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节时,杨逍遥与快刀门北上这盛世长安,豪心顿起,冒然入鸣仙楼饮酒作乐,巧遇私自出宫的小公主,不料惹来祸事,那杨逍遥武功不济,被金吾卫统领长风所擒,落入了唐宫天牢之中。
“寒梅煮酒,夜半浓。”天牢内,杨逍遥脚着枷锁,手带镣铐,却好似高枕在那瑶台天池一般,目色迷离,神态自若,嘴前哼着半句诗词,呵呵傻笑着。
“死到临头的臭小子,还装疯卖傻!”几名天牢看守饮酒开赌,指着那狱中的杨逍遥哈哈大笑,一名看守手中塞子一摇,大喝一句“开了!”顿时,众人双目也不敢转,直勾勾的看着那瓷碗。
杨逍遥闭目神游片刻, 转头看了眼那几名牢狱看守,笑道,“赌不如醉,醉不如迷。这赌来赌去,无非输赢二字,浅薄的很。”
一狱卒手中银两本就输了大半,只见那瓷碗一开,又作败局,当下闻言不悦,提着那刑鞭踏了过来喝道,“你这小子便是个死囚!也敢笑话大爷!”
杨逍遥听了也不气恼,反而打了个哈气抱首望起这天牢四周,只见这牢内阴暗潮湿,壁不入光,便只凭几盏油灯恍恍可识人貌,几栋牢房靠壁而设,以铁包实木为栏,仅一根竟有腰粗,牢门铸有龙之九子狴犴的铜首,地上沙石干草,时常可见那蜈蚣臭虫隐于其间。
那狱卒见这杨逍遥已然是牢中死囚,瓮中之鳖,居然敢小看自己,顿时火冒三丈,手中握着那刑鞭骇然甩下,那杨逍遥竟然看也没看抬手一起,生生把那鞭子拽在了手里,纵然他会几招轻影功五感稍比从前好了一些,可到底内力不济,此番托大接鞭,掌心血渍已然溅出,可却似个没事人一般,冷眼盯着牢外。
那狱卒喝醉几分又输了赌钱,虽然手中刑鞭被制,可心头怒气不减,竟然一口唾沫朝杨逍遥吐去,骂到“臭小子会几招假把式便敢目中无人?老子明天把你拖出宫门斩首看你神气到何时!”
杨逍遥倒不是仗着会几招功夫便目中无人,只不过此子心性自若,不拘俗物,心中只念着刚才“半面之缘”的女子。纵然那狱卒唾沫飞溅在了自己身旁也不为所动,自在无忧。
“臭小子!”那狱卒又骂一句,身后众人早已唤他过去开赌,这厮只能收了刑鞭再骂几句解气,回身唾骂行去。
这天牢阴冷潮湿,颇为难忍,更论现值上月佳节,冬季未过,杨逍遥为逃生又丢了厚衣外裘,此番牢内刺骨的生寒,可这小子纵然手脚冰凉也不吭不叫,倒是有些风骨。
明月如钩,夜色已浓,只等那几名狱卒皆醉了过去,杨逍遥裹着厚厚干草,静静卧在牢中,心头恍惚难眠。
忽然隔壁牢房传来一句低沉的声音“小子莫不是喝梅酒喝多了,这地上冰冷刺骨也能睡得着?”
杨逍遥此刻手脚冰凉,昏昏沉沉,听了身旁牢房的声音顿时“咦”了一声,来了兴趣跳将起来笑道“你也知道梅酒的滋味?”
隔壁牢房沉声笑道“长安的梅酒虽比不上江南滋味细,可却独有西北的阔意,更添那塞外胡人的酿制手法,悠然一杯好解忧。”
“原来是个酒友!”杨逍遥听了“梅酒”二字来了兴趣,赶忙耳朵贴着牢壁,小声喊道,“酒友可去过那鸣仙楼后街小巷的梅酒摊子?”
“鸣仙楼?”那声音停了片刻,忽然沉声大笑,“小子,我虽然来这长安有四十七年之久,但是头五年在外面,后四十年在里面,你说的那什么鸣仙楼的小摊,我倒是想去喝一杯。”
“好说,好说!”杨逍遥笑道,“既然你在牢里住了四十年之久,那便是前辈,改天选个好日子我请前辈去那酒摊好好几壶梅酒,那滋味可真是…”言罢,啧啧两下,口齿生津。
“好个悠然自得的臭小子。”那声音嗓音嘶哑,沉闷不堪,缓缓笑了两声,有些骇人,随即道,“若老夫没有听错,你明日便要处斩,怕不是在阴间请老夫喝酒?”
杨逍遥闻言哈哈大笑,悄悄道,“你当小爷是痴傻么?没有几分斤两,也敢来这皇家禁宮作客?”他双目一转,掏出那小公主给的玉坠,道,“我这可有一块进出大明宫的宝物!”
隔壁的牢房之人听了也笑了几句,道,“你小子倒是个洒脱之人,铁鞭来了不避,唾沫来了不躲,在这大唐天牢绝狱中还能作乐,老夫这四十年见过之人,你倒是第一个!”
“多谢前辈夸奖!”杨逍遥哈哈大笑, “明日我使个法子让我二人都出去,也好请前辈好好喝一杯!”话罢又问,“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那声音嘶哑哼哼笑了几声,有些透人寒意,说道,“老夫不贵不高,这姓你知道也没用,酒倒是可以喝喝,不过你拿宝物就算可以让你进出宫内自由,也换不得老夫自由。”
“哦?那前辈到底犯了什么案子?”杨逍遥好奇问道。
“犯了大唐。”那人嘶哑笑道,话锋一转,语气多了几分严肃,冰冷道,“本想你小子明日是个死人,便不必问你,可你既然能安然出宫,那老夫有一句话你可愿意如实回答?”
“前辈,此处天牢百间,只有你我二人为伴,可为天涯路人为知己,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呢?”杨逍遥卧在地上笑道。
那人愣了片刻,旋即也沉言笑了两声,“听你这话,倒是老夫不痛快了!好,既如此我也不亏待你,不过…你先得告诉我,你这身上的轻影功心法是谁传你的?”
杨逍遥听了心头大惊,赶忙坐立起来,低声回道,“前…前辈,你是如何知道我会这轻影功?!”
那人冷哼一声,气息一沉,石地稍晃,忽然从牢壁之上传来几道气劲。杨逍遥身处在旁,顿时察觉,只见那几道气劲激起地上干草,竟能裂土破砖,杨逍遥赶忙足下一转,使出轻影功“忘忧”一式,身影几转,踏墙而行,多了开来,随后牢壁又晃,几道气劲竟然此去即反,回头杀来。这小子不禁额间生汗,深吸一气,双足一沉,左踏右行,好似酒醉,忽而身形高跃低走,正是这轻影功“晓梦”一式。
那人冷声哈哈大笑两声,沉言说道,“陆家的轻影功出自前朝名画师的双凤千秋图,一共分为七式,分为步尘 、忘忧、渡世、晓梦、伶醉、千行、轻影,所谓隔世行过轻千影,便是这招式所成。”
“前辈到底是何人?”杨逍遥闻言,沉眉不解,“莫非你姓陆?”
那人缓缓叹气,恨道,“老夫不姓陆,可那荆州陆氏却是我的至交,小子你也不必胡思乱想,快快回答于我,这轻影功可是那陆家人传于你的?”
杨逍遥听这口气不似有假,这才把轻影功的来由说了个大概。
那人听了沉思片刻,叹道,“若是万家的千金教你,那也有可能,须知这陆氏的陆悠当年正是在宫中当差,他的轻影功与捕风掌图谱曾存于宫内。”
杨逍遥笑道,“陆悠?那金吾卫的统领长风还问过我陆悠。”
“你可听闻那禁宮七大侍卫?”那人沉言道,“这陆悠便是其中之一。”
杨逍遥点头,忽然望向牢外明月,回道,“禁宮七大侍卫我当然听过,我娘也是其中之一。”
“哦?!”那声音忽然严厉起来,气息骤沉,压得牢内有些生闷,“小子你若胡言乱语,老夫虽处在隔壁也可轻易取你性命!”
“我娘姓虞,我又怎会说谎?”杨逍遥长叹一气,喃喃道,“也不知娘亲近况如何,这天越来越凉了,扬州定然也落起了雪。”
“虞?”那声音思了片刻又问,“虞什么?”
“虞心影。”杨逍遥爽快答道。
“当年禁宮七侍卫,狄天雷、莫无月、洛枫、虞瑟、铁破军、楚梦尘、陆悠,你是虞瑟的后人?”那人狐疑道。
“霜寒凛冬断流水,素掌风驰破百冰。我娘的寒铁掌我虽然没学过一招,可我娘便是我娘,我又怎会冒认?”杨逍遥笑道。
“既如此…”那声音闻言不语,过了几许忽然朗声大笑,险些惊动那天牢的狱卒打盹,“你原来是虞家的后人,好!好的很!”
“嘘小声些!”杨逍遥赶忙道,“前辈莫非也认识我娘?”
那人哈哈一笑,“我认识你娘当年,你娘还是个扎着辫子的小丫头。”
杨逍遥挠了挠头,心想这前辈来长安四十载,定然比自己娘亲大许多,不免笑道,“小子倒是忘了前辈年纪,失礼。”
“无妨,这天牢之中,皆是待死之人,还失个什么狗屁的礼。”那人笑了笑,“没想到四十多年了,我还有幸见到虞瑟的后人,还有陆悠的轻影功,真是造化弄人。”
“既然前辈武艺高绝,为何不赚开牢门,凭借武力逃出这天牢?”杨逍遥问道。
“哼!逃出去?”这前辈摇头苦笑,“逃出去我又去哪了?我的家人早四十年前就被杀害,我孤家寡人一个,这牢里牢外又有何区别?”
“前辈原来命运多舛。”杨逍遥也叹了一气,心知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
“无妨,我与大唐,与老天斗了六十多载,还不是老骨头尚在,能吃能睡。”前辈沉言笑了两声,旋即道,“既然你是那虞瑟的后人,又会三招轻影功,那老夫便送你一件礼物吧!”
言罢,隔壁牢房传来数十道真气,陡然袭来,把杨逍遥团团围住,凭这小子的三脚猫功夫哪里躲得快,眨眼便被内力包裹,悬在半空,只闻那头道,“小子,今日你我实乃有缘,我便教你轻影功后四招,与内功心法的第五层!”
杨逍遥此刻眼前一黑,胸口发闷,还未出声便已被倒挂起来,双脚离地,双手扑腾着地面,自己一个七尺男儿竟然被这老头的真气吊在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