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杨施主,你为何要多管此闲事?”那怪僧缓缓行出,双手合十,冷冷打量着杨逍遥,可正是他缓慢几步,已然把退路封死,诚见其武艺不凡。
“哼,贼和尚!你不要以为杀了徐长齐,少爷我就不知道你们的图谋了!”杨逍遥冷哼一声,手中长剑紧握,对峙道,“你让徐长齐下毒暗害苏星离,又让他嫁祸快刀门,便是要离间武林中这两大门派。且不说毒药“魔罗刹”也是你给徐长齐的,就连今夜趁乱攻入八卦门的宵小,恐怕也有你的内应吧!”
怪僧听罢哈哈一笑,“杨施主不仅剑法了得,这心思也是聪慧的紧。”说着,一步一步向着杨逍遥而去,寒声道,“可自古以来,多管闲事又自作聪明的人,往往命不长!”
“你想杀我灭口?”杨逍遥见他行来,不敢大意,当下运起十成内力,严阵以待,暗自道,“这和尚的武艺远在徐长齐之上,便是那一身内力,也高出我太多。一会动起手来,我需要全力而发,五招之内便可分胜负!”
“七招?五招?”那怪僧双目一扫杨逍遥的架势,单掌拟了个佛印笑了笑,而后伸出一指道“若佛爷我全力而发,杨施主你只能接一招。”
“什么?一招?!”杨逍遥一愣,不料这怪僧如此笃定,可转眼见他自称佛爷,不免嘲道,“大唐九州天下,少爷我知晓的敢自称佛爷之人,唯有“魔宗白僧”道衍大师,你竟如此张狂?”
“道衍大师自然是一代宗师,禅宗传人。”怪僧笑了笑,淡淡道“可老夫融汇几家佛学禅道,今日就算遇见了道衍大师,也能与他争个高低。”
“这和尚如此猖狂,不知什么来头。”杨逍遥眉色一沉,心头思量片刻,当下明白过来,喝道,“我明白了!你这厮莫非是天龙教的四大护法之一,金刚密?!”说着,他双目一转,又接道,“方才徐长齐临死前唤你护法大人,便是佐证!”
“灭尽诸佛因果道,万物皆空吾不空。老夫正是金刚密。”金刚密答罢,眉色一暗,冷冷道,“杨施主,没想到你竟然还能认出老夫的身份?今日便更不能放你走了。”
杨逍遥心头大惊,被这怪僧气魄一压,经脉竟有紊乱之态,丹田气息难平。他赶忙想起与天龙教护法乾闼婆的交手经过,那怪老婆子尚且不用两成功力,自己已然无法应对。而据萧翎所言,这金刚密的武艺更在乾闼婆之上,今日没想到查一桩悬案,竟然查到了天龙教的头上。
“你们天龙教不仅暗中炼血奴,还离间武林大派,果然阴谋不浅,怕是要祸乱天下吧?!”杨逍遥高声喝道,说出对方意图。
“好小子,果然聪明!”金刚密足下一沉,石土皆碎,双指一并,拟了个古怪佛印,破空点来,“既如此,你的性命便留在佛爷我手上吧!”
杨逍遥一愣,只眨眼间,那金刚密的佛印两指已到,内力压迫犹如神佛天威,逼的自己半步也挪不动。这三少爷心头大惊,赶忙左右一扫,只觉无论如何躲避,自己已落在了金刚密的手心之中。
“这是?!”杨逍遥心思九转,当下想起一路武学来历。他纵然自小不爱修习武艺,但到底长在天剑山庄之中,对天下各路奇学耳濡目染,知晓几分,随即喝道,“这不是吐蕃高人赞普大师创出的“七王七步印”么?”
话罢,杨逍遥又瞧了瞧自己的周身,只觉被一股无形佛印压在当场,半步也挪不动,心头惊道,“果然是赞普大师的绝学!这金刚密竟然连他的“须弥五界”也学全了!”
赞普大师,乃是数十年前吐蕃的一位得道高僧,此人佛学武艺均是天下少有,威震吐蕃。自创一路绝学,名为“七王七步印”,每一式皆取自佛经中至高至极的奥义,如那“独钴印”、“狮子奋迅印”、“火焰轮止印”,另一门内家绝学,名为“须弥五界”,乃是赞普内力修至极顶所创,意在以无形气魄困住对手周身,好似金刚枷锁,佛法之箍。
“不错!”金刚密怒目狂笑,喝道,“这的确是赞普大师的“七王七步印”,此一招“商佉印”看你小子如何应对!”
“商佉印?”杨逍遥双目一转,心头思道,“此印意为法螺之印,号称取尽“佛门锐气”的佛印,便是离着有两三丈远也可以感受到此印的锐意。”
“纳命来!”金刚密大喝一声,“商佉印”如利箭穿心,直指杨逍遥心脉而去。
“不好!”杨逍遥一愣,心知避无可避,只能提剑而上,但心中恍过孤王君剑的几式招法,均无法相敌。当下只能取了个巧劲,大步一跨,袖袍一扬,引出背后剑匣一掌拍出,作为迎敌先锋。而后踏着轻功,躲在剑匣之后,眨眼剑身一抖,招式虚实相生,剑气化为中心一刺,一式孤王君剑的“归兵九州”迎了过去。
“雕虫小技!”金刚密沉声一笑,右手双指不停,左掌轻出淡淡一点杨逍遥的铁剑匣,便破解了这剑匣上的内劲,好似寒风扫落叶。随后,这怪僧双指再添三分内力,与杨逍遥的宝剑“夜灼千秋”来了个针锋相对。
当下两道锐气相触,竹林为之一摆,夜幕黑云忽散,竹林碎叶纷飞,扬沙走石,锐气横扫十丈方圆。
杨逍遥一招刚罢,周身几晃,只觉丹田一疼,虎口渗血,小臂如火烧炎灼。未过多时,他一口鲜血吐出,险些有些站立不稳,心头暗道不好,没想到这怪僧金刚密的内力竟然如此深沉,比之以前交过手的其他人,均是无法匹及其一二。
“这是第一招。”反观金刚密那头,这怪僧动也未动,身形如钟,气息好似没有过招一般,一双深眼牢牢盯着杨逍遥,冷冷道,“佛爷说过,你只有一招的机会。这第二招便是你丧命之时。”
“好个天龙教护法,金刚密…”杨逍遥此刻满头大汗,心脉翻腾,暗自思道,“想我已得孤龙、慈凤、剑尊等前辈封穴传功,若没有封住四脉内力略有所成,今日只怕一招就命丧于此。”
金刚密笑罢,又点了点头,道,“话虽如此,可你年纪轻轻,已然可以接住老夫一式“商佉印”,足见你天资不俗!”
“哼。”杨逍遥吐了一口血沫,逞强道,“说来说去,还不是自夸你武艺高超?不就是狗屁的“七王七步印”么?小爷这就再接给你看!”
金刚密闻言叹气摇头,话道,“你不如气行神阙,过丹田下至曲骨。”
杨逍遥闻言不解,稍运功一试,刹那只觉巨疼从丹田传来,差点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哼,臭小子,你丹田已损,经脉已伤,还说什么接第二印?”金刚密缓缓摇头,也不再出那七王七步印,只足下一沉,拟了一式普通的佛印,朝着杨逍遥的面前推来。
杨逍遥冷汗淋淋,手中长剑隐隐作响,似要救主。可此刻这小子的经脉丹田俱损,内力大减,又受了一印内伤,便连手中的剑也快握不住了,哪还有迎敌的能耐?
“我…我杨逍遥就要命丧于此了么?”杨逍遥心头愤恨,“不是说好求得宝剑,名扬天下,才能与萧翎姑娘共走天涯么?怎的刚离开扬州半月就要殒剑身败?”
“杨小子!只恨你没有学会你爹的天剑之道!否者还能与老夫多过几招!”金刚密暴喝一声,内力提至七成,当下一印推来,毫不留情,只望一招能把杨逍遥毙在眼下。
杨逍遥忽然闭上双眼,眼前现过自己爹娘兄长的几张面孔,片刻又现出萧翎的一袭黑袍,他心头笑道,“小爷就算死,又怎能任人宰割?!”想罢,双目陡睁,运起余下所有内力,剑锋一起,朝着金刚密胸前刺去,这一招纵然含有杨逍遥剑法精髓,可内伤尤深无法使出半分潜力。
眨眼,剑印又触,杨逍遥手臂一沉,手骨赫然断为两截,掌中长剑一松,跌落在了足下。而金刚密的佛印不止,内力犹如巨浪滔天,更似山岳盖顶,缓缓朝杨逍遥面前而来。
“纳命来吧!”金刚密一言喝道,眼看佛印便要砸在杨逍遥的头颅之上。
可刹那之间,还未等那佛印及身,竹林内几声刺响,四周百十道剑气赫然袭来,犹如夜中黑蟒,万聚成流,碎石断海般朝着金刚密飞来。
“什么人?!”金刚密赶忙收了佛印,两掌一和,一式“万法归一”印使出,只把丹田内力骤提,牢牢护住周身,成一道佛光空明,把那百十条黑蟒剑气挡在一丈之外。
“好个秃驴!内力忒的厉害!”只见竹林后狂风又起,几道劲风随后而至,风后缓缓行出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
杨逍遥赶忙抬眼看去,只见此人面长目窄,佝偻驼背,可双眼如炬,身上发散出凛人的气势。
“你是?!”金刚密也为之一愣,心头明白此人剑意登天,颇为不凡。
“剑鬼前辈?!”杨逍遥瞧得一惊,哑口不知如何言语。
那剑鬼驼着背打量了杨逍遥两眼,寒声一笑,“杨小子,我说什么来着?我们迟早还会再见面,可没想到今日一见,你的剑法还是如此狗屁不通,真让老夫失望。”
杨逍遥见高人相助,当下足下一软,坐在地上冷汗淋淋,苦笑道,“我才多大年纪,自然不如你的剑道。”
“哼,你方才不是还傲然的很么?现在怎么谦虚起来了?”剑鬼讥讽一句,回头看了金刚密两眼,冷冷道,“秃驴,你这佛家武艺学的混杂不堪,不仅有那古禅寺的心法内功,还有吐蕃高僧的绝学。不过没想到,你竟然可以杂糅两家佛学归一,也属当世少有了。”
金刚密见杨逍遥叫他“剑鬼”,心头当下了然,“原来是剑道极的传人,怪不得这剑气如此霸道,看来和尚今日要取杨小子的性命颇为不易啊。不过…”他说到这里,双目一转调笑道,“佛爷一直听闻你剑鬼乃是心狠善变之人,怎的今日做起大侠搭救晚辈来了?”
“哼。”剑鬼纵然佝偻着后背,可双目一凝,骤然传出逼人神魄,只听他冷冷道,“老夫才不是那侠客之辈,你天龙教今日想杀八卦门也好,想灭天剑山庄也罢,老夫才懒得出手多事。只是…”
话到这里,剑鬼侧目瞥了一眼杨逍遥,嘴角一抬,冷笑道,“这杨小子乃是老夫相中的剑道传人,定然要收他做徒弟,你若把这臭小子一掌毙了,我上哪找这么个剑术奇才去?”
“哦?那听剑鬼兄所言,今日是必然要阻挠我天龙教了?”金刚密话罢迈出一步,气势逼近,只把身旁巨石震为数段,碎石如矢朝着剑鬼面前砸去。
可剑鬼眼也不抬,身后数十道剑气眨眼纷纷飞去,把那些碎石挡在数丈之外,就连土尘也未近身半寸。
“老秃驴,老夫不想与你多费口舌,今日你想也罢,不想也罢,这杨逍遥我定要带走,若有本事,你可与老鬼我斗个高低。”剑鬼冷哼道。
“好个恼人的老鬼!”金刚密哪里容他如此,当下足下一点,两掌各拟一式,竟然分别是那古禅寺的摩柯掌与狮子奔迅印。
“果然是个怪僧!竟然同时使出古禅寺和吐蕃的武艺!”剑鬼心知这金刚密的内力在自己之上,也不敢轻敌,右掌一挥,一道黑蟒剑气从袖中钻出,好如噬天巨兽,遮云蔽月,只把金刚密困在其中。
“杨小子!还坐着干什么!快走!”剑鬼此遭救人要紧,不易缠斗太久,于是使出毕生绝学暂困金刚密。而后左掌一紧,提起杨逍遥的肩头,回身又把“夜灼千秋”和剑匣背在身后,只轻功几点便消失在了这夜色浓浓的竹林中。
“臭老鬼!哪里走!”金刚密被黑蟒剑气所困,两招内力扑了个空,当下额头青筋暴怒,一声巨喝罢,竟凭借内力把剑气震散。可抬眼一扫,那剑鬼与杨逍遥均与去了踪迹。他唯有愤恨一声,“好个多事的剑鬼!可你今日招惹了我天龙教,看你日后如何收场!”
话罢,心知八卦门也不便多留,当下足下一转,轻功疾行顺着山泉石桥的方向下了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