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火光,元熙也察觉到一道白刃直奔自己面门而来,将身一闪,那飞镖便从元熙眼前划过,当的一声,钉在了身后的墙砖缝儿里。
众人吓了一跳,连元熙自己都有些惊慌,这飞镖的直直掼进砖石墙壁中,这得是多大的手劲儿?难怪守财说那姓和的力大无比,看来是真的。
就这么一个愣神的工夫,姓和的心中一喜,道一声:“有门!”
又听得嗖嗖嗖,三道风声,房脊上应声掉下三个府兵。有人中镖,一时乱了军心,房脊上一阵慌乱,那姓和的翻身一跃,一把提起万师爷的脖领子,将他扔到了房脊上。
王念恩失声惊呼道:“这练得什么功夫,能有这么大的力道?”
随着万师爷重重摔在房脊上,姓和的一纵身,也轻飘飘的落在万师爷身边,飞起一脚,把身边几个府兵踢下房去,自己则抓住了万师爷,一把挒过了房脊。
万师爷吓得魂飞魄散,身子一落地的工夫,发觉自己手腕上的绳扣儿松了,原来是那姓和的在半空中便给他解了。
“往后门跑!”姓和的吼道。
“诶!”万师爷应了一声,撒腿就跑。
“放箭!”听见院子里涂博安喊了一嗓,房脊上的府兵便即刻整合队伍,弯弓搭箭向姓和的背部射来。
姓和的垫步拧腰,替万师爷引开弓箭,给他争取跑路的时间。因而左躲右闪,箭矢叮叮当当落在身后的青砖地上,打的青砖地面火星直冒。姓和的见自己已经跑出弓箭的射程,而万师爷早就跑的无影无踪,这才松了口气。
若按常理来说,他们这会儿本不该再去后门。但这会儿正被人追杀的没处跑,脑袋里也没时间想那么多了,两条腿不由自主的往后门奔。
万师爷没他这个体力,跑到后门已经是拼死拼活,合身扑在后门的台阶上,呼哧带喘。姓和的左右看了看,地上空空如也,自己早前曾在这儿藏了一块砸锁头用的青砖,现在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他仰头看了看后门院墙的高度,这堵墙可比方才那柴房高得多了,而且上面没有站的地方,要是自己再用刚才那招把万师爷扔过去,难保万师爷的身子跨过院墙后不被摔成肉饼。现在是逃命啊,恨不得多长出两条腿,要是把万师爷给摔残了,那可就麻烦透了。
“骂的,杨守财,老子有朝一日非要把你剁碎了不可!”姓和的骂了一声,从身背后取出绳勾来,甩了两圈,扔在了墙上。使劲儿扽了扽,的确是勾住了,便把万师爷从地上拖死狗似的拽了起来:“快爬!”
万师爷早就精疲力竭,哪里还有爬墙的力气,但奈何求生欲望太过强烈,也只能拼尽全力的扯着绳子。万师爷身子有点重,把一根麻绳崩得铮铮响。姓和的暗骂道,肥猪,若不是和亲王有令,老子真恨不得把你炖了吃肉!
“你快点爬!”姓和的吼道,再不快点就来人了!
姓和的才刚说罢,便看见后园站着一个人,手里拎着一块青砖,正是自己藏在后门砸锁头用的。
灯光晦暗,看不清人脸,姓和的厉色道:“是谁!”
“是我啊。”那人把青砖在掌心颠了颠。
后门的灯忽的都亮了起来,如同白昼,姓和的怔了一下,那个拿着青砖的人正是守财,被一群刀斧手簇拥着,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姓和的不屑的哼了一声,骂道:“卑鄙!”
守财冷笑道:“我还卑鄙的过你?我杨守财忠肝义胆,怎么会受你这个混账的挟持,卫宗主是我多年的主子,你叫我去害她,那才叫打错了算盘!”
多年的主子?这话编的,连姓和的都不相信,姓和的啐了一口:“我呸,什么狗屁的忠肝义胆,你不过是贪生怕死见风使舵罢了。”
“骂我?”守财挑挑眉梢,脸上露出一丝厉色,吩咐道:“给我拿下!”
二十几个刀斧手齐齐冲上来,左劈右砍,姓和的便一一避开。才刚在柴房,二百来个弓弩手的包围他都闯出来了,还会在乎这区区二十个刀斧手吗?简直是可笑之极。姓和的躲避一阵,见墙根上靠着一排还没砍断的硬柴棒,便抄起一根粗细趁手的,同那些刀斧手撕打起来。
“快点爬!”姓和的一边打,一边冲墙上的万师爷吼道。
“还想跑?!”
后院忽的冲进一群府兵,还是刚才那些弓弩手。为首的正是涂博安,他把长枪一掷,枪头正擦着万师爷的头皮,钉在了那紧绷的麻绳上。麻绳噔的一声断成两截,万师爷悬空,重重坠落在地,摔断了筋骨,再也爬不起来。
涂博安纵身上前,一个刀斧手将手中斧子一伸,给涂博安当了个踏脚,涂博安一蹬腿,反手抓住钉在墙上的长枪,把枪一扯,落在姓和的身后。
刀斧手并不可怕,难对付的是这个涂博安。若论往日,自己完全有把涂博安打倒的自信,但现在自己有是救人,又是躲箭,又是被围殴,早就耗尽了体力,只是做困兽之斗罢了。
涂博安一枪冲他面门刺来,姓和的把手中长长的柴棒一轮,把涂博安撞得转了个圈。这柴棒又长又沉,打别人时方便,自己却也奈何不了它的惯性。姓和的磕了涂博安,自己也被那柴棒带得转了个圈。
涂博安翻身过来,将枪头一转,从他后背挑过,嗤啦一声,他背部的衣裳便划来一片,血溅到涂博安的脸色,他略眨眨眼,飞起一脚,踹在姓和的背部,姓和的一头抢在地上,被涂博安的枪头逼住。
姓和的躺在地上,后背火辣辣的一阵疼,他想翻身爬起来,但无奈自己稍稍动一下,后背就撕裂般的疼。疼的他呲牙咧嘴,姓和的把头扬起一点,看到自己下颚处抵着一个银光粼粼的枪头。
他把手悄悄伸到腰带处,想再摸一把飞镖出来,但手臂被涂博安踢了一下,正好踢在麻筋儿上,他叫了一声,捂住胳膊。
涂博安用枪头把地上的那条麻绳编织的绳勾挑了起来,冷笑道:“准备这些有个屁用?还不是要被抓?真不如早早求饶,免得遭罪。”
平时府里若是绑人,左不过是什么麻绳之类的,今日用的却是一条精钢铁锁。姓和的被按倒在元熙面前,知道自己再没有逃脱的机会了,心头忽的浮现出一丝死士的觉悟。以死效忠,才算对的起和亲王的赏识。
人群拨开一条路,两个府兵抬了一张椅子过来,元熙坐在姓和的面前,接着火光上下打量了他一阵,不禁发笑。
“笑什么?”姓和的觉得奇怪。
元熙道:“我笑一个瞎子,究竟是怎么从柴房跑到这儿来的。”
姓和的一怔:“你骂我是瞎子?”
“你不是吗?”元熙倚在椅背上,漠然望着他:“练了这么一身好武艺,却对一个卑鄙小人死心塌地,这不是瞎子,又是什么?”
姓和的或许能容许元熙骂他自己,却容不了元熙说他的主子是卑鄙小人。忽的把身子挣起来,冲元熙扑去。
涂博安把手中枪杆一轮,正正打在他膝盖后侧,姓和的身不由己,腾的跪在元熙面前,两个府兵冲上来,把他死死按在地上。
“我才骂了你主子一句,你就受不了了?”元熙冷笑道:“你主子为了同我作对,命周玉害了上百劳工的性命,你怎么不提?我说他卑鄙,难道说错了?”
“有你卑鄙吗?当初若不是你算计我主人,他也不会……”姓和的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句话,难道说自家主人是个没根儿的男人?
“他也不会与宦官同列是不是?”元熙凛了他一眼:“万事皆有缘由,你怎么不问问他自己做了什么?他残害了那么多无辜女子,如今只是变成太监,已经算便宜他了!”
“你想把我怎么样?”姓和的抬起头,问出一个他此刻最关心的问题。
“你猜呢?”元熙笑问道。
姓和的瞪着元熙身旁的王念恩和涂博安,这两个货色一文一武,像两个护法尊神似的站在卫元熙背后,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当真可恶。
“有种杀了我!”姓和的喝道。
元熙摇摇头:“想得倒美,费这么大的劲儿,就是为了抓活口,杀了岂不太便宜你了?”
“那你想怎样?”姓和的眉心紧蹙。
“和亲王在我东林州害死上百条性命,就为了在皇上面前给我卫某一个难堪,他叫周玉炸毁矿山,无非是想断了太子的军饷。这点小心思,我只要把你的服罪状子送到皇上面前,皇上自然能够明白。”元熙冷笑道:“只可惜啊,和亲王的本意是阻碍太子爷建立军功,可现在,应该可以治他个私通敌国的罪名了。”
“痴心妄想!”
姓和的扬天大笑,忽的被一个府兵塞了一口棉花球,那府兵揪着他的舌头,上牙堂下牙床都塞满了棉花,又把他的嘴巴用粗绳勒住。姓和的嘎巴嘎巴嘴,原想着笑完之后就咬舌自尽,现在倒好,连嘴都闭不上了。
“姓卫的,你卑鄙!”姓和的骂道。
涂博安朗声笑道:“王兄,你听得懂这小子在说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