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黑夜落伍
严霜偏打衰嫩苗,行船又遇逆行风。
一天晚上,月落乌啼。
在水利大战工地上放工时,枣花因为和公公拉了一会呱,耽误了行路。她大声招呼常和她一起回家的姐妹们,让她们等着她,那些人也没听见。常和她同行的姐妹们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她,就想走到前边再等着她。枣花一阵心慌,一阵小跑,一不小心,被一块大坷头绊在脚上,扭伤了脚踝骨,她疼痛地摔在小路上。你说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想喊,又怕别人听不见,也不知后面还能不能再有人来。怎么办呢?她轻揉着脚踝骨,试了几次,也站不起来。她哭了,她流泪了!老天爷为什么这么残酷,为什么这样折磨她?她失望地瘫在地上。
在通往格针岭回家路上的人群中,何光明觉得很奇怪,人群中怎么少了枣花一人?他前前后后地询问了常和她一起走的妇女姐妹,她们都觉得奇怪,都说不知道枣花今晚怎么没和她们一起走,都劝何光明到后面去找找枣花。特别是和枣花处得特别要好的本家弟媳妇洪纪勤家里的,她更是着急:
“赶快去后面给俺找找那个大嫂子,光明老兄弟,拜托了,你要是找不回来她,俺今晚上到家也睡不着觉啊!”她说完,索性坐在刚起完花生的地埂旁,说要在那儿等他们回来;说着又有好几个和枣花处得不错的妇女走过来要一起等着何光明把枣花找回来。
何光明重任在肩,拼命往回赶,他一边走一边大声喊:
“枣花姐,你在哪儿——?枣花大姐——你回答俺,你在哪儿?……”
漆黑的旷野,寂静箫冷。这呼声在山谷中回荡,在原野中传播。
无奈的枣花,从寂静中听到了喊声,迎来了希望,她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可是,刚要迈步,一阵钻心痛,她又再次摔倒了,她在朦胧的夜光中,似乎看到有一个黑影向她这边跑来,她大声喊起来:
“有人来吗?俺在这儿——”她刚一喊完,心中又升起了恐惧,万一遇上了歹徒,怎么办?她忽然哆嗦起来,又趴在地上,等待进一步确认。
何光明距离枣花太远了,他似乎听到一点声音,怎么又不吱声了。他高一脚低一脚地四下张望着喘着粗气往回赶,有时一脚踩在低洼处,身子向前差点栽倒;有时又一步踏在山中路旁小沟的泥泞里,鞋子又被水湿透了,他全不在乎,他还在不断地呼叫:
“枣花姐——你在哪儿——?”
枣花确实听到了是何光明的声音。
“光明老弟啊,俺在这儿!”她答应完何光明的喊声,看看确实是何光明已快来到她的跟前,她被感动得一阵心酸,自己不由地呜呜哭泣起来。
何光明大步走向前,拉着枣花,说:
“大姐,听你声音,怎么像是哭了?你是怎么在这儿的,不能走路了?是摔倒了?还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啊?”何光明扶起枣花,摇晃着她亲切地问。
枣花可怜声声地说:
“大兄弟呀,俺光顾追赶你们,一不小心,被坷头绊了一下,摔倒了就爬不起来了,你说,怎这么巧啊?”
枣花想想自己的命运,又看到这个不辞劳苦的汉子,不顾一切地跑回来找她、救她,心里不知是感激,还是在向何光明诉苦,她抱住了他的胳膊,哭泣着说:
“大兄弟,你对俺真好,这黑天黑地的大老远的还跑回来找俺,俺也不知怎么谢你!”
“别哭了,可怜人就是遭难多,咱们这些老乡邻呀,就得相互照顾相互关心,俺家里说了,叫俺在工地上要好好照顾你,可又怕引起别人的闲话;她还劝俺说,‘什么也擺怕,说她和你从姑娘时认识,好得像亲姐妹,她不说别的,谁说什么坏话她也不听。”光明也揽着枣花,把她像自己亲姐姐一样扶起来。
枣花咬着牙,把身子靠着光明,站起来,告诉何光明说自己的脚踝骨被摔得不轻。
何光明把枣花硬是托在自己背上,要把她背回来。
“大兄弟,你放下吧,还是扶着俺慢慢走吧,天黑路不好走,别等回再把你给摔着了!”
“放心,大姐,决不能让你下来,你抓住俺,放心吧,俺不会摔倒的;明天俺替你请假,在家歇几天,好了再干。”何光明又问,“大姐,脚脖子疼得很不很啊,是不是要到医生那儿看看,要不这会儿俺就背你去赵埝小医院,去给你看看。”
“不用看,脚踝骨摔着了,夜里歇歇会好的,余赤红人虽在总部,但是他还管着俺队的出勤,他不会批准俺休息的。你看,俺在食堂里干得好好的,他存心偏要治俺上工地。因为这事,老队长差点跟他翻了脸,俺找队长感谢他的好意了,俺还是要求让俺去工地。队长说过几天还得把俺要回去,俺哪能再回去。余赤红也把石从爱要在工地上,可人家年纪轻轻的还是在食堂干,却把俺抽出来抬大筐了。姓余的他一男一女整天一见面就眉来眼去,这回离了他家那老泼妇,也没人管着了,他和她在工地上一到晚黑,别人经常看见他俩人去大山沟,干着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哪个不评论他,说他把重担让人家赵悦挑,自己去巴结工地指挥部的郝部长,部长让他闲着瞎转悠。大兄弟,俺感谢您对俺的照顾,有您照顾和帮助俺,俺累不着,俺要坚持干到临结工。”
“行,俺要和你一起干到水利完工,谁欺负你,俺饶不了他!”何光明和枣花拉呱很投机,不大一会就走到了等着他们的姐妹跟前。
洪计勤家里的和几个妇女赶快上前一起扶着枣花下来,问长问短。休息片刻,然后又把枣花扶在何光明背上,好几个姐妹一起把她送回家。
回到家里,婆婆赶快叫如刚烧开水,煮艾棵和疏筋树枝给枣花洗脚,经过热敷艾灸,见效了,枣花当时就觉得舒服多了。经过一夜休息,枣花第二天早上四点钟就从床上硬撑着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又准时坚持和社员一起走上水利工地。
山窝水库工程“大会战”已进入了冲刺阶段,大坝的轮廓已锁住了黑雀山和红石岭中间,肩扛推车的人数减少了,在史无前例的那个年代里,人们利用了滑轮的科学作用,发明了“小轨道”和“小火车”,大大减轻了人工的负荷,社员们把土从坑里挖出来,用铁锨上到从自家贡献的木板、门木制成的“小火车”上,再利用从土炉灶炼出的钢材加工成的“小轨道”和滑轮的综合作用,把“小火车”从几十米的山洼里运到大坝上。社员的发明创造,加速了工程的进度。
工地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刨镐声,釵锨碰撞沙石声,说笑声,拉呱声,各队竞赛的口号声,男女青年拉起的劳动号子声,大喇叭里播放的歌唱新时代的宏壮歌声……
气壮山河的水利工程大会战的劳动交响曲在山窝水库工地上不断地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