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姐妹苦水
西山林场的山脚下,有一个小村,叫十家屯,距红石埝村三里,距格针岭村五里,周围全是高山土岭,地势非常偏塞。这个地方被上级的传染病防治部门看中,决定把苏北和鲁南地方的所有特殊病人集中到这儿,防止这种可怕的病源传播,以便进行集中隔离治疗。
一个月之内,十家屯的老百姓全部分散搬迁到红石埝、格针岭和屯下河等山村居住,传染病防治部门对这里进行了适当的简易消毒处理,作了对病人便于防护、便于监督管理的一整套设施的建筑等等,并在格针岭的村中央,在距洪如刚家有一百米的地方建立了一个比较标准的“特殊病源防治所”,也就是医院。这个医院建在一个具有一百米长、四十米宽的大院子里,这个大院里建筑两排共十六间明亮宽敞的大瓦房,内设病房、仓库、宿舍、药房、治疗室、诊疗室、院长室等,还配备了餐厅、食堂。与其说是麻疹病防治所,还不如说是一座标准化的中型医院。“山上病人”又没有自由,不准他们随便外出,此地的老百姓也没有在这儿看病就诊的权力。搞这么复杂的卫生设施真是大材小用。医院里分来了三个医生、一个院长。院长和医生对这里的老百姓都很好,虽然对外不能明确行医,可这些医生中的个别人还是可以偷偷地为某些人看病的,这下可解决了此地的老百姓就医困难。一般简单的病情,这个医院都能于诊疗医治,倘若你和他们处“密切”了,那里的医生和院长还免费给予治疗。这对于格针岭来说,真是一件“大好事”。
这个医院的院长叫王沉,他可是一个特殊的人物,他自己告诉别人说,他参加过“什么战役”,在战争中受伤后,就去了地方军医院工作,以后根据他的要求才转业到这个特殊医院工作的。王沉还告诉这里的人说,他拿国家多少级工资的待遇。因此这里的地方上的领导和村民,无不另眼看待此人了。
这时候,正置地方上讲拥军爱民,时间不长生产队就根据这个院长的要求,他不住院部的高房大厦,叫生产队给他安排住在西小圩子里三间普通民房里,说这样他就便于“和老百姓沟通”,“能和此地的农民打成一片”。他还叫此地的干部给他找一个专职服务包括管家务、洗衣服、做饭的人。生产队的干部给他带来三个人,一男两女。这个院长看中了何光明的媳妇叫郁明花的,他听说此人贤惠利索,很适合这项工作。他决定发给她每月十八元的工资。
院长有个晶体管收音机,他不去院部办公,没事的时候就把收音机开放。收音机的出现,大大地吸引了附近的男男女女,农闲的时候,男女社员都千方百计地到这儿来听收音机里播送的歌曲、新闻、故事等。这个院长还会打猎,他有支****,他经常预约带着被辞去职务的余赤红和村民王可五几人上山打猎,打回的山豹、野兔、野鸟等猎物回来就烀着炒着几人喝酒。余王二人则到处颂扬这个院长“真是和咱老百姓一条心、”真是这里的“咱穷人的知心人”。
又到了一个秋雨连绵的季节。一天,何光明的媳妇忙完王院长那儿的事,经过洪家门前的大路。
枣花听到狗叫,出来一看,见是她的好姐妹,忙让着郁明花赶快来家坐坐。枣花告诉明花,这几天生产队没活,她在家纳鞋底,准备给孩子做双鞋,她早盼着她,和她拉拉知心呱呢。枣花夸郁明花真是命好,不知不觉的就拿起了工资,还顶上了个正式工。
郁明花唉声叹气,没及时回答姐妹的夸奖。
郁明花早就想抽点时间,和这个知心的姐姐相互诉诉衷肠。她坐在了枣花递给她的木板凳上,枣花也搬个木板凳坐在她的身旁。
“枣花姐,俺看你家的儿子怎么睡在床上,他不去学校了?”
“别提了,孩子干得好好地,不知天上掉下个什么大长,说俺家过去又怎样怎样,说要俺孩子教书会‘**主义’,因此就把他撵下了,上天郑校长还高兴地说要给孩子转成正式的呢,这不几天一下就变挂了。这人呀,不走时运称二斤盐都能生了蛆!”
“唉,怪不得,听大儿子从学校回来说,他的洪老师不教学了呢,还听他家二的说,洪老师训练的田径队、篮球队在公社比赛都得了奖,还说,以后呀,这个学校又没有体育老师了。新找的代课老师啥事都不行,说连个拼音字母都教不好。郑校长找乡校,乡校校长说,‘宁要什么草,也不要什么苗’。二子暗骂人,说真的不想再去上学了。这孩子说天夜梦见洪老师整他训练跳高,他就是跳不起来,可他就是喜欢洪老师的这种‘整’,说:他整人和别的老师不一样,他先找准你的脾气个性,对症下药;还说他整人,就一定能整出好成绩呢。”
“学生喜欢也没用,郑校长说好也没用,当不了上边那个人的家。”
“可惜呀,孩子怎办呢?”
“那能怎办?他的朋友天天来劝他,来喊他去队里干活,他在家睡了两天,每天就是怨天忧人,到底第三天硬给‘单干户’新招的女婿许烜找去干活了,这不阴雨天,他的几个朋友来玩刚走,这会他又去写什么了,孩子说,要在‘文学’上下功夫,他说要搞什么‘创作’啦,什么什么俺也不懂。他写了一阵子,这不,又躺在床上睡着了。”
“你家如刚会有出息的,姐姐你不要太担心,人呢,哪能一帆风顺的。”
“是呀,俺就是想,这一辈子吧,老有人和俺家过不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地把俺给愁老了!”
枣花说着,心中就泛起了酸水,酸水往上反,从眼里就流出了泪,她有些哽咽了,“俺那人走了那么多年,就没给孩子留下什么有用的,过段子吧,就有人利用他爷爷看过大门来折腾折腾孩子和俺,人家姓阎的官也不小,已经几次到俺家来鼓励孩子,可还有人说三道四,生起气来,俺不如死了算了,怎么俺就这样命呢?姓阎的调哪儿去了,也没给刚儿个信,谁还能再替俺洗冤枉哟!”
郁明花同情她的姐妹,自己也在硬咽,说着说着,两个知心姐妹互相抓着手热泪齐下。
“明花妹,你也有巴头了,两个孩子都上四五年级了,你也拿了工资,命比俺强。”
“可别说了,姐你哪里知道俺的苦呀?”明花的泪愈流愈多,她低声地向枣花诉说了心中的苦水。
这个姓王的院长,貌似楚楚善良,人称“善佛院长”,可脱去他贵冕堂皇的人皮,还不如说他是个“大色狼”。余赤红吃院长的野鸟、山兔多了,把自己的老情人石从爱往他那儿领,叫她去听歌,叫她去听故事。石从爱听着听着就上了钩,和那人“过了”。过段时间,他喜欢够了,又在俺身上起了眼。
一个大黑天,王可五从队里大田弄来了鲜花生,姓余的又叫石从爱给逮了只大公鸡杀了,烀了,她把鸡送到这儿来了又给院长赶走了。他们三人喝酒划拳地玩到更把天,困了,俺给他收拾洗涮完了,他精心调制了一碗什么“汤”,说俺辛苦,叫俺喝下,俺真以为他善心,喝完他的汤就失去了知觉。待有了知觉后,才知被她沾了。哑巴吃黄连,为了名声,俺只有自己忍了。从那以后,他随心所欲,拿俺当他发泄的工具。可时间不长,他又腻了。这个大色狼不知从什么地方寻来了一个十七八岁的玲珑俊俏的丫头,说是他家乡的“小表妹”来玩的。他用同样方法沾了她。那晚,他以为俺回家了,可俺正在给他准备第二天早晨的早餐,他把他的“小表妹”抱上了床,也糟蹋了她。这丫头知道自己被骗了,痛哭了,叫骂了。这个人软硬兼施,答应替她找工作,给她做最好的最时髦的衣裳,给她花不完的钱。那丫头屈服了,和他永久性的同居了。可他知道俺发现了他的机密。他害怕俺泄露了这个“机密”,从此就拿俺不当人,随即就是无情的报复。衣服洗了几遍还嫌上面有污点,碗筷洗了几遍还嫌有气味。他无穷无尽地从旮旯缝里找些活来惩罚俺,大概是想让俺干不了他的活会自动辞职的,他想再换上别人或者把俺赶走得远远的。俺为了生活,为了孩子,就是不走,因此就只有不声不响地忍下去。
“枣花姐姐呀,你说俺的苦处对谁说呢?姐呀,你知道了,可别张扬,倘若,俺可无脸活在这个世上了。
“姐姐呀,向你诉了心中的苦水,俺舒服了,好受了,可姐你想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明花妹,你是不是找那个‘老队长’,辞了这份工作,别干了。”
“姐,俺哪有脸去找那个老叔说呀,拿什么做理由啊?俺忍下去,和他折腾,他有短,不敢对俺怎样?早晚她会有报应的,他认为躲在这山旮旯里安闲无事啦,俺就不相信,‘包青天’发现不了他?!”
枣花和郁明花甜一阵子苦一阵子,一直相诉到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