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美好的季节
阎振宇接到了上级新的指示,马上就要到县城集合,他抽了一点时间去了格针岭,要和洪家的人告别。根据庄上老人指点,找到了洪如刚的新家,他把自行车往洪家的院子外一扎,往新院子里一瞧,脸上露出了微笑。
枣花和公婆从屋子里迎出来,让这个大恩人进屋子里坐,阎振宇摆了摆手,说:
“大娘,大爷,枣花姐,俺没时间了,马上要到县城集合,今个是来向你们道别的,上级又要进行新的工作,我也不知要被调到哪里去了?家属和孩子在原工作地点,现在也不知她们怎么样了,临去县城集合之前不知能不能抽出时间去看她们?”他又高兴地说,“看了你们现在的家,很满意。”他又问起了如刚,“听说如刚这孩子工作干得不错,让他好好干,千万别辜负老一辈的期望。”最后又说,“由于时间紧,也没给你们带什么。谢谢你们上回还给俺买了糕点又做了双布鞋,我感谢你们家的这份深情厚仪。”。
阎振宇从自行车的挂袋里拿出几个本子和一支钢笔,说:
“这些都给孩子用,俺到那地方,给他写信,保持和你家经常联系,大爷大娘,枣花姐,再见了!”
大黑狗只是在旁边叫唤,枣花在前,公婆在后,把这个大恩人送出门说:
“你怎么走得这么急,一口水都没喝,也不知什么时候还能见着您这个大恩人一面?”
枣花突然抓住自行车,说:
“兄弟,你慢走,就稍等一会!”
枣花跑进堂屋,把刚剥好的准备种在自留地里的几斤“花生种”包起来,拿出来准备给这个恩人带上,家中实在拿不出什么珍贵的东西。
待枣花追出门时,阎振宇已骑着自行车下去老远,任洪家的人怎么喊,他也没停留,只是转脸在车子上摆摆手。
春季是美好的,一阵阵柔和的春风把大地吹绿了,花儿吹放了,鸟儿吹唱了。
权素雯第一次骗了她的“三姐妹”,瞅着一个星期天,自个儿来到了洪如刚的家中。洪如刚的母亲在鏊子窝里烙煎饼,奶奶烧火做饭,如刚和爷爷到自家的菜园里浇园去了。素雯告诉如刚的母亲,说好几天没见着如刚,很想念他,一大早特意跑过来,怕他白天有事不在家。
正说着如刚和他爷爷背着辘轳和笆斗,提着一篮子小春白菜,慌慌张张地在大路上走来了。
大黑狗已经认识了权素雯,可能已把她当成“自家人”了,它摇着尾巴走在前边和权素雯向如刚迎去。
“爷爷,如刚,我来了!”
大黑狗去添如刚的手,如刚也没理会它,说:
“权素雯——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如刚的爷爷也热情地招呼她,让她快进家。
权素雯要帮爷爷拿打水的工具,爷爷怕弄脏了她的衣服,就自个儿把那些家具放到大梨树旁,叫素雯赶快进屋去坐。
洪如刚告诉权素雯,院子里栽的从南院移过来的水果树,都已成活了,哪些是桃树,哪棵是杏树,还有李子、石榴和枣树等,他告诉她,夏天或秋天,将要吃到这些果树结的果子了。
过会儿,如刚的奶奶做好了早饭,小白菜煮面疙瘩汤;如刚的母亲把煎饼也快烙完了,她在煎饼上打了一个黄洋洋的鸡蛋,撒一些葱花椒盐,烙二搭子香喷喷的热油煎煎饼,这下权素雯可吃得了,她在城市里从未吃过这种“土菜饼”。她一边吃着,一边笑得合不拢嘴,说:
“奶奶,大娘,俺可得找根绳儿把舌头给拴住,要不就一起连煎饼给吞肚子里去了!”
“哈哈,看这丫头说的,有这么好吃么?”
枣花看着儿子,又看着这个权素雯,喜得嘴都合不上;如刚的奶奶和爷爷也看着两个孩子在一起吃饭,心里高兴,脸上微笑。
“咯嗒——”“咯咯嗒!”墙角鸡窝里几只黎母鸡刚下蛋,从窝里跑出来要吃的。枣花忙着丢下饭碗,从屋子里的瓦缸中,捧出一捧稖子,往地上一撒,“鸡啰啰啰啰——”一群公鸡、母鸡分别从墙头上院子外飞跑过来,争抢着吃食。
“丫头啊,你可常来,这儿没什么好吃的,就是缺不了鸡蛋,鸭蛋的,俺家还喂了八九只鸭子,早晨让如刚赶上北沟了。这些鸡,一天能下七八只鸡蛋;那些鸭子,一天也能下五六只鸭蛋;菜园子里种着十几样蔬菜,天天荤素菜都有,可缺不了你吃的。丫头啊,你看这吃的喝的都有,你一定常来啊!”如刚的奶奶看着权素雯,心里乐滋滋的,嘴里唠唠叨叨的,她又往她碗里添一勺子汤。
权素雯笑呵呵而又羞答答地说:
“大娘,奶奶、爷爷对我这么好,我都不好意思来了!”
奶奶说:
“可别不好意思,这儿就是你的家,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权素雯一边吃着饭,一边也是遐想菲菲:多好的一家人,要是能和如刚……她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心里在翻腾,什么城市呀,农村的,我看这小山村的日子也不错,家里的人能让我在这儿吗,父亲和哥哥他们、母亲和妹妹她们也不知是怎样想的……
枣花看着权素雯的一举一动,那个小嘴,小脸,又思索着这个女孩的名字。她一下子想起十六年前的事,迟疑了一会,说:
“素雯,你这名是小名,还是大名?你家住在京南市什么地方?你家还有几口人?”
权素雯看着如刚娘的表情,有点奇怪,可她又不能不回答她的问话,就慢悠悠地告诉她一些简单的情况。
枣花听得真有点奇怪了:权素雯提到的这家人怎么像从前的京南市解放桥下的一个大院里的慕容家?但这孩子姓权呀!她又问:
“你家那个院里有没有一家姓慕容的,有个人称‘慕容大爷’的人?”
“有啊,我父亲人家就称‘慕容大爷’!”权素雯更有些惊奇了,问“大娘,你认识俺父亲呀?”
“孩子,那你为什么姓权呀?”枣花又问。
权素雯便一五一十地道出实情:
慕容家一共是九口人,当时有一个老奶奶已经七十多岁,三个男孩,二个女孩,二叔家老公俩死了,撇下一个孤女,他家又替二叔抚养了一个女孩,在这几年里,家中只靠父亲一个人三十一元的工资,日子简直熬不下去了,父亲就偷偷地把刚生不久的那个小弟弟送人了,母亲知道此事后,就力逼父亲把这个孩子要回来,费了好多口舌,小弟弟要回来了,可日子到底怎么过呢?这时二舅和二妗来了,他们非常喜欢素雯,家中又是三个儿子没有闺女,和父母一商量,就把素雯带去家了,这回素雯成了二舅二妗的“掌上明珠”。在小素雯刚上二年级时,老师给她起个名字,根据她舅舅的意见就随他舅舅的姓叫权素雯了。不幸得是,这时二舅二妗先后得病身亡,素雯的大舅只有叫孩子去了他家,这家的儿子对素雯不好,素雯就赌气回家了。这时,她看二叔家的姐姐喊父亲叫“大爷”,她也就学着叫“大爷”了。在京南附小上学后,老师也没叫她改名,所以这个“慕容大爷”的孩子就从此随了她姥姥的姓,叫权素雯了。以后父亲也没追究孩子喊他“大爷”,也没计较自己的女儿随了人家的姓。
枣花听了权素雯的家中生活情况,眼泪流出了许多,她把权素雯揽在身边,说:
“素雯呀,你知道吗?你的名字还是俺给你起的呢?”
“是您,您怎么也在京南市住过,您也认识俺父亲?”权素雯惊讶地望着枣花。
于是洪如刚的母亲又讲起来她们一家人逃难在京南市得到慕容家帮助的那段经历。然后又告诉素雯,说:
“孩子你知道吗?当时俺的家乡解放了,俺一家人要回老家了,到了火车站,你一家人又恋恋不舍地送俺,你娘抱着你,俺领着刚儿,他也知道和你分别了,他逮着你的小手,和你掆了掆头;你说,这老天爷怎么这样会安排人间的事呢?这不你又碰上刚儿了,好啦,就在俺家吧,你两个孩子远在几百里,相隔十六年又来到了一起,别分开了,好好地处吧!”
权素雯似信似疑,“世界这么大,真的就这么巧吗?”特别是听如刚娘说的那句“别分开了,好好地处吧!”心里又羞又喜,这不成“天定姻缘了吗?”怪不得第一天来到这个地方,就认识了他,认识了他就想常见到他,几天不见,心里就难受,奇怪呀,奇怪!
枣花瞅着权素雯的样子,知道这丫头心里想着什么,她又把素雯拽向旁边,想告诉她什么,小权一笑一羞,把个枣花想告诉丫头什么话给忘了,枣花又猛然发现她领口内露着紧身子的布料,就伸手背着如刚把小权的领口一个钮扣解开,小权更羞得慌,心想“大娘,你想干啥子呀?”枣花真的发现,小权做紧身子的布料就是当年她送给她的礼物,说:“素雯,你娘真是个细心人,你知道吗?你内身的这块布料还是你生下时,俺给你送的呢!她真会过日子,怎么收了这么多年?”
“真的?怪不得,做这衣服时,俺娘还念叨,送给这块布的人这会还不知在哪儿呢?”
权素雯一下把如刚的娘抱着,像久别重逢的女儿见到了母亲,说,“大娘——你真好!”
枣花激动地也流出了泪,她猛地用袖子把泪一抹,说:
“丫头,你记住了,这儿就像你自己的家一样,在赵埝大队那儿不顺心时,就来这儿给大娘说说,那儿不行,就找干部讲讲,住这儿,过段时间,俺抽空向队里请个假,和你去那个城市,看你大爷去,好人呀,见面还真得好好谢谢他呢!”
“大娘,我会的,一定常来,以后我回家告诉大爷和母亲,叫他们也来你家看看,多好的一个家啊,多好的一家人啊!”权素雯真地对这个家对这家人有了更深的特殊的感情。
早饭后,洪如刚告诉爷爷、奶奶和母亲,说今个星期天学校没事,他就不到队里去干活了,又扒在娘的耳朵旁告诉她:“俺要陪着权素雯在咱这个地方,去看看好山好水,比方说去到黑龙潭水库,到马陵山上的有历史记载的地方去游玩一天。”
枣花高兴地看着儿子那神秘的样子说:“刚儿呀,这里哪有什么名山名水,到好玩的地方玩一天就是了,你也和素雯都休息一天,刚儿啊,你可一定要陪好素雯俺这个好闺女,稍有怠慢,俺饶不了你!”
如刚高兴地答应娘:“保证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