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和的把姜汤喝了两口,那人便急着回去休息。那人一走,姓和的马上翻下床,把门栓插住了,这样他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发烧”,反正他在这府里也没什么朋友,谁那么不开眼,会在今天来看他呢?
床底下藏了一个包裹,里面放着些钩绳之类的,还有一套夜行服。摩挲着手中的衣裳,姓和的忍不住发笑,自家王爷未免太小心了,自己临来的时候,他千叮咛万嘱咐,说什么姓卫的不好对付,叫自己小心行事,见好就收。
之前叫和亲王说的,他还以为卫元熙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现在看来,这个姓卫的也没什么太大的本事,不也是个肉体凡胎吗?挨打会疼,中毒会死,算得了什么?
这身衣服也许久没穿了,在宗主府当了两年做粗活的下人,终于有他出头的日子了。和王爷只说叫他把周玉弄死,却没想到这宗主府里有人替他做了。和亲王叫他找到周玉死亡的证据,那杀人凶手也投奔了自己。更让他觉得痛快的,便是他连卫元熙一起干掉了。
早年间听说和亲王之所以成了太监,就是遭了这姓卫的算计。现在他把姓卫的杀了,也不知道和亲王会如何奖赏他。
姓和的脱光了衣裳,在榻上美滋滋的睡了一觉,傍晚才醒来。门口搁着一碗放凉了的面,也顾不得是不是凉成了坨,大口大口的扒拉一通,算是补充了体力。
姓和的直等到天色完全黑了,才敢露头。
府上还是静悄悄的,静的让人浑身发冷。他纵身一跃,翻上了房脊,伏下身,细细打望。发现没人,才敢跳进院中。
柴房的门并没有上锁,连个把守的人也没有,姓和的壮起胆子,从腰间摸出一个火折子,呼了口气,把它吹亮,悄悄进了柴房。柴房里并没有什么周玉的尸首,只是地上还残存这殷红的血迹,姓和的蹲下身,用手指蹭了蹭,确实是人血的味道。
站起身,猛然听见身后又呜呜的声响,他将火折子抬得高了些,这才看清墙角里坐着一个人。
“是谁?!”姓和的低吼一声。
那人没有说话,嘴里呜呜咽咽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姓和的想脱身,又有些好奇,便往那墙角走了几步。
蹲下身,把那人嘴巴里塞着的布团拿开,姓和的问道:“你是谁?哪儿来的?”
“我,我,”那人将嘴巴晃了晃,道了声谢,又道:“小人是东林府衙周玉大人门下师爷,小人姓万。恩公,恩公既然救了我,就把绳子解开吧!”
姓和的愣了一下,找不到周玉的尸体,把周玉的师爷带回去也好啊?也能算是证据。
“你知道我是谁?”姓和的忽然又些怀疑。
“恩公不是和亲王的人吗?”万师爷问道。
姓和的吓了一跳,腾的站起身,心说自己连周玉都没见过,怎么周玉的师爷能一口咬定自己的身份呢?说着便将袖中一柄匕首架在了万师爷的喉咙口,厉声喝道:“你到底是谁?!”
万师爷周身一哆嗦,自己莫非是才出狼穴,又入虎口?颤颤巍巍的说道:“小人是周大人的师爷,小人真的没有说谎。恩公不是和亲王派来救我们的吗?”
“你都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万师爷松口道:“今天卫宗主叫人把小人带到这儿来,小人一开始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听下人们嘀咕,说什么今晚会有和亲王府的人来救我们。”
“我们?”姓和的把脑袋晃了一周,这儿除了一个万师爷,好像没有第二个人了,便问道:“们是谁?”
万师爷吞了口唾沫:“是周玉大人,可惜他死了。”
“你看见他的尸首了?”姓和的问道。
万师爷点点头:“看见了,带我过来的那两个府兵把周大人的尸身拖走了,也不知道拖到哪里去了。”
姓和的诧异片刻,卫元熙会把周玉带到哪里去?莫不是深山老林乱葬岗,随便一扔了事?这样的话,自己就要满世界寻找周玉的尸体了。这还是不是最让人头痛的,最可怕的是,很有可能自己还没找到的时候,周玉的尸体已经被乱葬岗那些红眼儿的野狗吃干抹净了,真是麻烦。
等等!姓和的忽然觉得后脊梁一阵冷风划过。
“你说今天下午有人故意把你带到这儿来的?”
万师爷点点头:“是啊,之前把我关在一间空房里,管吃管住,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把我关到这儿来,还捆的这么结实。”
姓和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忽的连头也不敢回了,他隐约已经能感觉到,门外的世界阴风阵阵。
万师爷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谄媚的笑道:“恩公,恩公既然来了,好歹给我解开吧,这绳子捆的我浑身都麻了。”
麻?就怕一会儿连命都要没了!姓和的重重在自己膝盖上垂了一圈。糟糕,中计了!这个万师爷,估计他今天是没本事带走了,只能竭力让自己逃脱升天。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门外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把姓和的吓了一哆嗦。
“恩公,恩公你怎么了?”万师爷问道。
姓和的没有回答,猛地站起身要走,万师爷忙叫道:“恩公,恩公你带上我吧!”
万师爷一句话喊出口,柴房外忽的一阵耀眼的光芒,火把四起,把整个院子照的明如白昼。姓和的跳出柴房,眼前少说又上百人,前面一圈手持弓箭,后面一圈使得是刀枪剑戟。
姓和的一出门,万师爷也挣扎这站起来,只是他身上还捆着绳子,走路不稳,跌跌撞撞的踏出柴房。一见这阵仗,忽的吓了一跳,顿时腿软,似一摊烂泥一样坐在地上。
阵仗不小,真瞧得起他,姓和的冷笑一声,道:“好啊,看来是在这等着我呢?”
府兵让出一条路,王念恩与涂博安一左一右的站到阵前。涂博安笑道:“小子,还不束手就擒?兴许涂爷爷我还能给你留一条生路!”
王念恩背着手,亦是冷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得嘞,今儿既然来了,就把小命留下吧。”
姓和的轻蔑的哼了一声,不过是百十来个人,岂能拦住他,往房脊上看了看,空空如也,便将身子一跃,翻在房梁上,转身冲涂博安冷笑道:“就凭你们几个酒囊饭袋,也想抓住我?做梦去吧!”
他话音刚落,涂博安朗声笑道:“动手!”
涂博安一声动手,院落房脊上便呼啦啦站起一排府兵,不知是谁在姓和的腰眼儿上踹了一脚,姓和的没来得及反应,一个狗啃屎,从房脊上摔了下来。
幸而他反应快,落地之前,将手一撑,身子翩跹翻了几圈,单膝稳稳跪在了地上。
涂博安拍手大笑:“上房很精彩,下房更精彩,你小子,是不是晚饭没吃饱,学狗抢屎吃?”
姓和的站起身,现在柴房一间小小的院落里,已经是天罗地网,院中有人,房脊上也有人,至少有一二百支拉成满月的弓箭正瞄准着他的脑袋。
姓和的将身上所带的绳勾扽在手中,列开架势,道:“姓涂的,我知道你武艺不错,敢不敢跟我单挑!放箭算是什么本事!”
涂博安有些受不住,这般跟他叫嚣,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涂博安抓过手下抬着的长枪便要上前,王念恩抬手拦住,道:“别中计。”
“怎么?姓涂的,原来你是徒有虚名?吹出来的英雄?”姓和的嗤笑道:“你这般厚颜无耻,怎么还有颜面活在世上,你好不知羞啊!”
涂博安彻底忍不住了,道:“小子,今儿个涂爷爷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货真价实!”
涂博安将身一纵,枪头直冲姓和的而来,姓和的把身子一侧,枪头从他面前划过,他手也快,一把将涂博安枪杆抓住,往后一挒,挒的涂博安望前踉跄几步,差点来了个狗啃屎,涂博安忙跨步把身子撑稳。
姓和的反过来讽刺道:“怎么,你晚饭没吃饱?学狗抢屎吃?”
涂博安大怒,将枪头一挑,姓和的把腰往后一仰,双手撑在地上,连着几个后空翻,最后一脚把涂博安枪头踢开,自己稳稳站在地上。
“你也不过如此,就你这三脚猫的工夫,究竟是怎么当上校尉的?”
涂博安道:“怎么当上的?你马上就知道了!”
恰时元熙出现在弓弩手背后,涂博安一转身的工夫看见了,心里忽的有了干劲儿,宗主在旁边看着呢,要是输给这家伙,那自己这张脸可真就要不得了。
涂博安急忙把枪左右一通猛刺,把姓和的逼得连连后退,一直撞在墙上,涂博安一枪刺来,姓和的把腰一弯,闪身让在一旁,勉强站定。
这一闪身,姓和的也看见了人群中的那抹亮丽的银色,王念恩身旁的那个人,不正是和亲王要对付的卫宗主吗?怎么?她没死?而且面色红润,完全没有中毒的迹象?
姓和的将钢牙一咬,妈的,被骗了?守财这个混账忘八羔子!他自觉难以脱身,便从腰间闪出一枚寒光凛凛的镖,一甩手,飞镖便冲元熙面门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