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心怀救国志
不大一会,洪岳阳就望见韦亮的宅子,也听见了有孩子的哭声。
其实洪岳阳早有耳闻,说他的妹婿在警局里,从工作上和他的个性上,挺讨马局长喜欢,马局长不是安排他出差,就是分配他去搞调查。但韦亮利用工作之余,却染上了“吸、赌”的恶习,上了“老海瘾”,走上了“牌桌”。自己的薪水吸光了,赌尽了,瞒着文英说是出差补贴不够,把自己的钱搭进去了。
文英不想自己单独在家,有时间就带惠惠跑到妈妈这边帮忙,渐渐地她觉察到自己的丈夫有些不对劲,面色发白,精神不足,说话也有点上气不接下气,所以她就想抽点时间去局子里探个究竟。这天傍晚时分,文英想起自己的丈夫,心里一下上来了火,她把惠惠一个孩子往家里一锁,自己就走出了门。惠惠一看妈妈把自己锁在家里,不知是自己犯了错误,还是妈妈生谁的气?于是他就跑到院子里,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洪岳阳大步小步来到文英家的大门口,他揣摩着肯定是文英家里出了事。他从大门缝往里一瞅,果然看到惠惠已哭得很厉害,便和声细语地安慰他:
“惠惠为什么哭得这样厉害啊?你爸你妈干什么去了?告诉我,我赶快把她们给找回来,别哭了,惠惠听话啊,大舅这就去找他们,等会爸爸妈妈就回来了。”
惠惠一听是大舅,真的止住哭声,他告诉大舅:
“妈妈把俺锁在家里,她不知是去了哪里?她可能是去了警局,走了老半天,还不回来,妈整天说爸爸不吸就赌,不干正事,妈妈大概找爸爸算账去了,大舅你快去把他们找回来,俺害怕!”
洪岳阳一边劝着惠惠,一边就离开了妹妹家,向警局走去。
时间不长,洪岳阳就来到警局,他往警局的大厅里一瞅,灯火通明,前门半开半掩,隐约地望见办公室里,一男一女正讲说着什么,后边的警员休息室里不断地传来打麻将的阵阵吆喝声:“钢丝床——不挺腰!”“扬州大姐——花裤腰!”“白皮白肉嫩弨弨!”“金丝眼镜挂眉梢!”……
洪岳阳用手轻轻地敲了几下门。马局长停止了和文英的交谈,他开门一看竟是他的好友同窗,便春风满面地迎了上去:
“洪老弟,是哪风把你给刮来了!”
“不管是东南风,还是西北风,想你就能和你来相逢!”洪岳阳热情地握住马局长的手,诙谐地说。
“里边请,里边请!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只是腾不出时间去拜访!”马局长把洪岳阳让到他的办公室。
“哥,你怎么来了?”文英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招呼哥哥。
“妈妈见你几天未去,就想你了,非叫去你家,结果一听惠惠哭着,我就劝他几句,到这来找你了。”
马局长正和文英谈着关于韦亮的事,马局长说这次韦亮确实是局里派他出差去了。由于前天走得急,没来得及让他跟家里打声招呼,听文英说丈夫染上吸赌之事,他也气自己手下的这些弟兄,说他们一没事就吆吆喝喝玩麻将,惹得老辈和夫妻不和,说这事以后须禁止。提起韦亮的事,马局长说自己一定会竭力劝阻,不会让他再继续走下坡路。马局长说您兄妹俩只管放心,韦亮的事就是我自己的事,他绝不能让他随心所欲。文英听了马局长的一番言语,心里踏实了,她看自己的哥哥和马局长还像有呱要拉,自己就向马局长道别后先走了。洪岳阳又和马局长谈一阵子生意上和官场上的事,就离开了警局。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韦亮来到洪岳阳的家中,他聪明地问岳母大人道了歉:
“您老可别生气,这几天局里确实事多,前几天马局长叫我外出搞一个什么调查,我走得忙,没来得及向您老告别,也没跟文英娘俩透信,局里这次事务急,马局长临时安排的,这都是俺的不是,至于别人传言,说我吸呀赌的,那都是没有的事,请您二老放心,我不会做那些事的,您就劝劝文英,别跟俺闹了,我改了就是。”
陈氏瞅了瞅韦亮,由于是灯光下,虽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也能影影绰绰的发现,他跟以前大不一样,面色灰暗而瘦了许多,说话也显得有些元气不足。陈氏明知他在花言巧语为自己辩护,但没抓住他的把柄,也不好严厉的训他,只能是话中有话地数落他一番:
“韦亮你怎么样,那是你自己的事,干好了你老辈你门上有脸有光;饭碗丢了,你别把她娘俩往这边推,你的嘴姓铁,没输过,可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自己总得走自己的路,就是你亲老的,也不能步步跟着你,什么事得靠自己啊!”
韦亮看着岳母边说边瞅着自己,明知好话掩盖不了自己的“丑”,他无法解脱自己,正在无可奈何。正好岳阳从外面回来,他热情地迎向前去。岳阳向母亲问了安,就把韦亮领进自己屋去了。
韦亮害怕岳阳再提他的“短处”,自己就滔滔不绝地讲述了这次马局长派他出差的详细经过:
马局长凭着和洪岳阳的交情,决不让韦亮走下坡路,除了严格约束他戒赌戒烟,还利用韦亮好口才的优点,常派他出发,又专派局里新来的小张,监督他在出发时不准他参赌,又不准他带“烟土”,这样韦亮就无机可乘。但这戒赌容易,戒毒可就太难了。但是,韦亮想到孩子大舅的教诲,想到马局长的关怀,特别是他和小张的这次出发,遇到老魏——并接受老魏交给的任务,说千说万,他可要下定决心戒毒了。这次韦亮和小张是到西乡去调查一个案情的来龙去脉的。在回来的途中,他们正好遇见做“皮货生意”的老魏,韦亮和他并不生疏,他看到老魏对他的热情,自己也就和这老魏慢慢地拉起了家常。
老魏经过了解和试探,知道了韦亮和小张的出身和处境,他想起了上级最新指示,就决心从这两人开头,在陵山一带开展地下“青抗先”工作,考虑先发展这两人作为在陵山的“青抗先”成员,然后再发展和壮大青年组织,让青年人在抗战中起先锋带头作用。老魏自一九四零年起,就在陵山左右的三个地区,以做皮货生意为名,根据上级的安排,做苏鲁交通线的联络工作,积极发展抗日地下武装力量,扩大组织,努力引导群众积极参加抗日救国活动。
经过老魏的开导,韦亮和小张明白了不少道理,他俩向老魏同志保证,坚决服从他的领导,听他的安排,利用在警察局的公开身份,做抗日救亡工作。这两个人真像在迷雾中见到了太阳,在黑暗中见到了光明。韦亮告诉岳阳,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说老魏还称赞哥哥您的为人处事,并夸奖商会会长和洪岳阳积极筹备抗战捐款之事,说他们这次行动为八里屯的抗日救亡工作带了一个好头。
洪岳阳和韦亮一直叙谈到很长时间,才把他送走。
从全国形势来看,抗战队伍不断地粉碎日寇对抗日根据地的围剿,同时又开展了军民大生产运动。一个抗战部队在八里屯周围也对日军进行了严重的打击,八里屯以老魏为首的组织,积极领导“青抗先”、“妇救会”进行抗日宣传活动,有时还领导他们为前方抗战的部队运粮、运武器等支前活动,还经常配合正规部队,对驻扎在八里屯的鬼子进行恐吓和骚扰,使小鬼子像丧家之犬,整天提心吊胆地躲在残缺不全的“乌龟壳”里过日子。
在老魏的培养和教育下,韦亮和小张时间不长就成为八里屯“青抗先”的骨干,他两人还不断发展“青抗先”成员,现在就连董恩等人也被吸收为“青抗先”成员。洪岳阳在自家的加工活和生意上,千方百计为他们让出时间,以便使他们几人有充分的时间,参加组织活动;并给他们一部分资金,让他们自己购买抗日宣传活动的用品和纸张。洪岳阳虽然不能直接参加抗日救亡工作,但他以实际行动,支持和帮助了抗日救国行动,他心里无比自豪和高兴。
天下雪了,这是今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不一会儿,屋上白了,家院子里也白了。傍晚时分,雪停了,天晴了。乌七八糟的大自然,一下变成了银色的世界,真是银装素裹,纯洁的蓝天上无数颗星星在眨着眼,月儿悬挂在西边的上空。这个世界是多么的安宁,多么的美好!洪岳阳在雪光下站立,在家院中徘徊,微微的西北风荡击着他的面部,他虽觉得身上有些冰冷,可心里总觉得热乎乎的。他回到自己的卧室,看着枣花正哄着群香和招群睡觉。孩子睡了,枣花又拿起针线活,在油灯光下做起来。岳阳也拿起《岳飞传》接着上次没读完的章节继续阅读。洪岳阳一气读完岳家军大破金兀术的章节,似乎觉着身子有点泛,他站起来,舒了个懒腰。这时枣花也搂着孩子睡着了。他仔细瞅着孩子和夫人,这个家多么的温暖,多么甜蜜呀!他趁着灯光,望着墙上自己用草书写成的岳飞《满江红》词牌,满怀激情地朗诵起来: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眼望,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
靖康耻,犹未雪;
......
壮志饥餐胡虏肉,
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朝天阙。
洪岳阳反复地唱吟着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民族英雄岳飞这英烈壮美的诗句,使他一下迷入了意境。此时,他仿佛看到了岳家军驰骋疆场,英勇杀敌的悲壮情景;他又似乎听到了战场上那号角齐鸣、人喊马嘶的激奋人心前仆后继的英雄赞歌。他顿时好像热血沸腾,自己一下走进了抗日救国的冲锋陷阵的武装队伍,他顺手摸起桌上笔筒里的大楷笔,这笔好像就是自己手中的一把锋利的刺刀,他对着正在向中国人民施暴的日本鬼子的心脏刺去,用劲地刺去!好过瘾啊,日本鬼子胆怯地像南瓜蛋似的一个个倒在地上。他高兴地大喊着“冲啊”——自己身不由己地跨步又向前冲去!
“扑通”一声,自己一头撞在窗台旁边的土墙上……
枣花从睡梦中惊醒,惊慌失措地望着眼前岳阳趴在地上的狼狈像:他双手持着笔,像紧握着钢枪,睁着一双迷迷糊糊地大眼睛,目光中充满着仇恨,额头被墙摔破了一块皮,向外溢出鲜红的血迹。枣花赶忙扶起自己的丈夫,摸过桌子上给孩子擦嘴的小手帕,慢慢地给他擦着额上的血迹。洪岳阳从自己的梦境中渐渐地苏醒过来。他这才觉得自己的额头上隐隐作痛,才慢慢地意识到刚才的一切——这原来是自己的梦境意识。他轻轻的摸着额头,不好意地看着枣花,脸上尴尬地露出微笑。
“咯咯——咯”打鸣鸡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