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微妙而可怕的沉默.
郁紫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皇甫类的脸上,他的侧脸那么完美,完美地让人心悸。
“如果太妃搜不出来呢?太妃有什么证据证明有人偷了你的东西,然后又躲进了这怡心苑呢,这里暂时是夕蕾的住所,她已经染上了麻风病,难道太妃连这一点难得的安宁都不肯施舍吗?”
皇甫类毫不退缩地回敬着,施舍二字特意加重了语气,仿佛是咬牙切齿才说出来的,身旁的吕寅则不动声色地上前了一步。
周围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忽然,皇甫佑冷冷地开口了:“皇兄,臣弟相信母妃只是心疼父皇的遗物,才坚持要搜查的,既然有人看见有黑影冲进了这怡心苑,皇兄,不妨这样,就让小贵子跟着吕统领一起,进去仔细检查一下,一来可以确保公主的安全,二来也对双方都有个交待,三来也不至于唐突了地下有知的辛夫人。皇兄以下如何?”
郁紫诺心里忍不住为皇甫佑叫好,唉,看看,什么叫做大事的人,如此严峻的形势下,依然头脑清醒,条理清晰,还能双方都不得罪地想出对策,实在是让人折服啊!
果然,皇甫类和华太妃的脸上也都有所缓和,皇甫类不动声色地示意吕寅照办。
赵贵也责无旁贷地站了出来。
“夕蕾公主,末将吕寅,为了公主的安全,奉皇上之命要进去搜查凶手,多有冒犯,还请公主见谅!”吕寅对着正门朗声说着。
过了好久,里面才传来了一个惊吓惶恐的声音:“天蓝,天虹,先让他们等一等。”
主人发话了,两个门神似的彪悍丫头更示威般地扬了扬下巴,挑衅地和赵贵对峙着.
赵贵面子上挂不住了,刚往前迈进一步,就被一个声音喊住了:
“等等。”
哗的一声,所有人都顺着声音扭过了头,众目睽睽之下,郁紫诺高昂着头,不慌不忙地走到皇甫类的身边,嫣然一笑:“皇上,穆兰也想进去。”
“穆兰,不得放肆!”皇甫佑急忙出口阻拦。
郁紫诺看也不看他,紧紧地盯着皇甫类的眼睛,看着他伪装地那么完美,心里忍不住想发笑,不愧为亲兄弟,一个比一个能装!
努力地控制住情绪,郁紫诺一直期待地看着皇上,等待着他的点头。
“你,就不怕被公主传染了吗?”皇甫类沉吟了,淡淡地问道。
“丫环不怕,穆兰就不怕,穆兰只想做个中间人,见证一下吕统领和赵管事的搜捕而已。请皇上恩准。”
“穆兰,这里是很严肃的场合,你刚刚和佑儿新婚燕尔,怎么可以冒这个险呢?”华太妃忍不住了,厉声喝斥道。
郁紫诺承受着大家的羡慕眼光,心里冷笑不已,这个阴险毒辣的老太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不忘为自己争取分数,让大家以为她有多疼爱这个儿媳呢,其实不过是害怕自己见到穆青,她的阴谋就败露罢了。
笑盈盈地转身,冲着面色紧张的华太妃微微万福:“多谢母妃关心,儿媳知道分寸,再说了,儿媳也是希望母妃的东西能尽快找回来。”
“.…..”华太妃意味深长地盯了她一眼,带着威胁,带着冷酷,同时还有一种同归于尽的凛然。
郁紫诺就当没看见,大刺刺地冲皇甫类挑了挑眉:“谢皇上成全!”
“好了,放他们进来吧.” 里面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
郁紫诺不理会大家依然目瞪口呆的反应,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跟在吕寅的后面,不耐烦地催促道:“走吧。”
进了房间后,郁紫诺被一股浓烈辛辣的药草味,差点给熏了个跟头。急忙用手捂住鼻子,然后惊慌地四下张望。
这是怎么回事啊,郁紫诺直接崩溃了,鼻子皱成一砣,气哄哄地说:”天蓝,天虹,你们怎么回事啊?怎么把夕蕾公主的房间弄成这个样子呢?!”
“…..回王妃,这个,这个……”一向灵巧的天虹竟然卡住没话说了,真是稀奇啊!
郁紫诺好笑地看着她,脸上都是掩饰不住地得意:“怎么了?你不知道这样会熏死人的吗?真是的,一点长进都没有!”
天蓝和天虹一直愣在那里,甚至忘了监督吕寅和赵贵的搜索行动,看着郁紫诺的眼神惊异中带着一丝丝欣喜。
不过郁紫诺的眼睛可是雪亮的,一直留心着吕寅和赵贵,这两个人还真好玩,赵贵在前面翻箱倒柜,吕寅则气定神闲地双手抱胸跟在后面,就像一个看戏的主人一样。两人一直在这么相互警惕相互提防着搜查,从大厅到偏房,最后到公主的卧房后停住了。
“公主,接下来,奴才们要搜查卧房了,还请公主见谅!”赵贵看到天蓝天虹堵在屏风的入口处,不得不提高尖细的声音,再次请示。
郁紫诺看到天蓝的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心思一动,抢在前面说:“这样吧,本王妃是女人,我现进去看看方不方便,然后你们再进来搜查,怎么样?”
天虹捉摸不定的眼神一直在郁紫诺的脸上飘荡了好久,依然不敢开口,郁紫诺心思一动,高声自报家门:“公主,我是穆兰,我可以先进去吗?”
里面过了一会儿,才传出来夕蕾有点惊喜有点意外的声音:“好,好,你进来吧,其他人先在外面候着。”
郁紫诺心中大喜,急忙推开天蓝天虹进去,同时还加了一个不易觉察的小动作,手触碰到天虹的肩膀时,轻轻地顺势拧了一下,天虹吃痛地一侧身,郁紫诺则使劲地清了清嗓子,及时制止她到了嘴边的惊呼声。
看来这丫头还不是一般的贴心啊,郁紫诺越来越喜欢她了。
走到卧房内一看,郁紫诺顿时呆住了:
夕蕾静静地坐在床上,没错;
她坐在床上,几乎**着上身,也没错;
关键是,她的对面竟然站着一个男人,这就……问题大了!!!
而且,这个男人不仅光着膀子,还在用一个蜡烛一样的东西在她周身附近熏来熏去的,这就更让人目瞪口呆了!!!
郁紫诺顿时满脸羞红,急忙背过身,用力地咳嗽着,以提醒两位主角自己的存在。
夕蕾“啊”的一声惊呼,带着几分娇羞,几分害怕,郁紫诺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个尴尬无比的局面。
忽然,一个欣喜的声音在她身后轻轻地喊了一声:“兰姐?!真的是你!”
嗯???
郁紫诺全身的血也都沸腾了,由内到外的热情也瞬间点燃,一种压抑之后突然被释放的轻松让她所有的忧虑和忌惮都一扫而光。
镇定,镇定,郁紫诺心里不停地告诫着自己,情不自禁地刚一转身,忽然又折回来了,双颊红得更厉害了,结结巴巴本地是说:“夕蕾,你们……”
意识到外面有人,郁紫诺急忙压低声音怒道:“穆青,你搞什么名堂?知不知道我都为你担心死了,现在外面可是站着一大堆的人等着抓你呢,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没错,此刻的穆青,虽然头发带着几丝凌乱,虽然颧骨突出,眼窝深陷,但是眼睛中却光芒四射,整个人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容光焕发,看着郁紫诺就像拥有了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一样,带着无比的炫耀和欣喜。
乖乖,这孩子怎么像偷情得逞一样,眼睛里都是贼光呢?郁紫诺看看反常的穆青,又瞄了瞄床上含羞带怯的夕蕾,此刻她就是在迟钝也猜出了几分原委来。
不屑地看着精神亢奋的穆青,摇头晃脑地讽刺道:“没想到你小子不但有贼心,贼胆还不小呢。”
穆青脸一红,就像偷吃被抓的小孩一样,急忙小声地争辩:“没有,兰姐,我没有,公主她病得快不行了,我在给她怯毒呢。”
怯毒?郁紫诺忽然打了个喷嚏,穆青急忙解释:“那个怯毒棒的味道太难闻了,兰姐,要不你先歇一会儿,我很快就好了。”说完,穆青又一路小跑地来到夕蕾的跟前,然后重新拿起那个蜡烛一样的怯毒棒在夕蕾的身上熏来熏去。
切,这个天真的孩子,马上小命都不保了,竟然还这么慢条斯理地发扬无私的医德呢。郁紫诺忍不住冷嘲热讽道:“你倒好,在这里疗伤加幽会,太妃还在外面等着抓你呢。”
穆青脸色凝重地停下动作,愤愤地说:“哼,我再也不相信她了,派人把我请到小黑屋里,非得逼着我说出兰姐你的底细不可,哼,她看错人了,我穆青就是死了,也不会出卖兰姐你的。”
郁紫诺被噎住了,本来是想欺负一下穆青,看看他委屈可爱的表情呢,没想到却得到了这么一番让她倍受感动的肺腑感言,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郁紫诺眼睛湿润地看着眼底里没有一丝尘埃的穆青,和同样纯真烂漫的夕蕾,压抑在心里的阴影终于随之消散,原来在看不见刀枪的争斗中,还是有人可以这么单纯而可爱。
低头揉了一下眼睛,郁紫诺靠近穆青,严肃地说:“这个疗伤就不能等他们搜查完再做吗?太妃的人就在屏风外等着进来搜查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