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美幻一场
洪岳阳和珍珍就在枣花去娘家不久就举行了简单的婚礼。婚后珍珍只有挑起了像枣花一样的家庭重担,和陈氏、兰英共同承担着给大门的加工粮食的繁重的加工活。
洪岳阳对于续取珍珍一事,心中始终不能平静,他觉得太对不住枣花了。枣花对家人,对自己,又作出了一次牺牲,她为了洪家,舍去自己的幸福,去了异地生活,她的心里是多么难受?洪岳阳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才能弥补对枣花心灵上的伤害?
珍珍确实是个善心的人,她甘心给洪岳阳当个二房,意为报恩,一心想为洪家传宗接代。她也把岳阳当作唯一可依靠的知心人,所以岳阳实在没办法。他既舍不得丢“卒”,也不能丢了“车”,他暗暗地为自己的命运而喝彩;为有枣花这朴素得像山枣花清香味甜的大夫人而高兴,为有珍珍那如花似玉的小夫人而自豪!洪岳阳告诫自己,千万莫喜新厌旧,让枣花在娘家过一阶段,要把她尽早地接回来,让两个夫人和他共同携手,把这个家治理得更好,把自己的事业干得更出色。
洪岳阳不断地扩大自己的酿造业,他重建了自己的酿造厂坊,增加了新的酿造品种,经营酱菜制品的店面也重新整理得面貌一新。在人员的使用上,他重新安排:酿造坊里,又新招了两个伙计,由董恩全权负责,他毫不保留地向董恩传授酿造技术,董恩也像对自家的事来领着伙计把酿造坊管好;酱菜的经营店里,由黎四帮他单独经营,洪岳阳也真心地教他如何招揽顾客,如何虚心的为百姓服务,如何管理好经营好店里的商品。可黎四总是不把洪岳阳说的话当回事,他有他的打算,他对于酱菜店里的经营总是三心二意,表现异常。洪岳阳看在眼里,气在心里,他对黎四不得不再另有打算。
珍珍总是闲不惯,一有空就往酿造坊里跑,帮董恩和伙计们拣菜洗菜;她有时也往酱菜经营店里跑,或者给洪岳阳和黎四送吃的,帮助他二人整理店面,打扫卫生等。酿造坊里的董恩和伙计们都非常尊重珍珍,尽量不叫她沾上脏活累活;可珍珍一来到酱菜的经营店里,特别是黎四一人独在时,那黎四对珍珍简直就像馋猫见到了鲜鱼,不但阴阳怪气,滑头滑脑,馋嘴淫言,还常常用那让人怀疑的眼光偷偷地瞧着珍珍,靠近珍珍,而毫不顾自己尊严的献媚取宠……而珍珍呢,老觉得黎四是自己的“老乡”,没把黎四的所作所为当回事,她觉得应该帮助和关心他。可这时间长了,黎四倒觉得这个女人善良可欺,反而更增加了自己对她的“别有用心”。
新的一年节气时令似乎来得特别早,四月刚到,夏季就随之而来。天还没亮,那调皮的杜鹃就前追后赶地叫起来,公的在前似乎在喊:“光棍好过!”“光棍好过!”“不要老婆!”“老婆赘腿”!母的在后,紧追不舍,似乎在乞求公鸟一定要等她:“追追追!”“追追追!”
睡得眠眠的人们被这杜鹃鸟吵醒;接着树林里又传来了“嘎哩,嘎哩”,“嘎哩,嘎哩!”沙哑的声音——这是黄鹂鸟的叫声;“吱哟吱呦!”随后就是那婉转的细声细语的鸣叫——这是金丝鸟的歌唱;接着就是那啄木鸟用铁锤似的嘴在“咚咚”、“嗵、嗵”地敲着树干,给遭了虫害的病树“疹疗治病”。
东风徐徐地吹过田野,随风飘来了麦花香、荠菜香和野芙蓉花香。麦田的堤埂上,一只五彩缤纷的雄野鸡正领着一群“穿着”朴素的雌野鸡“咯咯”地觅食……
洪岳阳正沉浸在美梦之中,忽然被那厌烦的群鸟的叫声给吵醒了,可他不愿睁开眼,他正在迷忆着梦中的情景:
珍珍生了!是一个又白又胖的大小子。转眼之间,孩子就会走路了。那小子神奇般地向前挪着走:一步,二步,三步,似乎又飘而飘然地要摔倒了;穿着鲜艳的珍珍跑过去,伸手要抱那小子,孩子又顽皮地突然转脸向后,心想躲避珍珍。枣花从旁边跑来了,她一伸手,孩子就猛扑到她的怀中。那胖小子“呵呵,呵呵”地逗着枣花,似乎想要和她说话。岳阳和珍珍被闪在一旁,珍珍要生小子的气,岳阳很尴尬。
岳阳怎么也睡不住了,他把珍珍从身边拽醒:
“珍珍!珍珍!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呀!”
珍珍睡得迷迷糊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突溜溜地爬起来,把衣服披在身上对岳阳说:
“怎么啦?天还大早,你就把人拽醒,你打呓乭啊?”
“珍珍,俺做了一个美梦,你猜我梦到什么啦?”
“你做一个美梦?你该不是嫌乎俺丑,又取了一个美人吧?看把你给乐快的,不知姓什么了?!”
洪岳阳一下捂住珍珍的小嘴,说:“不许瞎猜。”他把珍珍一下揽在怀里,轻轻地亲她一口,然后趴到珍珍的耳朵旁,小声说:
“我梦见你生了!”
“你这该打的,俺叫你竟想些美事!”珍珍用拳头使劲地扬起又轻轻地敲打着岳阳的脊背,“我就那么神么,我和你才多长时间啊,能怀上就谢天谢地了。”
岳阳说:“你就是神,我也神,保准能——”
“岳阳,俺也告诉你”珍珍凑到岳阳的耳边,也小声地说,“俺身上已经两个月没洗了,还真差不多有那事来。”
“真的,真的!”岳阳喜出望外,“你怎不早说,我要赶快对妈说,叫你少挨点累,买点合你胃口的非常好吃的给你吃,补补身子啊!”
“不害臊吗,俺怎说出口?再说了,还不知是真是假,或许有什么病呢?”
“这怎有假,照你女人说,身上不来,差不多就怀上了呗。”
洪岳阳和珍珍两人越想越高兴,他和她又紧紧地抱在了一起,亲了又亲,吻了又吻。|
人逢喜事精神爽,岳阳赶忙穿好衣服,珍珍也赶紧把屋子和床铺拾掇整齐。
“珍珍,趁天还早,妈和妹还没起来,咱俩就出去溜一会,我带你到老圩沟上,看看俺们八里屯早晨的风光吧!”
“那耽误干活,妈可要生气的。”
“妈不会生气,我告诉她你的事,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嗷,那就随你吧。”
洪岳阳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他想大喊大叫,他要告诉所有的亲人和朋友——俺要有儿子啦,俺要当孩子他爹了!他拉着珍珍,带着狮子狗,急匆匆走出大门。
珍珍被岳阳一说,心中也暗暗高兴,她来到洪家,能够嫁给洪岳阳,是她的福气;如果真的再怀上孩子,为他家传宗接代,那可是俺最大的心愿了,那也是对岳阳最好的报答了。她知道夏天的白天长不会耽误干活的,她高兴地弯下腰把雪白的狮子狗抱在怀里,不住地喊着“八八”。狮子狗新名字叫“八八”,就是珍珍给它起的。“八八”在珍珍的怀里,“叽叽”地叫着,献媚地舔着珍珍又白又嫩的手,似乎也在为珍珍而高兴,似乎又在感谢主人宠着它。
左转弯,再转弯,向前走,不多一时就来到老圩沟的大堤上。东方蒙蒙亮了,八里屯的轮廓尽收眼底,那隐隐约约的高高的“四大门”,那参差不齐的又不十分弯曲的十字街道,街道旁高矮不同的住房和店铺,有的已亮起了灯火。要是在太平的年代,那十字路口早热闹起来,赶早市的人们把青菜早已挑上了街,摆好了摊;烤牌炉冒起了烟,开始生火;油条锅早冒起了油烟,空气中该飘溢着油条的香味;辣汤锅前的师傅们早该高挑着嗓门:“辣汤好了,大块的肉,个大的丸子,苦辣的鲜味,有板凳有桌子,快来喝啊!”那恒通的酒坊大烟充早冒起了黑烟,香浓的酒味早透在晨雾里……然而,这会儿所看到的是,岔路口鬼子的几个炮楼里不断地射出探照灯光,像鬼火似地四下乱跳,小鬼子在咿哩哇啦地骂人。就连那至高无比的二座凉家大院,也是死气沉沉的。
夜幕渐渐西驰,东方露出了微红,天空似乎烧起了灰暗红紫的小片彩霞,但一忽儿就失去了光彩。
洪岳阳心中撇开那些烦恼之事,他望着珍珍那仙女般的身材,望着她那被彩霞映红了的像牡丹花似的脸蛋,心里甜蜜蜜的。
“珍珍,你说这孩子生下来,是个男的,还是个女的?你准备给这个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呀?”
珍珍被岳阳这突如其来的问话,羞得满脸通红,张口结舌:“就你不怕羞。”
“看看,想不出来了是吧!我看呀,要是个男的,就叫‘平安’,大家都喜欢年头‘平安’是吧,年头平安了,老百姓的生活就会好起来。要生个女孩呢,你说吧,叫什么名字?”
珍珍只是笑,她腼腆地直瞅着岳阳,不好意思又低下头去。
“女孩,我也给起吧,你叫‘珍’,她叫‘爱’,那就叫‘爱爱’吧!”岳阳自圆其说,“女孩也太可爱了,就叫‘爱爱’。”
“看把你给美的,什么‘平安’啊,‘爱爱’呀,俺陵山人还都在受罪呢!”珍珍不笑了,她在想着昨天的事,“岳阳啊,俺八里屯的小鬼子一天在,一天就别想‘平安’,你看昨天逢集快要罢集时,不知从那儿突然飞来了小鬼子的两架飞机,它们围着陵山上空转呀飞的,一会儿就‘发了疯’,机枪扫啊,扔炸弹呀,满街的人来不及躲藏的,不少人中了枪弹,惨死在街道上,东南村的小桥下躲了不少的人,还有几个卖布的,鬼子飞机见了鬼似的,不知发现了什么,接连往桥上,往东南村扔下了两颗炸弹,小桥炸飞了,卖布的白布炸得挂在了树梢上;好几家的草屋被炸得飞上了天,炸死的人真是那个惨啊!”
“是呀,八里屯的人是在受罪,可也得看到光明呀,全国人民团结一致,共同抗日,抗战胜利了,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洪岳阳望着八里屯上空的雾气,也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又转过脸来,对珍珍说:
“今个傍晚,我早点回家,把你带到张医生那儿,叫她给你把把脉,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喜,俺这一家子可就都放心了。”
提起东洋人的作为,洪岳阳那对外敌入侵的仇恨之心又把那梦中喜悦的心情赶跑了,他望着小鬼子那灰蒙蒙的炮楼和那不愿熄灭的探照灯不知所措:面对这些民族的耻辱,我该做些什么?家是可爱的,东洋人再这样折腾下去,家还会存在吗?
洪岳阳沉思许久,太阳快要升起来了,他转脸望着东方的晨曦,光明不是就在眼前吗?
一天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傍晚时分,岳阳真地提前回到家中,和妈妈说明了要带珍珍去看医生的事,妈妈当然支持。岳阳硬拉着珍珍放下手中的活,强迫她到张先生那儿去把脉。
这一“把脉”岳阳转喜为忧,珍珍不是“喜事”,可能是因被匪劫,惊吓,妓院的折腾,引起肝虚肾衰,患了慢性妇科病。洪岳阳急着叫张医生赶快给珍珍开了几付中药,回家为珍珍调理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