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恶斗之后,邹天行已是满头大汗,眼神也变得有几分迷离,方才被一个场外的神秘人破了法,让他心神受到不小的伤害,伤了元气,此刻在李蔷的搀扶下才颤颤巍巍站立起来,转头望去,李蔷一张白净细嫩的瓜子脸上充满关切之情,当下觉得心中大暖,仿佛也没那么难受了。
李蔷把邹天行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一步步朝警车走去,吴作贤见状也来帮忙,二人驾着邹天行一步一顿地准备上车。
一旁看得有些发呆的几个警员和武警正准备收拾那只摆放在地面上的残臂,但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待众人定睛查看那只残臂时,发现竟然如同腐败多时一般,在空气中暴露时间稍长,竟长出了层层绿色的纤细绒毛……
邹天行忽然回过头来,像想起什么似的鼓气说道:“……先别碰那只手臂,小心……”
说话时已有几个小战士走近残臂一米左右范围内,霎时间一股绿色的薄雾从地面上升起,几人接触到这股烟雾后顿时口吐白沫、手足抽搐,一时间都倒在地上,面孔扭曲着好似十分痛苦,情势甚是恐怖。
邹天行急忙撇下李蔷和吴作贤,对叶青魂说道:“叶老,快拿我包里的木岑香……”
“好的!”叶青魂赶紧从邹天行的军用背包里搜出一个精致的银雕方盒,轻轻打开来,从里面拿出一小块肥皂样的物件,邹天行缓步走到那股绿色烟雾几尺外的地方,伸手接过叶青魂手中的这块东西,用手指在空中一划将它引燃,随着这块肥皂样的物件开始燃烧,空气中顿时充满一种青涩的香气,犹如嫩叶初出、雨后山林中的草木清香。
方才几个小战士已经中了尸毒,这活跳尸本是死身,由着尸身香囊才得以保全不腐,一旦香囊离开活跳尸,那具皮囊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迅速腐败,产生剧毒万分的尸毒,同普通腐败尸身的尸毒不同,活跳尸的尸毒几乎无解,中者几分钟后即可死于非命,这也是分金道阴阳师最毒辣的一招,多年来不少不明就里的人因此而丧命。
邹天行看着缓缓燃烧的木岑香,低头沉吟道:“此人法术高强,非但活跳尸威力异常,连余下的尸毒都如此强烈,还好我事先准备了木岑香,唉……”
这木岑香产自古时西域某处,当今世上现存已不多,邹天行这块木岑香也是多年前从新疆一个杳无人烟的小沙漠里寻来的,这种类似香料的东西由胡杨木生成,由于常年没有雨水的浸润,因此坚硬无比,此外胡杨木需在特定时间和特定地点经由一定机缘才可以形成木岑香,这是常人不可多见的知识。
叶青魂望着几个渐渐好转的小战士,有些担心地对邹天行说道:“天行啊,这木岑香极其珍贵,怕是你那里也剩的不多吧……”
“的确没剩多少,呵呵,我可不想再去那种死地去寻找了……”邹天行虚弱地回答着,只见一小块木岑香缓慢地燃烧殆尽,几个中毒的小战士已经恢复神智,李蔷等人在嗅到木岑香的味道时也觉得身心愉悦,灵台清明,想来这的确是一种难得的珍贵香料。
李蔷没有多问这木岑香的来历,眼下她只关心邹天行的伤势,但见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伤痕,只是气喘如牛、虚汗不断,想是心神没有恢复的原因,于是心中非常挂念,连忙一把搀过他就往警车里走,邹天行则软绵绵地任由她摆布,一行人在清理完现场回到警局时,已是破晓时分。
当日上午,小睡几个小时后又饱餐一顿的邹天行来到刑警队办公室时,李蔷等人已在室内等候了许久,昨夜一场苦战,几个武警战士险些丧命,却只换来一段充满绿色尸毒的残臂,昨晚几名法医对残臂进行了消毒处理后就地焚烧深埋,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次行动除了一个小香囊外,别无其他收获。
此时这个精致的小香囊正摆放在一个密闭的玻璃容器里,散发着几许神秘但有些诡异的气息,办公室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室内越发安静。
“这个什么香囊,难道就是活跳尸保持不腐的关键?”李蔷顶着一副黑眼圈,有些麻木地说道,昨夜将邹天行架回来后,她也着实累得不轻,本来欧阳乐儿准备照顾邹天行就地休息一下却被她拒绝了,李蔷自己也想不通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对这个神棍产生了一些好感,也许是时间长了觉得他身上有不少别人没有的优点,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比如沉稳,那种火烧眉毛都不会惊慌的沉稳。还有一丝傲气,这和李蔷自己倒有些像。
邹天行缓缓坐到一张椅子上,对叶青魂点头致意后说道:“这香囊名叫尸身香囊,也是有些年头的物件了。相传战国末期分金道有一名法力高强的阴阳家后人,他的名字想必大家都很熟悉,就叫做吕不韦……”
“吕不韦……他不是嬴政的相邦吗?……”欧阳自认为饱学历史,却对吕不韦是阴阳家后人一派知之甚少,当下眼中充满好奇,也对邹天行的话题产生了许多不解。
“多数人认为吕不韦是秦朝相邦,却不知吕不韦其实是地地道道的杂家学者,当年吕不韦本是商人,在邯郸经商时遇见阴阳家邹氏的门人,也就结识了阴阳家学派的一些东西,于是吕氏一门成为卫国阴阳家的一个分支——杂家。杂家本是一个融汇诸子百家学说形成的综合学派,当中也有不少阴阳家的后人,因此吕不韦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分金道阴阳师。后来嬴政当权,焚书坑儒,诸子的学说几乎被宰杀殆尽,唯有阴阳家一派,由于我的先祖邹衍运用五行异术提前预支到灾难的降临,继而带领家族人等归隐山林从而逃得一劫,再者吕不韦实则秦朝重相,在他的庇佑下部分分金道门众南渡,到达交趾一带,分金道一派得以保全。千年过去,他们的后人已经将阴阳术数融合到当地的方术中,所以现在南洋的部分邪术,其实真正源自中原……”
“……原来有这么深的一段渊源啊……”欧阳乐儿的巴掌脸上露出惊奇的神色,她咂咂小嘴接着说道“那这个小香囊,真有保存尸身不朽的功效?”
邹天行缓缓坐下,喝下一口水后继续说道:“这尸身香囊制作工艺颇为复杂,需化得控尸之魂皮囊的油脂才可引法……”他翕动着两片薄薄的嘴唇,下面的话就让人有些不寒而栗了。
“……也就是说,彭晓云若想以自己的阴魂控制尸身,就必须寻得一个分金道高人,于极阴时化得自己尸身的尸油作为引法之用,当然,香囊之中除了尸油之外,一定还有彭晓云的毛发,这是分金道邪术中必须的引子,缺一不可……”
众人盯着玻璃器皿中精巧的小香囊,想到其中竟包裹着一些彭晓云的尸油,当下都觉得心中有些犯恶心,日光灯惨白的光线,越发映衬得室内寂静诡谲。
邹天行见众人都没说话,接着介绍了下去:“……尸身香囊在取好尸油和毛发作为引子后,就由阴阳师做法七七四十九日,将死者的咒怨分解到想囊中封闭,同时绣上符咒,再者,封印的香囊中掺杂有红尸香、落阳草等稀有香料腌制而成的香精,因而其味道会有些发腻,再加上尸油的味道,所以就有点像动物肉类的气味,闻久了,难免产生不适。”
“那这个香囊现在该怎么处理?”李蔷听到邹天行说出上面的分析,忍不住问道如何处置这个行动中唯一的收获。
邹天行淡淡地一笑:“就地焚烧吧,此物极为不祥,我甚至都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有致命的尸毒,尸油这种东西,日久生变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不就等于这次行动白费了?”欧阳乐儿在一旁有些泄气地说道,想到昨夜一百多号人苦苦守候,竟然到头来一无所获,当下就觉得有点失望。
邹天行又是淡淡一笑,道:“欧阳警官不用着急,我们今天就可以去屏和县掘出彭晓云的尸身,想必当地现在还施行的土葬,否则分金道人也不会轻易取得彭晓云的尸油了,还有她哥哥彭晓强,他的死因一直很神秘,我想谜底应该离我们不远了。”
接着邹天行简要地向众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由于冯晓云的尸身失去尸身香囊的保护,几日内必将化作一团污水,彭晓云的阴魂若是想继续发难则必须再寻找一具皮囊,但现今又没有合适的载体,因此调查的重点要向万里江春航运公司靠拢,几个核心被害人都同七年前冯晓云死亡一事有重大联系,剩下几个还活着的人则需要重点盯防,尤其是董事长刘建兴。
李蔷表示同意,同时这几天对李艳妮的跟踪也暂停了,由于这个女人下班后经常出现在夜店,和公司的几个人几乎没有任何联系,因此李蔷暂时放弃了对李艳妮的监视,经邹天行这番提醒,当下决定加大对万里江春公司的防控力度,在于吴作贤交换了意见后,二人将警力重新做了调配,以备不时之需。
“这彭晓强又是如何死去的呢?”安排一切后,欧阳乐儿依旧对彭晓强的死因耿耿于怀。
“等我们见到彭晓云的尸身,一切都自然明了了……”邹天行淡然地对欧阳乐儿说道,心中却有一道疑惑无法解开——既然彭晓强是彭晓云的亲哥哥,作为妹妹彭晓云又怎么能杀死自己的哥哥呢?
除非……
往事如星云一般迅速在他脑海中划过,家族古籍上记载的那些星星点点的文字似乎在朝他眨着眼睛,指引着通往真相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