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一双剪水的双瞳望向孟君遥,礼貌地用手语跟他打招呼。
接着,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孟君遥竟然也用熟练的手语(不过只能尽量用一只手)回应她,并告诉她自己是在福利院长大,福利院有很多听障和语障儿童,所以每个人都必须要学习手语的。
东云和南枝都有些喜出望外,真是缘分啊!
东云对妹妹一直保护得很好,凡是有陌生男人靠近她,东云都要多盯几眼的,但她却对孟君遥莫名的放心。
可不是因为他只有一只手干不了什么坏事哦,主要还是因为这一路的相处,觉得孟先生为人十分沉稳可靠,跟那些垂涎南枝美 色的家伙是不同的。
东云赶紧说自己要去忙了,让妹妹跟孟先生好好“聊聊”。
于是,他们借着手语的帮助聊艺术,聊人生,聊喜欢的画家和画风,聊教课当中的心得体会。
当然,孟君遥也不无遗憾地表示,自从意外伤了手臂之后,左手作画很不方便也很不熟练,恐怕自己没法再画出能入眼的作品了,也不能再教学生。
说到这里,不免黯然神伤。
南枝明亮的眸光也黯淡下来,面露同情之色,接着,她大胆地“问”:“孟先生是第一次到K城来,明天下午我没有课,可否能有这个荣幸,邀请孟先生同游K城呢?我愿意做你的向导。”
孟君遥本想,到处找房看房子肯定很费事,安顿下来之后要大睡3天解解乏,可没想到安顿的问题这么轻松就解决了。而且美女盛情,却之不恭。
于是转天,南枝和孟君遥的身影出现在了K城的每一处景致。
他们一同来到一块形似枕头的大石头跟前,石头上书两个大字:“枕石。”
看到孟君遥好奇打量的目光,南枝用手语介绍道:“据说当年秋香到寺庙去烧香,唐伯虎就睡在这块石头上等她。一觉醒来,刚好看到秋香回来。这时一阵风把唐伯虎的帽子吹到了地上,他为博佳人一笑,不是用手去捡帽子,而是整个人趴在地上,用头去拱帽子。秋香被他逗得嫣然一笑,这便是《唐伯虎点秋香》里秋香的第二笑。”
有了南枝这个尽职尽责的向导,孟君遥得以好好品味了K城独特的风韵。
一棵老树,一块石头,原来都是有故事的,它们身上都刻着历史的沧桑。
他发觉这个小地方人杰地灵,生活节奏慢,人们都有板有眼地做事,也毫不吝惜地享受生活,心态一点不浮躁,还真是个适宜居住的水乡。
在馆子里吃饭的时候有个小细节——南枝特地把一双粘在一起的卫生筷子分开才递给他,免去了孟君遥的不便和尴尬。
这趟旅程因为有善解人意的佳人陪伴在侧,本该是十分惬意的。
但在游山玩水品尝美食的同时,孟君遥也时常想起小白,尤其是夜深人静之时,想到她一定在为自己的失联而茶饭不思,心里很不好受,甚至呼吸都能感觉夹杂着疼痛的滋味。
但是他决定还是坚持不跟她联系,要断就断得彻底一点,因为长痛不如短痛,其实那个巫山才是可以给她幸福的人......
又过了两天,孟君遥正打算好好规划一下以后的生活,东云忽然来找他:“孟先生,那天你和我妹妹出去玩得怎么样?”
孟君遥:“很好啊,南枝是个很善解人意的姑娘。”
东云:“孟先生,跟你说实话啊,好多年我都没见我妹妹这么开心过了。那晚回来之后,她破天荒吃了两碗饭,还一直跟我打手语,说你的各种好。”
“哦?”
孟君遥感到十分意外,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多好,承蒙当年小白不嫌弃,那已经是自己三生有幸了。
东云:“孟先生,你说过你单身没成家对不对?我想问问你,觉得我妹妹这个人怎么样?”
孟君遥没多想:“我说过,很好啊,很漂亮,有才华,又善解人意。”
东云接下来的话让他直接懵了:“既然这样,她未嫁,你未娶,那你考不考虑跟她处一下对象呢?”
孟君遥:“我?你不是在开国际玩笑吧?”
南枝虽然不会说话,但正经是个肤白貌美的艺术才女,而且看起来年纪不到30岁。自己岁数大人家好多不说,关键一只膀子还残废了,现在要啥没啥,就连份像样的收入都还没有,怎么配得上人家?
东云看出了孟君遥的心思:“我妹妹长得年轻,其实她也不小了,今年已经30出头,大龄剩女,不能再拖了。而且她也不是那种看重金钱地位的人。我也跟孟先生你说句实话吧,就是她本人让我来问你的意思的。”
孟君遥愕然,自己还有这个魅力?
东云:“孟先生,当初我之所以热情邀请你来自家客栈住,一来,确实想为人生地不熟的你提供方便;
二来呢,你是搞艺术的人,我觉得你谈吐优雅,见识又广,肯定跟我妹妹有很多共同语言;
三来呢,你说了你单身一人。南枝长得美,在我们K城也算是小有名气,想追求她的人其实挺多的,有做生意的,有搞技术的,也有做学问的,但是她都不同意。”
孟君遥:“那应该眼光不低啊。”
东云:“那倒不是,她对身高啊、外貌啊、工作啊、存款啊这些倒一点不在意,只有一个硬性要求,就是自己未来的另一半必须是搞美术的。我们南枝也是个爱绘画爱到骨子里的人,而且她觉得同是爱好美术的人,一定有着相似的修养和价值观......”
自从那天跟孟君遥同游过后,南枝一直觉得自己心跳过快,双耳发烫,神情恍惚,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
她在网上如痴如醉地欣赏了孟君遥以前的许多作品,各种类型和风格都有。
看过之后,深深认识到自己那点儿三脚猫的画技,根本不能跟大师的功力相提并论,并且沉浸在孟君遥的才华里不能自拔,他这个人,有着多么丰富而美好的内心世界啊!
孟君遥画的花,在别人看来那不过就是一株植物,而在南枝看来,那是对生命和阳光的热爱;孟君遥画的一棵老树,别人看来只是一块朽木,而在南枝看来,那是历尽沧桑的经验与智慧;孟君遥画的一个背影,在别人看来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而在南枝看来,那是孤独中的坚守和坚强。
南枝的心被深深撼动了,她用自己的灵魂感受着他。
别看南枝天生不能说话,朋友也不多,平时给人安安静静乖巧小猫一样的印象,但其实骨子里,她却是个很有想法、也很果敢的女人,认定的目标从不轻易放弃。
这正是外柔内刚的最好诠释。
此刻她脑子里只有4个字——就!是!他!了!
长久以来自己要等的真命天子,就是孟君遥了!
于是马上请姐姐去问他的意思。
东云跟南枝强调了一下:“他比你大不少,他现在身有残疾,他没有房子没有工作,你真的想好了?”
南枝坚定地打手语:“这些都不是问题,跟他相处时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开心,我就是想跟他在一起!”
妹妹奴东云,听她讲得也有道理。
就像自己,大学毕业就匆匆嫁了,结果呢,现在跟丈夫的共同语言越来越少,虽然还没分手吧,但生活也过得几乎只剩了柴米油盐。
也许一段感情中。心灵的高度契合才是最重要的。最好的爱情,是精神上的门当户对。
东云于是答应去帮南枝跟孟先生说说。
她走后,南枝想了想,嗐,自己的事还是自己去问吧,省得姐姐在中间传来传去传岔了,也不管什么女追男害不害羞了。
那边,孟君遥对着东云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可使不得!”
东云:“怎么个使不得?”
孟君遥把自己那一千零一个拒绝的理由说了一遍。
东云:“矮油,孟先生,都什么年代了,真爱面前这都不叫事!再说,又没让你们俩现在就领证,只是先处处看嘛,如果不合适另说!”
孟君遥不为所动,坚持不要这段天上掉下来的艳 遇,颇有被女妖包围的唐僧的既视感:“不行不行,我看我还是换个地方住吧。”
一个要走,一个要留,正在这时,虚掩的门上传来了几下有节奏的敲门声。
原来是南枝到了。
气氛有些尴尬,孟君遥和东云也不知道她刚才听见了没有,听见了多少,只好双双注视着她的手,看她要说什么。
南枝虽然无法发声,听力却没有问题;她和男性相处的经验不多,识人的目光却十分敏锐;她和孟君遥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已被他的人品和才华深深吸引。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南枝用好看的手指比划手语,单刀直入地表示:“孟先生,如果你不嫌弃,我想做你的妻子。”
这个女子的诚恳和勇气,让孟君遥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自认为是个又老又丑又穷的废人,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还有这个荣幸。
可是一来,人得有自知之明,怎可祸害人家?
二来,他的心里被小白塞得满满的,十几年入骨的相思,怎可说忘就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