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逍遥从小娇生惯养,爹娘兄长皆是护着宠着,哪里受过这般劳累苦痛,此番到了徐州旁的这小子骨头都快散了架,等那马儿一停他终能探头一望,“徐州城”三字倒挂在下巴十丈之处。
“好了,把这小子扶起来吧!若是伤了三分,怕是杨家人不认账!”燕南北指使道。
一大汉点头下马,把这三少爷提下鞍来,松开了臂间绳索,口中粗布,可刚等杨逍遥喘了几口气,这小子立马喊道,“他…他…他娘的…累…累死小爷我,看我回去怎么…怎么告状,把…把你那破刀熔…熔成夜壶!”
“你!”那大汉闻言大怒,伸手便要打。
杨逍遥却自顾蹲在地上,躲也不躲,喘气骂道,“娘的…你…你敢打..打你爷爷我…就不…不要刀了么?”
燕南北听了心头也好笑,都这番摸样了,这三少爷还能笑骂胡邹,毫无惧意,也算有些风骨,当下摆了摆手,止住那大汉手臂。
“大师兄!这小子打又打不得!骂…”
“骂你小爷…你…你也骂不过!”杨逍遥喘着粗气,戏谑道。
“你!”
“臭小子!”
“好了!”燕南北见着徐州城口尚有门卫把守,虽然来往路客行人不多,可也不能闹出动静,否则于己不利,“诸位师弟这四日来辛苦了,为兄晚上寻一处酒家,我等尽可放开畅饮,喝个痛快,消一消几日来的疲惫。”
“好!”
“大师兄,我都快五天没沾过酒味了,今晚可得喝个痛快!”
“就是!再者这中原的酒水似水一般,若不多喝几坛,便连个味道也尝不出来!”
“好!不醉不归!”
杨逍遥喘了片刻,终于晃晃悠悠立起身来,低声嘲道,“中原酒水自有它的独特之处,你等粗人牛嚼牡丹,懂个什么!”
“臭小子休要逞口舌之快!否则晚饭可没人管!”燕南北笑骂一声,大掌一推,挟着这杨逍遥和众师弟牵马往徐州城内行去。
众人穿街过巷,七寻八拐,又打听了好久这徐州城最出名的酒家,三柱香后这才来到一阔气高耸的楼前。
“呵!琉璃瓦,红木梁,檐角飞鹤,围廊镶玉石,好个白鹤居!”杨逍遥上下大量片刻,不免赞道。
“就你小子能说会道!”一大汉哼了一声,提着他与众人行了进去。
只见拨开这幽幽门帘,掌柜台前立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美娇娘正在拨弄着算盘,其人肤色白净,发髻高盘,藕臂细柳腰,口饰胭脂面如娇露,只把几位大汉看呆了眼。
“诶!看什么呢看!干什么的!”一伙计见这些大汉既不住店也不吃酒,只是杵在那打量着老板娘,不免出声喝道。
一语叫出,这老板娘也抬起面来,只见凤眉杏眼,鬓角如月,她打量了面前几人,见他们直勾勾的眼神,颇为不悦道,“几位另寻别的酒家吧,小店今日打烊了。”
“什么?!”几位大汉一愣。
燕南北也皱眉道,“哪有酒家戊时便打烊的规矩?!”
那女掌柜冷笑道,“老娘开的酒楼,什么时辰打烊,几更上菜也是我说了算,若不愿吃另寻他地即可。”
“哼!我看你分明就是刁难我等!”一大汉骂道。
“是又如何?这生意我不做还不行么?”女掌柜回道。
燕南北此番不愿多生是非,当下掏出一块波斯金锭,沉声道,“掌柜的勿担心我等吃不起酒,这钱只多不会少。”
“哼!不就一锭金子么?老娘还差这点黄白俗物。”女掌柜不依不饶道,“你们以为有些钱便可以吃哪家睡哪楼了么?”
“诶诶!”杨逍遥这才挤出头来,打量了那女掌柜几眼,侧首笑道,“我说燕大侠,要不我与这女掌柜说说,若是成了,今日我的酒钱你来给,让我也喝个痛快如何?”
燕南北闻言一愣,心中犹豫这小子莫非要使什么花招,还未等他答话,这杨逍遥已然挤出众人,行上前来。
“这白鹤居不仅楼宇精美别致,富丽堂皇,没想到老板娘更是国色天香,胜过那大明宫的贵妃佳人。”杨逍遥厚起脸皮,口中花花,还未等那女掌柜答话,赶忙双手拱了一礼,道“我乃江南人士,今日带几名家仆路过贵地,还望贵妃娘娘不要为难我等,赏些酒水,这钱自然不会赊账。”
这杨逍遥本就生的玉树临风,儒雅俊美,几句美言既出,只把那老板娘哄的花枝乱颤,咯咯笑道,“什么贵妃娘娘,奴家可不敢当,早知是公子打尖,我又怎会为难?既如此,来福,带几位客官落楼上雅座!”
“呸,你小子说什么!谁是你仆人!”一大汉闻言不悦,也不看此中气氛,出口喝道,只把小二唬的一愣。
燕南北心道不好,这师弟乃是西北粗人,为人没有心机眼力,此番怕是漏了馅。
谁料这杨逍遥长叹一气,双手负后,喃喃道,“都怪我不谙世事,贪财好赌,弄了家财输尽,这才落到这些赌坊看护的手中。”话罢,回头对那掌柜怜道,“好姐姐,不是在下故意框你,这毕竟是丢人的丑事,如今被他们戳穿也是自作自受。可我已然三天三夜没有进油米,只怕还未等回家取那钱财还债便只能客死他乡了。”
说完,杨逍遥装模做样的拭了拭眼角,巧的是这些日子正好没有睡好,那眼角一碰便有些红肿起来。惹的女掌柜怜悯,不免叹谈道,“公子勿慌,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事,料想江湖中也是是非甚多,这钱财易得,性命为重,公子还望保重身体要紧,今夜这一顿便当做姐姐做东请你吃一回酒吧,不过以后望你戒赌归心,好好读些诗经文案,考个功名也好过飘零半生。”
这两对两答,只把众刀客大汉瞧得目瞪口呆,哑口无言,燕南北赶忙接了一句,“臭小子,还不谢过掌柜的好意,以后多读些诗书,少惹是生非贪赌好色!”
杨逍遥也不理他,拱手再行一礼,叹道,“多谢姐姐搭救,小可日后毕竟涌泉相报!”
那女掌柜赶忙拉住杨逍遥的手道,“公子不必,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谁没有个落难的时候。”
几个大汉看的咬牙切齿,心说这伶牙俐齿的小子硬是把黑说成白的,讲假的变成真的一般。
燕南北见状,连忙送上一锭金子,拱手道,“不劳掌柜,我等皆是奉公守法之人,这酒钱断不会少。”话罢,使个眼色,四个大汉连忙寻了个座位不再多言。
杨逍遥见状想笑,刚要回头,只见那女掌柜不依不饶,拉着他衣袖道,“公子莫要担心,若是这些歹人要害公子,你便去那徐州府衙门报官,那儿的陈大人和我颇有交情,到时你报我白鹤居黄莺儿的名号便可。”
杨逍遥闻言一愣,赶忙脱手回礼,再三谢之。这才回过身来,落坐在了几位大汉身边,缓缓低声道,“我瞧那女掌柜不简单!”
燕南北瞪他一眼,心说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口不老实,冷哼沉声道,“勿要多生是非!否则我等不能保你周全!”
杨逍遥嘻嘻一笑也不再提,随口接道,“不知刚刚我二人所约之事,你还记得否?”
“何事?”燕南北不解。
“我若说服这女掌柜,你便请我喝酒吃肉,不可赖账!”杨逍遥道。
燕南北闻言一愣,哈哈笑了两声,点头道,“好!既然你让我等有这饭菜酒水吃,赏你一碗也是当然!”
“诶!那可不是一碗,可得管够!”杨逍遥急忙道。
“这小子还是个饭桶酒囊!”几位大汉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杨逍遥不以为然,摇头晃脑道,“天底下最美的便是喝酒,若算作酒囊小爷我宁愿做一回酒囊。”
“好!”燕南北点头赞道,“你小子这一句倒是合了我的心性,人生在世便要洒脱自如,美酒当然要喝,若都像江南人士这般扭扭捏捏还有什么乐趣!”
“不错!”
“大师兄所言极是!”
“学武若不能喝酒!老子还不如去种地!”
杨逍遥也哈哈笑了两声,回道,“谁道江南人士皆是扭扭捏捏,今日你们若喝过小爷,我亲自求我爹爹还你们宝刀!”
几位快刀门的大汉闻言相视大笑,片刻呼那小二上了十坛灵犀美酒,几人痛饮起来。
杨逍遥可算找到了归处,这几日来的疲惫一扫无疑,左右开弓,前一杯后一杯敬起众人来,此刻侧目一看,楼上雅座上正端坐这一名娇美女子,穿着上好丝绸金缎,富丽堂皇,仪态尊贵,也正在一杯一杯的喝着白鹤居的灵犀美酒,举止落落大方,正在颔首瞧着这边来。
酒过三巡,燕南北也是豪爽的汉子,当下与众人称兄道弟,不禁拍着杨逍遥的肩膀,吐着酒气道,“我说杨贤弟,你说这世上最痛快的事情是什么?”
杨逍遥面带酒气,也饮了不少,他再满一杯,望着窗栏外的明月流云,打着嗝儿说道,“世上最痛快的事情肯定是赏月赏花赏美人的…嗝儿…同时,同时还有美酒相伴!”
众人闻言纷纷大笑起来,再举杯相邀,畅饮起来。
“那你说有没有比这喝酒赏美人更有趣的事呢?”燕南北再问道。
杨逍遥似早有准备,顿时立起身来,敬了酒楼众人一杯,大声道,“若比喝酒赏美人更有趣的事,莫不过酒逢知己,美人醉心!”
“好!!!说的是,酒逢知己,美人醉心!”众人大喝一声,同同共饮此杯,连楼上那位娇美尊贵的女子也投来好奇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