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最暖人间情
枣花和珍珍忙里忙外,先照顾好婆婆,又安排好了凤英几口的住宿,然后就到爹娘那儿,枣花一下子趴在母亲怀了,痛哭流涕。爹娘劝女儿,说:
“爹娘理解你的心情,有话慢慢说,俺老公俩身子骨还硬朗,不需你操心,你和珍珍一定要照顾好岳阳那个病身子。”
枣花替娘擦干泪水,抓着爹爹的手亲热老一会子什么也没说,就是不想离去。珍珍又去帮程文老公俩拾掇好床铺,姊妹俩这才去给招群和平安两个孩子洗澡,珍珍要自己做这些活,劝枣花去照顾岳阳,她一心想腾出些时间,让枣花和岳阳俩人亲热亲热,这两个人都好几个月没见面了,枣花在家里真是累得厉害,也该让她休息休息了。枣花看出珍珍的心意,一定要和她共同做这些家务,可珍珍坚决地把枣花手里的活夺了下来。
枣花忙着到岳阳跟前,帮他换衣服,洗澡,岳阳实在不忍心,就劝她:
“在家就够累的了,这些就让我自己来吧!我的病好多了,你坐下来歇歇吧,我的好姐姐!”
一句话,把枣花叫得哭笑不得,心里又是十分热乎,她撒娇地说:
“以后还是叫俺姐好了,一个姐一个妹的,天下还有你这样自在幸福的人吗?你就不知,你走这几个月,人家在家里是怎么过的吗?你就不想想?这家里呀,少了你,就像少了半边天,公公回家左瞧右看,心中不安,‘是在找你’;婆婆晚上给菩萨烧好了香,又往西屋望望,往大门外看看,都忘记祷告了,‘是在想你’;两个孩子呀,大呀大呀,里呀外呀念叨你,他们一玩够了就找你,‘孩子离不开你’。俺自己呀,就不说了……”枣花去抹眼泪,见了知心人谁不想诉诉苦?
洪岳阳看着枣花的表情,心中又甜又酸,他一下拉过枣花的手,真想把她抱在怀里,他强制住自己,对枣花说:
“枣花啊,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何曾不是时刻都在想着你们,想着这个家,这个可爱的家……”
洪岳阳热泪盈眶,把枣花的手攥得更紧了,他的心中似潮水,不住地翻腾着。枣花的手被岳阳逮得热烘烘的,心里暖溶溶的。两颗远离的心似乎跳到了一起,变成了一团火,马上就要激情地燃烧……
枣花实难控制自己,泪盈盈的眼,望着岳阳,身子轻飘飘的软绵绵地倒在了岳阳的怀里。岳阳揽着她,轻轻地抚摸着她黑黑带黄的头发,抚摸着她那白中带红的脸蛋,他虽然病没痊愈,但也激起了七情六欲,他想把枣花轻轻地放在床上……忽然,他又突然把枣花推开,温柔地对她说:
“这病要注意传染,医生说了,病没有痊愈之前要和家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嗷,知道了!你和你那可爱的珍珍欢乐够了,把俺忘了!是吗?在医院里,两个住一个房间,也保持距离吗?”枣花愣了,呆了,但她是小声的,她没能去扶持岳阳,心中有些醋意。
“枣花啊,你误会了,珍珍可不是那种人,始终你们姐妹间就没有什么隔阂,她在医院里常想来家替换你,我劝她‘家中这儿都重要都辛苦’,这不来家她就把另活碎活揽了去,对吗?你俩都是好心人,我心中总是不偏不倚的,我的心属于你俩的一人一半!”
枣花内疚地点了点头,微笑着对岳阳说:
“你该属于俺自己,——俺故意耍耍你的,你呀,说什么‘传染不传染’,这病呀,该得就得了,不该得病贴也贴不上去,俺什么都不怕!但愿我和你能得一样病,和你一样受罪,和你一块去死,才正好呢!”枣花又把岳阳揽住,不想松开,继续说,
“看看,俺一高兴,又说出不吉利的话了。”
“俺大,俺大,妈给俺洗完澡了,你今晚搂着俺,教俺学一个唐诗吧?”平安蹦蹦跳跳跑进屋,一看娘揽着大大,眼直愣愣地看着他俩,问,“俺大要娘揽着睡觉吗?”
岳阳和枣花的脸都有些发烧,但孩子不懂。
“平儿呀,俺是怕你大大摔倒的呀!”
“嗷,俺也扶着大大吧!”平安跑过来,也去揽着岳阳。
“大大,大大,俺也要你搂着,和弟弟跟你一起睡,你也好好疼疼俺么,俺都想死你了!”招群一手逮着裤头,一手甩着没擦干的水,望平安跑进西屋,他忙着也跑来了。
“好,好——大大今晚搂着你们俩,一边一个,好好疼疼你们!”岳阳丢下枣花,一手揽着一个孩子。
珍珍喊出枣花:“大女人,没眼色,让他爹疼疼孩子吧,晚上俺搂着两个孩子,让你俩亲个够!疼个够!”
枣花逮住珍珍,用劲的又轻轻地掐了掐她的胳膊,“小女人,俺掐死你,撕烂你的嘴!就你知道亲,俺不懂!”
西屋里传出岳阳和两个孩子的耍闹声,然后又传出岳阳教孩子学唐诗的教学声:
“月落乌啼霜满天,”
“月-落-乌-啼-霜-满-天,”
“江枫渔火对愁眠。”
“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
“姑苏城外——寒山寺——,”
“姑苏——什么,什么?”
“大大俺记不住,太多了,不好记。”招群打断岳阳的扯长拉韵的教学。
“好,好,慢一些,俺再教一遍。”岳阳对招群说,“认真学啊,好孩子!你大呀上学时,先生教二遍,俺就会了。”
“姑苏-城-外-寒-山-寺-,”
“姑苏-城-外-寒-山-寺-,”
“夜-半-钟-声-到-客-船-。”
“夜-半-钟-声-到-客-船-。”
一连几遍的教和学,小平安背下来了,可招群只记住什么“月”、“乌”、“姑苏”——“寒山寺”等只词半句的,五遍十遍,他都记不住,岳阳暗暗叫苦:“招群这孩子不是上学的料,长大后,只能是做些粗活、累活了……”
招群学得不耐烦了,他早看见放在床头桌子上的糕点,眼巴巴的,嘴里直往外流口水。那是别人来看岳阳带来的礼品——薄脆饼,岳阳放开一包,拿给招群,招群抓起一把,也没让弟弟,就咯嘣咯嘣嚼起来。岳阳抓一把给平安,平安只顾背诗,说让哥哥先吃吧。
一会儿,平安的眼皮不住地往一起凑,嘴唇不住地动着,还在小声地背颂着唐诗,又过一会儿眼皮就凑在一起了;招群还是咯嘣咯嘣地不住往嘴里塞东西……
洪岳阳不住地瞅着两个儿子:小平安,方圆的脸蛋,大耳朵,五官端正,就是嘴小了点;招群,壮实的个头,憨厚的脸膛,一副诚实可亲的相貌。好孩子,两个好孩子呀!要是香儿不夭,那真是十全十美的命了。人呀,就是不能满足,怪不得人家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呀。”
洪岳阳瞅着孩子,真想把他俩搂上几夜,好好的疼疼,不分不离的亲亲热热,可自己的病还没好利索,可不能再传给孩子。他不忍心地叫枣花和珍珍把这两个孩子抱到另一个房间睡觉去了。珍珍说孩子让她搂着,都这么长时间没亲热他俩了,今个要好好疼疼。
枣花自然地走到岳阳身边,岳阳叫她也休息吧,可枣花还是满腹的话,要告诉岳阳:
“孩子他爹,等你的病好了,就别再拼死拼活地挣钱了,俺和珍珍、婆婆、他兰英姑,一起想法做点小生意,买二亩地耕种,就够生活的了,你和公公想出去就出去,在家也不要你们干重活。有俺吃的就有你吃的,俺吃不好,也得让您爷们吃好喝好。
“俺是长得丑了点,可人不常说‘丑妻薄地破棉袄,是庄户人的三件宝’,丑,不招眼,能给你家生儿育女,能苦饭吃,俺就满足了。那珍珍个小女人呀,长得俊,穿得美,男的从身边过,都得瞅上几眼,早晚让人抢了去,惹麻烦,看你怎办?”
“看你说到哪儿去了,哪个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呀?她真要是跟人走了,那也没办法,可我身边不还有你这块宝吗!”
“你拿俺当块‘宝’,真的吗?”
“看你说的,自从你进了洪门,哪个不把你看成是洪家的‘宝’?洪家哪点能缺少你么,吃苦挨累的是你,照顾老少的是你,处处想着别人关心别人的还是你,时刻想着俺的都是你!”
岳阳说着说着,再也忍不住了,他一下把枣花紧紧地抱在怀里。可枣花反倒不高兴了。她推开岳阳,自己竟唔唔地哭了起来。
“你怎么了?真的怕我的病身子吗?”
“不,不是的。别怨俺说句不好听的,俺是想,假设有一天,别人把你算计了,这世间没有你,俺这孤儿寡母的,那日子可怎么过啊?”
“那怎么可能呢?俺的病很快就会好的,俺干的都是正事,绝不走邪门歪道,看谁个拿什么理由算计俺?你啊,就别多想了,事情不会那样糟糕。你就想点好事,想点高兴的事吧。”
洪岳阳微笑着用手把枣花的嘴捂住,不让她继续说下去,然后又轻轻地把她揽到怀里亲吻着,吹灭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