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赤红认真地挑选了五十多个中壮年劳力,参加了“山窝水库水利工程大会战”。他别有用心的强硬地抽出了瓜田管理的洪宜章,也抽出了干食堂炊事员的枣花,这确实是余赤红对这一家人的报复。余赤红还特别抽走了石从爱,这是他要的一个“女陪伴”。还根据赵悦的意见,抽掉了“青年突击队”队长曹玉兰。
公社把这个声势浩大的“水利大会战的工程指挥部”安在红石岭山上。指挥部由几块大帆布搭成;附近插满了红旗、彩旗。高杆上高高地竖起了一个特大的高音喇叭,喇叭里惊天动地地播送着“歌唱祖国”,歌唱“歌唱二郎山”,歌唱“我的祖国”等歌曲。还不断地重复播送这次大会战的战斗口号:
鼓劲奋战二十天, 全力打好歼灭战。
白天大干赶太阳, 晚上拼命撵月亮。
青年要学赵子龙, 老年干劲赛黄忠,
干部智谋超诸葛, 妇女要学穆桂英。
苦于实干加巧干, 争创先进当模范。
各个生产队经过一天的功夫,把建食堂,搭工棚,认领工地的准备工作做好以后,水利“大会战”就开始了。 浩浩荡荡的水利工程大军由十几个生产大队,四五十个生产队的近万人组成,他们肩扛红旗,手推独轮胶车,肩扛铁锨、铁叉和扁担,抬着大筐,马不停蹄地来到工地,以千军万马扫残云的声势,向大自然开战了。
整个工地人山人海,吆吆呵呵,手挖、肩挑、双人抬、独轮车推,人来人往,车队穿梭,高低不平的山坡慢慢地被挖成平地,参差不齐的山沟很快地又被聚成高坝。
这真是: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动力!
余赤红这个只会喊口号,靠指挥别人过日子的干部,只干两天就现了原形。他恳求赵悦把领导会战这个担子担起来,说自己到底是老了,实在坚持不了啦,他偷偷地把腿腋下起个大疙瘩扒开给赵悦看。其实赵悦才是社员心目中佩服的领导,大家也心甘情愿地服从他的领导。这时正好公社水利工程指挥部后勤管理部的郝部长需要一名专管后勤管理、供应、宣传的助理人员,余赤红和郝部长是铁杆的知己兄弟,这名助理当然是非余赤红莫属了。
格针岭村分摊的这个工段,路基一直很差,独轮车推不起来, 一直靠人工抬筐聚土。 洪宜章虽然年龄已超过六十岁,可他不服老,他每天都穿着身单裤单褂,挖釵上锨,挥汗如雨。
赵悦实在看不下去,才把他老人家硬从工地上拽下来,叫他专管干些搓筐绳、补抬筐、修铁锨杠等零碎轻快活。
枣花和玉兰同抬一个大筐,别人上满筐土,玉兰在后面却偷偷地把筐系挪向抬杠子偏向自己的一头,枣花觉得重量减轻,就忍不住说: “玉兰妹妹,你这么做,一天两天俺不吱声,这时间长了,实在叫俺心里不好受呀!” 玉兰微笑着说: “老嫂子你放心,俺自个扛过去也没事。” 枣花虽然年龄刚过五十岁,但由于风霜雪雨的磨砺,她已是满脸皱纹,脸上失去了青春的光彩,再加上经常早起晚睡,繁重的体力活,使她的身体逐渐瘦弱下来。
曹玉兰本来就是花容月貌,现在她又把双辫子剪成短发,这更增添了她那秀丽的容貌,乌黑的大眼睛镶在那粉红的略晒黑了的脸上,更像那两颗闪光的黑宝石,微笑时她那两个酒窝愈是明显,细细的柳腰,丰满的线条,抬筐时那浑身飘摇的身姿,引来无数小伙的眼神。好多小伙招呼他,要和她抬一个筐,她拒绝了,她心甘情愿地照顾和她年龄“不搭配”的表亲老嫂子。
又到了山枣成熟的季节,结得缀满树枝的红枣儿的山枣树,被伟大的工程铁锨一棵棵铲在土堆里,也为水利工程付出了献身的代价。 休息时,枣花不由自主地摘了几捧红红的山枣儿,装在褂兜里,塞几颗在嘴里品尝着,她又尝到了山枣那甜丝丝的味道,但却看不到那和她共赏山枣花共吃山枣的人了,她心里苦悠悠的。她掏出一捧递给玉兰,玉兰把枣子一颗颗地用咀嚼着,脸上浮出美丽的笑容;她望着老嫂子的脸上却流露出一丝苦笑,可是,她何曾理解枣花的心中此时的酸楚。
由于工作的需要,曹玉兰被公社水利工程指挥部抽调去做宣传工作了,这当然与余赤红的用心有关。 何光明主动要求和枣花做了搭档。 在回家的晚上,何光明的媳妇嘱咐自己的男人 ,千万要照顾好枣花姐姐,说她和自己处得胜似亲姐妹,说她的日子过得不如人,叫孩子爹千万要从体力上多担待她。不用说,何光明在和枣花抬筐时,和曹玉兰一样,把重量都担在自己的这头,只要领导允许,何光明巴不得自己替枣花挑土。枣花在这艰苦的劳动中,难得地体会到了人间的温暖,也饱尝了知己的友情。
水利会战,的确艰苦。食堂设在工地上,一天三顿饭都是在工地上吃。各村的社员必须早上四点钟起床去工地,五点钟开工,八点钟吃早饭,中午十二点吃中午饭,下午六点吃晚饭,月亮底下加班干,月亮落了再吃夜宵。晚上还必须回家住宿。 这一天到晚甚至夜间半夜大半夜的艰苦劳累,再加上来回十几里路的住宿跑腿,再壮的劳力也无不叫苦,何止是年过半百的枣花呢,此时的每一天她都是腰酸背痛,浑身有说不出的味道;有时她晚上偷偷的照着镜子看着自己那疼痛的肩膀,发现那儿的肉被木杠子压得青紫青紫的。她咬咬牙,不忍心再看下去,悲苦的泪水偷偷地咽进肚子里。 可不管是哪一天,就是夜里枣花回到家里都要走到床前看看孩子,孩子是她艰难生活的唯一的希望。有时洪如刚在熟睡时听到母亲回来了,他会爬起来,瞅着娘被累成那个样子,他便不声不响地走到娘的身边,替她捶捶后背,替她按按腰。枣花心酸地偷偷转过脸去,抹去刚要滴下的泪水。然后,又转过脸来,嘱咐儿子,在学校来去的路上要和劲松一起走,一定把学习搞好,爷爷在工地住宿看护家具不能回家,自己也不能做家里的杂务活,要如刚多帮助奶奶做家务,要把自己的衣服洗干净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