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舞一双美瞳闪着丝丝的泪光,毫不避讳的看着那个根本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尚公子,就差些当众哭出声来了。还好十四娘就顾着数她今晚赚的那白花花的银子,并没有注意到眉舞的反常行为,反而一旁的清竹看了去,自然觉得怕是不好,悄悄的私下里拽了拽眉舞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冲动。
眉舞最后的期盼还是落了空,她今晚的时间不属于那个每个月必然将自己抢下来的尚公子,抢到眉舞的男人丝毫没有看到眼前这个明媚的女子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哀伤,他只觉得自己的三千两花的很值,能与醉春楼的花魁一度春宵,纵然散尽千金又如何?
眉舞愤然的表情再此刻跃入了人群之中,虽然她最后极力的隐忍,但是还是忍不住,一行清泪顺脸而下,此时,穆双正如绿丝不急不缓的上台而来,眉舞忍到及至实在忍无可忍,索性转身而去,猛的朝后台跑去,这一跑不要紧,正与什么都不知道的穆双撞在了一起,撞的无辜的穆双险些从台上滚落下去,眉舞连看都懒得去看,甩着袖子转身就跑了。
穆双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绝尘而去的背影,很是费解,风月场的女子连这点自制能力都没有,她还一直跟自己争花魁,较老劲儿,原来这心理素质就已经差到这个样子了啊,绿丝百乱之中,还不忘趁乱拽起穆双,她不悦道:“呸,什么人呢,撞了人连句话都不说就跑了,说出去我都看不起她了。”
穆双无奈的整理了下衣服道:“你又看得起过楼里的谁,别贫了,快把琴给我,我们该上台了。”
绿丝这会到理智,连忙挥手纠正道:“错,锦瑟姑娘,是你该上台了,而不是我们,我只负责伺候你,我可不负责伺候台下那帮子臭男人。哼。”
穆双继续无奈的笑道:“好嘛好嘛,那把琴给我吧,且听为姐给你小奏一曲去咯~”穆双最后有些顽皮的接过琴,冲绿丝做了个小鬼脸,结果鬼脸换来了对方更直接的大白眼,穆双灰溜溜的滚上台而去了。
蒙面女郎,轻衣素衫,一琴一调,一曲离殇,穆双出场后,仅仅是一个露面,便给现场气氛掀了一个小高潮。一旁的清竹颇有些赞许的冲穆双点了下头,再博得穆双礼貌的回应后,清竹不失风范的退身而去,将这个舞台留给了穆双一个人。
穆双笑意盈然的看着台下聚精会神的看着自己的男人们,轻笑道:“此夜时光,锦瑟来迟了,还望各位爷海涵。”
台下轰然而炸,纷纷的响起了各种回应着穆双的声音。。。
“锦瑟姑娘客气了,咱们不曾有气何来海涵。”
“锦瑟姑娘见外了,咱们就等姑娘一曲高歌,也不枉此夜白过。”
“锦瑟姑娘。。。”“锦瑟姑娘。。。”杂乱的喊叫声响成一片,穆双面容宁静的看着台下一张张因为激动而通红的脸,手指一扬,一声清脆的琴声在杂乱声中应和而起,一片混乱的叫喊声顿时安静了下来,安静的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的清清楚楚。
楼外,此夏夜色整浓,墨染的空中仿佛被人轻轻的泼描了几笔水墨一样,几丝若有若无的云迹隐隐约约飘荡在天边,将那抹明媚的月色隐藏在自己薄如蝉翼一般的身影之下,清清脆脆的夜里,仿佛有名身穿轴蓝色旗袍的姑娘,手捧着色彩明媚的青花瓷瓶,在月光之下眉角含笑盈盈而立。。。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
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
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
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
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
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
你的美一缕飘散
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天青色等烟雨
而我在等你
炊烟袅袅升起
隔江千万里
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
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天青色等烟雨
而我在等你
月色被打捞起
晕开了结局
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
你眼带笑意
色白花青的锦鲤跃然於碗底
临摹宋体落款时却惦记着你
你隐藏在窑烧里千年的秘密
极细腻犹如绣花针落地
帘外芭蕉惹骤雨
门环惹铜绿
而我路过那江南小镇惹了你
在泼墨山水画里
你从墨色深处被隐去
一曲曾经当红的青花瓷,被穆双从遥远的二十一世纪带到了大廑皇朝,依然威力无穷,她轻摇浅唱的歌词小调,已经让所有人几乎掀暴了全场的气氛。
穆双随着自己歌里的调子,再一次让自己的记忆横空而飞,初时听闻青花瓷时,她还是许小坤的女朋友,在那个月凉如水的夜色里,许小坤闪着亮晶晶的眼睛将MP3的耳机塞进她的耳内,与她相拥在一起听着这个曾经红极一时的歌,许小坤那时候笑着说:“双双,你大概就是我前世的青花瓷,所以这一世,我才会这样的把你碰在手心里,生怕你受到任何一点的伤。”
只是转眼之间,那个曾经说着自己是他的青花瓷器的许小坤,却已经把别的瓷器捧在了怀中呵护,而穆双碎了,裂了,似乎并不再关乎他的事了,几年的感情和相守,只换来了最后的几个字,许小坤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威力是什么,就是三根钢针,一针一下,死死的刺入了穆双的心里,扎的生疼生疼的,不留一丝血色,却让她痛苦难当。
穆双此时在哪里,做什么,什么处境,恐怕许小坤早就不再放在眼里了吧,所有的男人,都是那般的冷漠无情,还有李朝天,穆双想到这个名字时,心口永远都会很不给面子的狠狠的疼起来,她想起李朝天笑容满面的眸子,想起他温暖的怀抱和细语呢喃。想起他将她抱在怀中,宠溺的让她觉得全世界都不过如此。。。
可是就是那个男人,始终,未曾信任过自己,在秦可儿重伤昏迷之后,他把她关入了地牢,还亲手喂她喝下了那碗苦涩的药,剥夺了她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孩子,再残忍的告诉她,今后,她将永远不能再怀孕了。穆双的心底抖了几抖。
歌还是那曲歌,悠扬的调子里忽然被唱出了凄凉的味道,凄凉的如同那个肮脏的雨夜里,那个不堪回首的记忆。穆双觉得自己身上麻麻的,仿佛是那些肮脏的男人的手,再一次强行的抚摩上她的身子一般,让她恐惧而绝望。只是手下一乱。
穆双指尖的琴弦却在这种气氛下,忽然崩然而断,发出一声刺耳的断弦声,台下热闹的气氛一下就冷了下来,大家彼此相对,四顾无言,都知道琴断不详,但是弦,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断掉?
十四娘本来笑颜如花的脸色登时难看了起来,一般把琴弦弹断的歌女,都会被视为不详,穆双在如此要紧的关头把琴弦崩断,实在是让所有的人尴尬了起来,穆双额上的汗轻轻涌出,她在心底淡淡的骂了句:“真是倒霉,怎么会断琴呢。”
琴弦断了,可歌不能停,台下在寂静了几秒之后,再次听到了断弦之后的曲子,依然悠扬如故,但是略带了残缺。
一曲完毕之后,穆双头也不抬的淡然道:“完美的事物,总是会有些遗憾,此曲如此,锦瑟此时心情,更是如此。”
台下人议论纷纷,是因为人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等性格的女子,不卑不抗,不慌不乱,在琴断之后,换成别的女子早就吓的面色青白的跪倒在地了,而她却只是眉头一皱,在曲子完毕之后将过错归类于别处,这样的反映和自信,实在让人吃惊。
十四娘目瞪口呆的看着穆双不动声色的挽回大局,眉角的焦躁渐渐的被笑意所取代,这个女子不同寻常,除了才色之外,怕是还有更多的没被自己发掘的魅力在里,醉春楼里未来的头牌花魁,怕是清竹和眉舞,都争不过她。
穆双缓缓的起身而立,站在那里颇有些得意的看着台下的男人们,虽然她青纱遮面,当时唇角的笑意依然从那道浅纱之后露了出来。十四娘很会挑选时机的蹦了出来,扬着手里的帕子宣布,锦瑟姑娘今夜的身价是,五千两。
此价一出,全场哗然,但是哗然过后,却依然有人肯散尽千金来博得美人一笑,人群中间的一个男人迫不及待的喊出了五千五百两的价格,满眼迫切的看着穆双,他觉得,这个女人今晚必定就是他的了,毕竟也不是人人都出得起五千五的价格的。
穆双眉毛一扬,嘲讽的一笑,这些男人的钱可真是好赚又好骗,这么简单,就能赚到五千五百两,正当她分神时,却忽然从角落里听到一个淡淡的声音:“五千七百两。”
穆双抬头看向喊价的男人,正是眉舞姑娘的心上人,尚公子,她有些吃惊,怎么这尚公子今晚会出价要她?那眉舞呢?又一出喜新厌旧的戏码?穆双仿佛听到了眉舞的哭泣声,一声一声,挠的她此时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