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奇怪的巧合
大半圆的月亮挂在头顶,真像个“冰轮”,天上那些不十分亮的星星,好像都给大地喷洒着寒气,一阵一阵的西北风不大不小地刮着,你如果走在野外,你就会觉得像有小刀子在扎你的脸,扎你的耳朵。
大黑狗蜷缩在窝里,浑身在颤抖着。洪如刚把它唤出来,想和它耍一会,大黑狗慢腾腾地很不满意地摇着尾巴走出来了,它不高兴,看着主人打了一个哈欠,抖了抖身子又回窝里了。洪如刚本想和它逗一会暖和暖和的,它不干,他也无奈。
突然,“大黑子”一个猛窜,向大门外扑去,并发出“汪汪”沉甸甸的叫声,但从它的声音里听得出也并没有多大的敌意。
门外来人了!?
“这家有人吗?这狗怎么这么吓人呀!”
是权素雯的声音。
“这狗咬人吗?快来人给我们打狗呀——”容兰子着急地喊叫。
“快回来,‘大黑子’!”洪如刚快速地追上黑狗,把它赶进窝里。他赶忙去招呼外面的来人,“原来是你们几个啊,天这么冷,你们是怎么来的?”
“三九严寒何所惧,千里冰霜脚下踩呀!”
是徐玉玲的声音。
“你家的大狗真厉害呀?”小黄琴也在喊着。
洪如刚说:“再厉害也不能让它咬着贵客。”他高兴地把权素雯“四姐妹”迎到家院子里,“你们看看吧,这就是我刚刚建成的小家院子。”她们几个知青趁着月光左瞅瞅,右瞧瞧,仔细斟酌洪如刚的这个新建成的“宅院”。
“我们按照你给我们讲的情况,就顺着沟边的这条大道往这来了,到庄后又问了一个老人,他热情地给我们指点。可一过来,人不出来狗到先来赶我们了,如刚,你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啊!?”
权素雯没叫洪老师,改叫如刚了,洪如刚那天晚上告诉她,让她别叫老师,她真的就这样称呼他了,洪如刚听起来真切顺耳,还感觉特别热乎。
“对不起,俺怎么也不会猜到,这样的冷天,你们能光临寒舍呀,要是会掐指一算,早躬首门外,热烈欢迎了!”
“到底是老师,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真叫我们不知所措了。”徐玉玲和洪如刚对着耍起嘴皮子来。
“洪老师,太了不起,这个大家院有多少平米呀,住房、厨房、猪圈、厕所样样俱全。”因为知青们已在此地生活了几个月,老百姓家的住宅设施,什么是厨房、猪圈、厠所的她们差不多都认识了,所以洪如刚家也同样,就是才搞起的是崭新的,容兰子小声地在权素雯耳边说,“小权,这样的家比大队部强多了,快些来住吧!”
权素雯用劲地在她的膀子处上掐了一下,说:
“死胖妮子,赶快闭上你的乌鸦嘴。”
“这样的大家院要是在城里,够五六家住的呢,农村真宽抄,这回我们可别回城了,以后呢,一人一个大家院子。”容兰子又和洪如刚说。
“荣胖子,俺可告诉你,你和小权一样,心想住这样的大家院子,可你不能代表大家。”黄芩说。
“这两人看来是要扎根农村一辈子干革命了。”徐玉玲说。
荣胖子和权素文一起去打徐玉玲和黄芩。
“是呀,城里的地皮是紧张些,可生活、其他方面我们可没法跟你们比了,你们是天上,我们是地下,‘天壤之别’呀!”洪如刚一边去调解容兰子和徐玉玲她们几个的纠纷,“天太冷了,你们就别开玩笑了。”然后又热情地让她们几个赶快进屋暖和,“你们几位城里小姐赶快进屋吧,屋子刚盖的,里边都是些破破烂烂的家舎,脏乱差,别在意,进去暖和吧!”
大黑狗在窝里瞧着这么多的陌生人,还“哼哼”的不满意。
洪如刚的爷爷、奶奶和母亲都迎出来,把这陌生的四个丫头让进屋去,拿木凳子让这几人坐下。
枣花赶忙到折子(就是用高粱杆子做成用来盛粮食用的)里去端了一笊箩花生果到厨房里去烧锅、炒熟,又端来让这四个女知青边吃边拉呱。
权素雯拿出了自己买的二联画子和四人合买的点心递给洪如刚,说:
“如刚,这画是昨天去集上的新华书店买给你的,这两包点心是大家一齐买的,是来孝敬你家老辈们的,其余这四包:两包给徐祥敏,两包给洪如通的,洪劲松那孩子有人买,咱就不给他了。”权素雯从手中把早就准备好了的东西,递给洪如刚,把两包点心递给如刚的娘。
枣花接着两包点心,说:
“还叫你们几个孩子破费,你们刚来这儿,家里给带点钱,怪不容易的,以后可不准,想来这儿玩空着手就行,不必买东西。”
“没什么,大娘——没花什么钱,到这认个门,以后就不花了。”黄琴回答着洪如刚母亲的话。
徐玉玲指着洪如刚的三个老辈,又对着洪如刚说:
“这是爷爷、奶奶、大娘,对吧,没叫错吧?”
洪如刚点头笑着,三个老辈都一齐夸这四个女孩子。
枣花告诉她们说:
“如刚啊,看你认识的这些孩子们,嘴多甜,多可爱呀,怎么就贪上下放,都来在这荒山野岭的,太可惜了,以后有什么困难,可叫俺这孩子帮忙啊!”
“是的,有困难就找洪老师。”
“上级号召,各大城市都搞下放。咱们贪这儿条件还算不错,上一批贪上新疆、黑龙江农场的,他们可苦了,那儿的条件多差呀,哪怎么办呢?也得在那儿‘大有作为’吧。”
“农村是个广阔天地,正需要我们呢!”
“我们呀,扎根农村干革命,大娘,奶奶爷爷,这回咱们都不走了,和你们一样‘打庄户’了!”
四个女知青看看如刚家的人都这么朴实,也就无拘无束地和她们他们攀谈起来。
过了一个时辰,她们还要去看看徐祥敏和洪如通的家,洪如刚又提着这四人买的四包点心,带她们去了这两家子,交谈了好长时间。
徐祥敏和洪如刚、洪如通三人把这四个女知青送走的时候,狮子星座已到了西南方,该是午夜时分了。
回到家中,洪如刚拿出了权素雯给买的两联连载墙画,里边忽然掉下一张字条,是权素雯写的,字迹虽不大工整,可比较认真:
如刚哥哥:
喊你一声哥哥,不好意思!第一次见到你,对你印象很深,总想经常见到你,和你谈心。千言万语表达不了我的心意,我想和你永不分离。
权素雯
六四年十月某日晚十点。
几行朴实无华的文字,表达了一个十七岁,其实是十六岁的小姑娘的芳心。洪如刚的遐想之梦真地一下变成了现实,他真的不敢相信:能是真的吗?她在向自己求爱了!老天爷告诉如刚,这是真的,百分之九十九是真的!洪如刚此时好像是在“九天揽日”,又如“大海航船”,他怎么能猜得到“天空竟如此的浩瀚无穷”,“大海竟如此的辽阔无边”!我也许将要到达大海的美好的彼岸。
洪如刚又珍惜的小心翼翼地放开那两张画:
一幅二张是“画中人”;
一幅二张是“天仙配”。
啊,怎么?太巧合了,两幅画竟是去年春天和佟玉看的两场电影的神话故事一样,也是“画中人”和“天仙配”。这千奇古怪的巧合,难道是佟玉又转世再生了么?这真是天大的奇迹!怎么会这样?天下竟有这般如此巧合的事情!但忽的有一个转念:别回再是“天仙配董永”、“槐荫树下一别千古恨”啊!如果是那样,你这个小知青,像佟玉一样,又要“坑害孤家寡人”了——
“小心呀,人家可是有上级规定的政策保护的!”小吴老师的话在洪如刚的耳边廻响……
再说,情况是多变的,今天能“上山下乡”,明天也能“离乡返城”。
“天仙配董永”的悲剧在洪如刚的眼前晃动;那些使他伤心的渺茫的情景又好像青梅湖水库里的佟玉魂魄击起的千层涟漪,向平静的水面击荡,扩散……
洪如刚不敢往下想了,他小心翼翼地把两幅画挂在了后墙上。
郑云涛校长让大孩子来喊洪如刚和他谈心了。他家就住在洪如刚的新家东南角,相隔不到四家人。
郑校长先谈了如刚的婚姻问题,自然地又谈到了朱兰芳和权素雯的问题,说洪如刚对朱兰芳的印象确实深刻,可又看得出,你不想娶她,特别是见到权素雯以后,更不知为什么?郑校长也说服不了洪如刚不该对小知青情有独钟。重要的是分析了这个姓权的小姑娘,年龄幼小天真,对于谈情说爱是不是还为时过早。郑云涛脸上真是晴转多云。洪如刚的脸也是阴云密布。两个人对于这件事情的分析,始终没有结果,他俩又开始谈些别的事,索性不再提洪如刚的婚姻大事。
郑云涛又谈起了学校的事,他说洪如刚也许能碰上好运气,他告诉如刚,说这回上级给乡校几个代课教师转正的名额,弄不巧这个赵埝小学能贪上一个名额也非你莫属,他说他已给乡校透了底,乡校的校长对洪如刚的印象非常不错。
洪如刚的心里对自己的前途又充满了喜悦。
风雨的前奏曲已进行到尾声,最后在格针岭总结**成果时,定下了朱满仓的特大贪污案,处罚了他、撤销了他的会计职务,还叫他退出全部赃款和大部分家产。另外又简单地处罚了一部分人的破坏生产行为,还取消了洪劲松的记工员职务,更谈不上再让他当会计了,理由是他的家里过去种的地太多了,被化成了富裕农民。这样家庭的孩子是不能担任生产队重要工作的。洪劲松和高余香的恋爱也谈崩了,原因是高余香的舅舅知道了这件事,他把外甥女批评了一顿,高余香还怨洪劲松隐瞒了自己的家庭。
洪劲松从此也受到了特大的精神打击。
洪如刚去劝了他,也无济于事,好长时间洪劲松的情绪一直都沉浸在苦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