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的初冬，小宁河畔已是萧瑟不已，彭晓云背着一个大大的挎包，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看似几分俏丽的面容显得有些憔悴，她此番正要前往万里清漂公司的办公室去找负心人刘建兴讨一个说法。
一年前大学毕业后的彭晓云选择留在了自己的家乡屏和县，凭借自己优异的工作能力很快在万里清运公司获得一份不错的工作，也得到了老板刘建兴的赏识，很快，自己在公司的地位就得到了显著的提升。这对一个家境并不好、一心想靠自己的力量混出一番天地的女孩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机缘。
就在几个月前，情窦初开的彭晓云终于经不住刘建兴的诱惑，委身于他，可是事后刘建兴非但不承认自己，还说自己是狐狸精勾引了他，这让一向以清白自省的彭晓云有些恼怒，更让人气愤的是，刘建兴的弟弟刘建丰也插了一脚，竟然和哥哥一起玩弄彭晓云，刘建兴竟然设局让弟弟奸污了她，屏和县又是山高皇帝远，警察也被这两兄弟收买了，这让一个方才走出校门的大学毕业生如何受得了，彭晓云性子有些暴烈，于是决定选在今天，当面和刘建兴讨要一个说法。
万里清运公司主要负责清理长江支流上的一些河道垃圾，并且有时会帮当地人清运一些失足落水的浮尸，因此收入还是比较客观的，作为公司的老大，刘建兴正当壮年，也不避讳浮尸碰不得的俗语，生意也是做得风生水起，此刻他正坐在硕大的办公室里，口吐青烟，眼光迷离地望着眼前的彭晓云。
“老刘，无论如何，我都不是你的玩偶……”彭晓云双目含泪，一字一顿地说道，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让人看了忍不住想去关爱，之前刘建兴对她产生兴趣，也是因了这幅柔弱的风骨。却没想到他的弟弟刘建丰也瞧上了她，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强行霸占了彭晓云。
刘建兴缓缓吐出一口烟圈，道：“小彭啊……你也知道，我是有家室的人，虽然老婆对我不好，但是你要知道，我们只是逢场作戏，呵呵，你又何必当真呢？再说了，你都被我弟弟玩过了，我可不要破鞋……要不，我给你点青春损失费好了……”
彭晓云瞪着一双大眼，有些幽怨地望着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翻云覆雨时信誓旦旦，后来又准备弃自己于不顾，当下也是觉得愤懑异常，眼中的怒火昭然若揭。
“……损失费？我的清白，我的青春，你觉得能用钱买到吗？”强打着精神说完这些话，彭晓云几乎要哭出声来。
“呵呵，一万，你觉得呢？”刘建兴当仁不让。
“一万？你就想用一万买走我二十年的清白，你太卑鄙了！”彭晓云听到这句话时出离愤怒，不争气的眼泪跟着滚出了眼眶。“……你简直不是人！”
“呵呵。你随意说吧，反正木已成舟，难道要我把身子骨押给你？要不这样，两万，顺带把你哥哥介绍到我这上班，一来照顾下你们家人，二来吧，呵呵，小彭啊，我们来日方长……”刘建兴厚颜无耻地说道，望着眼前青葱一般的小姑娘，早已心生邪念。这样好的姑娘不留着伺候自己实在可惜。
“你做梦！我才不会做你的情人！”彭晓云的犟脾气上来了，忽地从椅子上坐起，就要朝门外走。嘴里却说道：“……你等着被警察抓吧，我要去告你！”
望着彭晓云离去的身影，刘建兴恶狠狠地唾了她一口唾沫，拿起电话就给小弟罗凯拨去。
……
11月的小宁河已经冷得不行，这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彭晓云憋着一肚子怨气几天没回公司上班，这天上午趁着阳光明媚，准备到祖屋的对面河滩去散散心，小宁河是一条水流湍急的长江支流，虽名为河，其宽度却和一般的分支水系相差不大，因此前往河对岸只能靠渡船，当时屏和县还没有修建桥梁。
彭晓云搭上前往对岸的渡船，行驶到目的地还有十多分钟里程，她双目婆娑，盯着江水发呆，几天前刘建兴恶狠狠回绝她的那一幕还在眼前，想到这一切，年轻的女孩不紧暗自神伤。
“哟，这不是晓云吗？”身旁一个男人忽然大声地说道，生怕她听不到似的。
彭晓云回头一看，心中的厌恶感又增添了几分——原来是罗凯，这个黑瘦的小个子男人一直是刘建兴的得力助手，年纪轻轻就爬到船老大的位置，可能今天休息也想出去游玩，却没想到在这只船上遇见他。
见到罗凯确实让她有些心烦，这个瘦猴一样的男人三天两头缠着自己，连哥哥彭晓强几乎都想伸手揍他，若不是在公司里这个男人有着很深的背景，自己才不会对他低声下气的。
“罗老大啊，呵呵，你也出去玩？”难受归难受，彭晓云还是礼貌地同罗凯寒暄了一下。
罗凯涎着脸，露出一副淫邪的表情道：“哎呀，小妹妹，我们可真有缘啊，要不，今天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这大冬天的，河岸上可是冷着呢……”
“谢谢罗老大，不用了，我正要去见一个人呢……”彭晓云赶紧扭过头回避罗凯汹涌的口气，这小子中午该是吃了大蒜，一股难闻的味道随着他翕动的双唇迅速朝空气中扩散，令彭晓云非常不适。
见彭晓云转过了头，罗凯忽然对开船的船老大使了个眼色，后者听话地减慢了航速，只听到引擎的轰鸣声渐渐减弱，船在江中心水流最为湍急的地方缓缓绕行。
彭晓云正站在船头看景色，说时迟那时快，罗凯一个窜步上前，狠狠地推了彭晓云一掌，只听得一声娇呼，她已重重砸入冰冷的江水中……
“救命啊……救命……”趁着江水还没淹没自己的头，不谙水性的彭晓云伸出双臂大声呼救。
站在船头的罗凯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便假模假样地大声跟着呼喊起来：“快救人啊，有人落水啦！……”
一边假意招呼船上的人营救彭晓云，但船老大却将舵盘一轮，看似失去动力的渡船却在江水的推动下缓缓往下游落去，距离彭晓云越来越远。
巧的是，彭晓云的孪生哥哥彭晓强此刻正在岸边洗衣服，忽然见到江中有人呼救，定睛一看顿时吓得不轻，只见自己的宝贝妹妹正在江中心挣扎，咕咚咕咚地喝着江水。彭晓强赶紧跳下水，却一次又一次被江水推回岸边，一时间岸边聚集的看热闹的人也多了起来，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王老大，您救救我妹妹吧！”看到清运公司的清漂船缓缓开来，彭晓强不禁大声朝船老大王绍群求救，没想到，后者给了他一副冷脸色。
“……只运死人，不拉活人，活人值几个钱？”他阴阳怪气的说道，脸上竟有几分幸灾乐祸的神情。
“王老大，您救救人吧，我妹妹马上就淹死了啊，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彭晓强几乎嚎啕大哭起来。
“哼……我怕你给不起钱！再说了，你给钱我也不会救的，我说了，我只运死人，不救活人，你妹妹也是，怎么就这么不小心自己掉下去了……”王绍群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笑呵呵地说道。
“胡说！我妹妹是被人推下去的！”彭晓强此刻双目中像是有烈火涌出，眼见着自己的妹妹在水中行将溺毙，他简直就想冲上去将这个王绍群碎尸万段！
“呵呵，这不是彭家小妹吗，这个狐狸精啊……呵呵。”一个尖锐的女声忽然传进彭晓强的耳朵里。却是人群中一个不知名的大婶在那细碎地说道。
“你们胡说，我妹妹清清白白的，怎么叫狐狸精了！”彭晓强犹如一头发怒的野兽狠狠吼道，那女人见状有些惧怕，讷讷地退身走开了。
“哎呀！人沉下去了……没救咯！”旁观的众人发出一阵惊呼。看至此时，岸边数百人竟没有一个人伸手相助，这让彭晓强寒透了心。
彭晓强回头一看，只见妹妹彭晓云最后在水面上扑腾了一下，就再也没上来，他眼中的泪水立刻激射出来，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几分钟后，王绍群看到水面上再也没有人扑腾了，便笑呵呵地对彭晓强说道：“两千，给你妹妹捞起来，怎么样，不然真的就喂鱼啦……”
彭晓强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朝王绍群点点头道：“好吧……两千就两千……”
只是那双眼睛里充满了仇恨，王绍群背过身去招呼众人开船，却没注意，这双眼睛的主人正在用心地记下自己的相貌、语声。复仇的种子，已经埋下。
清漂船缓缓启动引擎，发出一阵阵巨大的响声朝彭晓云落水的地方驶去，人群中发出一阵阵失望的呼声，似乎在惋惜一场好戏结束得太早。江水散布着粼粼的波浪，彭晓云的尸体已经慢慢地从水底浮上来，白得骇人。彭晓强绝望失神地望着水面，像是一个石刻的假人。
你们要害死我的妹妹，我就叫你们不得好死。
王绍群，刘建兴，还有那个刘建兴的弟弟刘建丰，你们都拿我的妹妹当乐子，我饶不了你们……
他在心中恶狠狠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