沉,让他眼前生出模糊斑点,这杨逍遥只怕不出半柱香的功夫就要被手到擒来。
“好个剑鬼!这么大的暴雨,轻功还如此之快。”杨逍遥心头一沉,暗自想道,“暴雨之时,追人要比平日里困难十分,毕竟逃的那人可任意择路而行,但是追的那人常常因为雨水遮蔽失了方向,没想到这老剑鬼如此厉害,半个时辰还紧追不舍!”
“小子,你莫非以为这暴雨一来,你就可以轻易逃脱老夫的手心?”剑鬼轻功更疾,纵身一跃,竟反客为主,挡在了杨逍遥的面前,冷冷笑道。
“什么?!”杨逍遥赶忙定足一停,回身退了两三丈,避开剑鬼远远道,“好厉害的功夫!没想到这雨水还拦不住你!”
“哼,区区雨水,怎能困住老夫?”剑鬼冷哼道。
杨逍遥眉色稍凝,双目一转,眨眼大袖一摆,笑道,“老剑鬼!看暗器!”话罢,几道劲风袭去,直扑剑鬼的面门。
“你小子还学会了这般下三滥的功夫?”剑鬼心头不悦,瞧也未瞧,右掌一沉,势如江河,顷刻拍出。可不料那暗器受力,陡然碎成了漫天污泥,洒向剑鬼面前。
剑鬼一愣,赶忙撤步几躲,细眼一看,原来那所谓的“暗器”,乃是杨逍遥偷偷捏的十余个泥丸子,这泥丸本就湿漉不堪,受掌风一催,眨眼成了漫天的泥浆,逼得剑鬼连连后退。
“臭小子!你骗老夫?!”剑鬼赶忙大袖一舞,荡开污泥,定睛再看,杨逍遥早就失了踪迹,“好小子!连障眼法都学会了!?”想罢不敢耽搁,打量了四周草木,择了一处方向追去。
“看你个剑鬼如何擒我!”杨逍遥一招得手,赶忙扭头就走,往西北逃去,可还未等他逃出一炷香的功夫,身后几道劲风却越追越紧。
杨逍遥回头一瞧,心头不免大惊,原来剑鬼周身散发出十余道黑蟒剑气,顶着倾盆大雨追来。
杨逍遥心头一沉,“这老头竟然靠着寻脉追气的法子,让我无处遁形,如此的话…”想罢,这小子点足一跃,躲入了茂密的树丛之中。
“哼!又要躲起来了么?”剑鬼见状足下一停,双手负后,眉目犹如刀剑锐利,搜寻起来。
如今夏末时节,雨季又至,徐州境内的天越来越闷,雨也越来越沉,只砸的草木低头,鸟兽争避。
剑鬼冒着暴雨,双目紧紧盯着四周草木,不免有些吃力起来,心道,“这杨小子屏气凝神的功夫越来越好了,若是平日里我尚且能用剑气搜寻他的踪迹,可如今暴雨倾盆,耳不能闻,眼难明视,着实有些不好办。”
想罢,剑鬼心头一叹,不由生出几分感慨,自己生若半秋,年近五十,不再似少年那般,到底有些老了。叹罢,他对杨逍遥的天资更加喜爱,心头暗道“这小子比起老夫当年,有过之无不及,将来定然在剑道上有一番作为。更何况这小子乃是杨氏血脉,天生傲骨,一身正气凛然,也非寻常武者可比。”
想着,剑鬼不再守株待兔,而是眉色一沉,内劲大开,双袖扬摆,数十道黑蟒剑气犹如毒蛇出洞,绕过草丛树林,搜寻这杨逍遥的下落。片刻,剑鬼纵身一跃,选了一处高树,俯视纵剑气所行。
“好小子!”剑鬼搜了半柱香的功夫,却半点没有杨逍遥的影子,他心知这小子定然敛去气息,隐藏在了某处树后,“哼,你也只能躲一躲了,你若动分毫,我那剑气就能寻脉而至。”
又过几许,剑鬼搜了几圈,那杨逍遥竟然静静躲在某处,顶着倾盆大雨,也不动丝毫半分,就连呼吸也压的极轻。
“好小子!如此年纪就有过人的毅力!”剑鬼点头又赞,轻功一转,朝另一处树丛搜去。只又过了片刻,剑鬼凝眉细扫,不免抚须大笑,“你小子虽然躲得好,可到底是个爱穿着的少爷,这白袍藏在树中,便似繁星挂在夜空,哪有不露馅的道理?!”
话罢,定睛看去,只见两棵大树之间,赫然有一片白色衣袍,“小子!哪里走!”喝罢,剑鬼一掌拍出,只往那白袍之后而去。
“老剑鬼!如此大的年纪了!眼睛还如此贼!”杨逍遥只见掌风扑面而来,赶忙提起内力,纵身一点,往东北处又逃。
“小子!你这么逃法,也逃不出老夫的手心!我看你早早拜师罢了,何苦要等入那徐州城!”剑鬼随之轻功疾行,追赶而去。
“老剑鬼!岂不闻君子一言九鼎么?你祖师乃是鼎鼎大名的剑道极,他的传人怎能出尔反尔,说好的入徐州城便是入徐州城!”杨逍遥哈哈大笑,使出浑身解数,朝林中逃去。
“哼,你别以为老夫如此好激,还搬出祖师来压我。”剑鬼冷声一哼,轻功再催,只距离杨逍遥不过,两三丈之远。
“不好!这剑鬼的轻功高我不少,若是单纯追赶,我迟早要被他擒住!”杨逍遥逃在前面,回头一望,剑鬼已然奔到身后。这三少爷赶忙双目一闭,心思再转,当下撤步一停,扭头改道,朝那沂河水路而去。
“臭小子,哪里逃!”剑鬼见他又逃,甚厌其烦,当下一掌力含千钧,朝着杨逍遥肩头拍去。
“好掌法!”杨逍遥头也未回,只觉背后一沉,已然知晓此掌力的厉害。那剑鬼的掌风好似一块无形之印,震开层层雨幕,朝着自己肩头而来。杨逍遥低目一思,足下再起,翻身一招捕风掌使了出来,竟然以虚就实,接着剑鬼的掌力,翻身一跃,逃的更远。
“借力?!”剑鬼一愣,不料这小子竟然能在绝境之处又悟出掌法的精妙,不由心头一笑,收了掌风,轻功又催,追赶而去。
如此追赶又过半柱香的功夫,杨逍遥闪转腾挪,东躲西藏,终于到了那沂河的水旁,此刻的沂河已然倒灌,下游水漫如泽,方圆十余里不见其所及。那沂河的上游更如瀑布一般沉沉洒在田郊之上。
眨眼,剑鬼随身紧至,单足一点,便停在了杨逍遥的身后一丈之远。
“小子,还要跑么?”剑鬼也追了近一个时辰的功夫,纵然内力不乏,可浑身已然尽湿,颇有些滑稽。
杨逍遥回头一看剑鬼模样,不免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喊道,“老剑鬼!我一个后生,被这大雨浇的浑身湿透也罢,你乃是一代宗师之后,怎能如此不堪。”
“臭小子怕又在想什么诡计了吧。”剑鬼纵然被他说中,可此人性情怪癖,不拘俗礼,一点也不顾这衣袍模样。
“非也非也。”杨逍遥连连摆手,“我这是不愿让人传出去,堂堂剑道极的传人,竟然成了落汤鸡!”话罢,他瞧见剑鬼不悦,赶忙解释道,“你我二人追赶已有大半个时辰,再这么下去也是徒劳,不如我二人各寻个地方避雨,生火取暖,待雨停再分胜负?”
“分什么胜负?”剑鬼冷哼道,“你小子剑都被我夺在手里,哪还有本事赢我?”
“诶,老剑鬼此言差矣!”杨逍遥双目一转,改口笑道,“我这是怕你淋雨太久,万一得了重病,今后谁教我剑法!”话罢不等剑鬼答话,选了上游一处山洞,飞奔而去。
“哼,你小子当时油嘴滑舌,怕不是又在打算什么!”剑鬼自然不上他的当,心知这小子定然在想什么鬼点子。
剑鬼一言说罢,跟着杨逍遥躲入了那河旁的山洞内,只见杨逍遥已蹲在地上,寻起没有潮湿的枯枝落叶来。
“小子!你身上湿透,就算寻了柴火来,又怎么生火呢?”剑鬼冷笑道。
“哼!”杨逍遥傲然道,“你老剑鬼说我不行,那你还不是一身湿透,生不起火来?”
剑鬼冷笑不语,对着杨逍遥的足下单掌一沉,掌风带着炽热炎灼,刹那把地上的枯木点燃,冒起烟来。
“厉害厉害!”杨逍遥见状哈哈大笑,赶忙把手上捧着树枝枯叶丢入火中,又俯身轻轻吹了几下,让火势更旺。随后抬头笑道,“多谢老前辈赐火!不过这一摊木柴是小子寻来的,你若要生火,须得自己再寻。”
说完,杨逍遥也不等剑鬼答应,盘腿一坐,背对着剑鬼烤起火来,好不赖皮。
“偷奸耍滑,没出息。”剑鬼也不理他,只是缓缓盘腿而坐,双手轻落,闭目运起功来。这样不出半柱香的功夫,剑鬼周身缓缓散发出几阵水汽,又过片刻这老头的周身已然干的透彻。
反观杨逍遥这边,这小子纵然内力有所成,可到底比不过数十年修为的剑鬼。只能寻了一处断木架在火上,又把外袍脱下,挂在端木前慢慢烘干。自己则哆哆嗦嗦贴在火旁取暖。
如此这般刚刚过几柱香的功夫,杨逍遥的外袍还带潮气,山洞外却远远传来一阵又一阵的人声呐喊。
“恩?附近还有人家?”剑鬼一愣,开眼狐疑道。
杨逍遥却哈哈一笑,站起身来,朝洞外望了望,只见几个带头的差官带着数百名士兵正在沂河旁堆铸河堤,试图凭借人力让沂河改道,不再祸患田郊。
“凡人便是愚笨至极。”剑鬼见状摇头,“早知六月有雨季,为何偏偏要等到今日才修筑河堤?”
杨逍遥却不以为然,淡淡道,“这些当官的哪不知道雨季旱日?只不过没有朝廷拨下的银两,谁又能轻易修整河堤?”
“哼,孺子之言。”剑鬼哼罢,冷冷道“若此人真是好官,哪能等朝廷拨银?还不是舍不得银钱!”
杨逍遥摇头笑道,“老剑鬼,你半生闲云野鹤,哪里知道官场的道道。若这官差无故就找朝廷拨银备灾,若水灾来了也罢,若没有来,岂不是落了别人话柄?此外,其他州郡均是受灾才修整,你非要做那鹤立鸡群之时,独树一帜,这不是招来杀身之祸么?”
剑鬼闻言不语,心头自然不服杨逍遥的道理,当下回身而去,不再关心洞外之事,只是盘腿运功。
“这老头不高兴了。”杨逍遥心头一乐,探头又望,只见沂河上游水位更高,眨眼一股洪流冲刷而下,朝着那百十名官兵袭来。
“不好!”杨逍遥瞧得大惊,赶忙取了外袍胡乱披上,说道,“上游河水湍急,又有洪流袭来,我若不提醒他们,这数百人只怕凶多吉少。”话罢,也不顾剑鬼答复,点足疾奔,朝那下游赶去。
剑鬼此刻开眼看着杨逍遥离去,只是淡淡颔首道,“这小子倒有心系天下的天性。”话罢,他心知杨逍遥的宝剑还在此地,定然不会擅自逃走,更何况这小子平日里生性善良,纵然胡言乱语,可也仗义行侠。于是这老叟又闭目运功,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