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紫诺的心猛地收缩了一下,欣喜地看向他,忽然展开双臂,冲他兴奋地挥舞个不停:“宫隐,谢谢你,谢谢……”
感谢之语未完,郁紫诺再次泪流满面,神呢,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让他这么轻易地放弃了自己追逐多年的梦想,一个眼看就要实现的梦想,一个他为之付出了全部心血和重托的梦想!
看来自己以前对他的了解实在太少太少了,原来他阴冷狂热的内心也有如此善良而感性的一面呢。这么有魄力的举动,这么拿得起放得下的气魄,不愧是皇甫家的后代,腹黑学院毕业的人才呢。
“很好,很好,离陌,宫隐,你们都背叛本王吧,都背叛本王吧,本王没有了你们照样可以笑到最后!”恩泰缓缓地说着,神色阴郁地站了起来,然后冷冽如刀的眼神四下凝望了一番,这一刻,郁紫诺的眼睛里似乎看到了孤注一掷的疯狂,看到了绝望而不甘的执拗和狂热.
他要做什么?不会要自杀吧.郁紫诺立刻紧张地大喊:“喂,恩泰,你个臭小子千万不要乱来啊,你要想一想云裳,她……”
此言一出,郁紫诺清晰地感受到了一道闪电般的目光射向了自己,清冷而冰彻,带着几分询问和震惊。
讪讪地对望了那一双冰蓝色的雾眸,郁紫诺苦笑一下,却还是勇敢地将话题继续:“恩泰,你想一想云裳,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赶紧派人把穆青找来,看看云裳的病情,再拖下去的,你真的会后悔一辈子的,失去了云裳,你即使统一了天下又如何呢?”
“别骗我了,娘娘,云裳自己根本就不想再活下去了,如果她愿意,她肯定不会让自己的病情拖到现在的,她……”恩泰说着说着就哽咽了,人到伤心处,断肠也枉然!
怎么会这样?郁紫诺心里忽然恐慌得很厉害,恩泰的话没错,以嫣红的冰雪聪明,想要找到穆青的话,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她这么消极而平静地等待着解脱的那一天,难道……
慌乱而无助地看向皇甫类,这小子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那里,依然清逸如竹,依然俊雅如松,可是只有郁紫诺知道,竹也会疲惫,松也会黯然的。
“恩泰,你别傻了,云裳在我走之前都和我说了,她的心其实一直都在阿泰那里,她一直都在等待着阿泰开心快乐起来,只有那样她才安心,她自己才会释然。所以,恩泰,你千万不要让她失望啊,她在等着你找穆青给她治病呢,恩泰,你相信我,我,我可从来都不说谎的啊……”
“咳,”旁边离陌的额头上直接蹦出了三根黑线,用手抚着喉结处艰难地干咳了一下,尴尬地移开了视线,好笑又笑不出来,唉,此地无银三百两啊,看来某人的优点发扬光大了不少呢。
恩泰眼神异样地看着郁紫诺,良久,嘴角艰难地扯出了一个非常难看的弧度,哭笑不得地说:“娘娘,你知道你有多蠢笨,多可笑吗?真是的……”
Kao ,有这么不识好歹,不知死活的人吗?郁紫诺的怒火腾的一下就冒了出来,指着恩泰刚要怒骂,他却黯然地移开了视线,高大的身躯逆着霞光,颓废的气势让人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算了,先便宜他一下吧,郁紫诺刚要央求离陌将她送下甬道,一个突兀而震撼的嚎叫撕心裂肺般地响了起来:
“风刀,风刀---”
凄厉的长鸣未落,一道黑影就风驰电掣般地从郁紫诺的身边一闪而过,掠到了恩泰的身边,然后弯腰悲恸地抱住了风刀的尸体,“风刀,你怎么不等等我,就先走了呢......”
啊?郁紫诺的身子忽然瘫软了下来,惶恐不安地四下张望,儿子,松儿,松儿,你在哪里呢,你在哪里呢?
泪,再次如决堤的海,汹涌澎湃地洒落当场;
心,又倏地纠结得厉害,彷徨的无望的不知所措起来。
闪电一个人出现了,定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的,那么她的松儿呢,刚出生才几天的孩子啊,没有人看着肯定会……郁紫诺紧紧地捂住了嘴巴,在离陌的怀里呜咽地险些晕厥了过去,她的世界仿佛崩溃了。
“你怎么来了?”恩泰喃喃地问道。
“太子,闪电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的!”悲壮的语调,沉痛的声音,闪电说着缓缓起身,伸手拍了拍恩泰的肩膀,郑重而鼓励地承诺,“放心,即便天下所有人都背叛了太子,闪电也绝不会!”
“你,你有把握?”恩泰看着闪电自信而冷酷的眼神,诧异地问道。
“我有最后的底牌,可以操控一切的底牌!”闪电阴鹜地冷笑了。
“闪电,还我的松儿,你还我的松儿,呜呜呜……”昏厥中醒来的郁紫诺,歇斯底里地怒喊道,一想到那么小的松儿很可能一个人孤零零地被遗弃在一个阴暗的角落,或者已经被……郁紫诺的心就有一种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和绝望,悲恸,排山倒海般的悲恸一点点将她淹没……她的整个人似乎已经在风中凌乱了。
此言一出,全场大震,皇甫类,皇甫佑更是直接雕塑在了那里!
恩泰脸上的颓废之势,却在渐渐回暖,终于,他的嘴角冷酷地上扬,胸腔中邪佞而森然的狂笑,山崩海啸般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哈哈,皇甫类,哪怕你瓦解了我所有的同盟者,我只要掌控了这一点,我就将是最终的胜利者,哈哈…..”
“疯子,恩泰,你就是一个疯子,就是你除掉了皇甫类,除掉了离陌,统一了天下,又能如何呢,云裳不会原谅你的,我更不会,你的良心会一直寝食不安,备受谴责的,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难道就是你梦寐以求的吗?恩泰,你别傻了,赶快把松儿还给我!!!”郁紫诺声嘶力竭地喊道,身上的血液似乎都被抽干了。
“不,你错了,我虽然贵为桑国的太子,但却一直备受歧视,只有父王,只有父王一个人对我倾注了全部的爱,我自知无以回报,所以,我一定要完成他的遗愿,让他的在天之灵得到安息,这就够了,这就够了,哈哈哈哈……”恩泰疯狂的胡言乱语,也许只有郁紫诺知道其中的况味,这是一个因为身世而渐渐走向偏执邪佞道路的可怜人,太多的自负和骄傲,注定了他的极度自卑和敏感,注定一辈子都会活在舆论和心理的双重压力之下。
恩泰的笑声嘎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刺穿云霄般的呼啸,像火焰,像号角,回声久久地回荡在黑山崖的上空。
“大家准备,带上防烟面罩!!”皇甫佑忽然惊恐而敏锐地冲着队伍大喊起来。
嗯?郁紫诺闻言,慌乱地看过去,神呢,本来士气低迷,瘫软不堪的队伍,忽然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骑兵凛然,步兵豪迈,大家相继从后背取出一个奇怪的类似人皮面具的东西戴在了脸上,气氛顿时诡异而邪气起来。
然,在郁紫诺看来,却是最最惊艳的画面,已经预感到形势有所转变的她,刚要兴奋地朝着皇甫类挥手庆祝,可是下一秒,她又绝望地哭了,她很清晰地感受到,心底最最珍贵的东西正在离自己一点点地远去,凄苦而无助地远去.
松儿,她的松儿估计要凶多吉少了吧,恩泰的形势越来越不利了,按照他那样偏执而邪佞的性格,很有可能最后来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松儿……
恩泰的表情顿时大骇起来,指着皇甫佑,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们…不是中了软骨散吗?”恩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连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我这么周密的计划,知情者少之又少,怎么会走漏消息呢?不可能的……
”
“尊敬的恩泰大王,我劝你还是接受现实吧,你现在要看清楚了,你现在是以八万良莠不齐的老弱病残,来对抗我们二十万兵强马壮的部队,再加上离陌大王的十万大军,恩泰,既便你占据了有利的地形,你觉得你的胜算又有几成呢?”皇甫佑镇定从容地说,话语之间依然透着几分劝和的味道。
“哈哈哈哈,我还是那句话,就算有一成把握,我也要去争取。来吧,就先让你们的小皇子来庆祝咱们的开战吧!” 短短的时间内,恩泰已经从癫狂的失控状态中恢复了平静,然,他骨子里的执拗却更深了,深得可怕,深得恐怖!
“好,那就如你所愿吧。”一直保持沉默的皇甫类终于开了金口,却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郁紫诺滴血的心口上!
“不,皇上,不要,松儿,臣妾只要松儿好好的,皇上,求求你,放恩泰走吧,我只要松儿平安就好,呜呜……”郁紫诺痛哭流涕地求助。
“皇兄,要不再另想办法吧。”皇甫佑也紧张了。
“不!”
一声同样固执而偏执的拒绝,将刚刚缓解的气氛再次推向了紧张决堤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