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娘看着她二人,不禁热泪盈眶。
秋筱松开公孙惠,走近十三娘道:“祖母,您的身体可好些了?”
十三娘道:“公孙夏日日替我针灸,已比先前好了不少。”
秋筱道:“那就好。”
秋筱又见她二人,神态气色大不同以前,可见过得安宁顺意,心里也着实为她们高兴。
晚饭后,公孙夏牵着司空曙与郑侠的手,进了内室,要与他二人继续吃酒。
三人落坐后,羽衣替他们拿来了杏花酒,及几碟小菜。
公孙夏道:“自上次一别,已一载有余,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司空曙笑道:“明日你得坐在高堂的位置上,接受一对新人的叩拜,可得保持清醒。”
公孙夏“哈哈”大笑道:“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有这样的福气,哈哈哈……”又话锋一转道,“十三娘纵有千般不是,但她替我养大了惠儿,就凭这一点,今后我得善待她。”
司空曙听了,无语不住地点头。
“你呢?”公孙夏问道,“你和秋月的事还没有顺利解决?”
司空曙苦笑着摇摇头。
这时,郑侠笑着插嘴道:“别只顾着你二人互诉衷肠,也关照一下我的情绪!”
司空曙一只手搭在郑侠肩上,感触颇深地叹道:“少年英雄,侠肝义胆!”
郑侠感觉受之有愧,忙作揖道:“前辈过奖,不敢当,不敢当!”
司空曙在他背上重重一拍道:“你当之无愧!”
公孙夏在一旁笑道:“子曙是话出有因——无论他和秋月发生什么,你从不撬他的墙角,而是在一边安静地守候……”
司空曙也笑道:“话非要说得这么直白吗?”
公孙夏笑道:“你以为不说,别人就不知道吗?郑侠对秋月的情意,连我这个不解风情的人都看得明白。郑侠的可贵之处,是他从不跟你争,更不用说趁人之危。”
司空曙信服道:“没错,有时我还庆幸,时常有他能陪着秋月。”
郑侠实在听不下去了,央求道:“二位前辈,你们别这么捧我,行吗?”
公孙夏听了,笑道:“别光顾说话,来,吃酒、吃酒。”
三个人遂吃了一阵酒,司空曙又笑问道:“我此次来,见羽衣在家中的地位,似乎不比寻常,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公孙夏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十三娘让我将她纳妾……”
司空曙道:“十三娘竟有如此气量,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公孙夏道:“羽衣这么多年在她家,没功劳也有苦劳,她说,不想让羽衣老无所依,要给她一个交代。”
郑侠道:“这么做是一举三得啊!您和羽衣前辈彼此照应,又可以一起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公孙夏道:“我猜,十三娘也是这么想的。”
“这样好、这样好!”司空曙叹道,“不然,你和羽衣长期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十三娘又身子不济,日子久了,难免人们不会传闲话,没得大家惹一肚子闲气,这样名正言顺了,谁也说不出什么,对大家都好。”
公孙夏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遂来了个顺水推舟,半推半就。”
司空曙问道:“那你们不再热闹热闹?”
公孙夏道:“十三娘我都不曾给她办过婚礼,羽衣就更不能了,一家人简简单单吃顿饭就好。”
“也对。”司空曙道,“祝贺你,到底是双喜临门。”
公孙夏笑着回道:“看你,又拿我开心!”
司空曙辩解道:“我说的是真心话,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他们谈论儿女私情,郑侠也不便插嘴,只在一旁默默吃酒。
公孙夏又问:“听说,秋筱那丫头也订了亲?”
司空曙道:“没错,和官拜九卿之一的光禄勋赵雨潇。”
公孙夏又道:“听说那位光禄勋是丧偶。”
“是的。”司空曙道,“不过在此之前,他二人便互通情意,雨潇因故娶了别的女子,又因一些其他缘故,那女子自尽身亡。”
公孙夏叹道:“原来还有这么曲折的一段故事!”
司空曙笑道:“我的两个忘年之交——雨潇与郑侠,都是从这段曲折的故事而来。他们都是官宦之后,郑侠的显考(亡父),原是丞相。”
公孙夏听了,忙道:“失敬,失敬!”
郑侠道:“子夏言重了,那是显考(亡父),我现在不过是一介布衣。”
司空曙又道:“郑公子向往自由,不恋官场,整日流连于山水之间,逍遥自在。”
公孙夏叹道:“好啊,好!”
三个人边吃边聊,司空曙看看酉时将尽,怕耽误了明天的正事,遂掩碗停酒,督促大家回去休息了。
话说秋筱,与公孙惠等人也没什么可聊,遂和秋月待在房间里,嬉戏打闹。
秋筱道:“你真是好福气,子曙与郑侠都对你用情深厚,还从来不争不抢,祖母的好气运,全都传给了你!”
秋月笑道:“你也不错啊,将来是光禄勋夫人,就是做到宰相夫人,也未必不能够!我们家,还就指着你光耀门庭了!”
秋筱啐了一口道:“就知道拿我寻开心!不过,雨潇娶过郤婕,始终是我心里的一个结。”
秋月开导她道:“有些事,是人无论如何都绕不过的——雨潇要替父报仇,他的生命中便躲不开郤婕……你这么聪明,又为何要钻牛角尖,苦了自己?”
秋筱笑道:“经你这么一说,我的心里倒宽慰多了。”
二人又说了一些体己话,便熄灯睡了。
次日吉时到时,程子野用红绸牵着公孙惠来到大厅,在一位乡亲的主持下,拜过天地,又向上叩拜公孙夏与十三娘,他二人喜得红光满面、笑逐颜开,接着,一对新人被送入洞房。
随后开席,人们笑语喧阗、觥筹交错,好一派热闹景象。
席散后,司空曙等人向公孙夏、十三娘辞行,公孙夏见他们去意已坚,也不强留,遂给他们带了几坛杏花酒,说是路上聊作解渴之用,又同羽衣一起,将他们送到路边。
彼此道过珍重,司空曙一行人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一路无话,是日,来到清源镇,秋筱道:“不如先到府上歇息歇息。”
秋月将征询的目光望向司空曙。
司空曙沉吟道:“无事不好经常上门打扰,将你安全送到家,我们就放心了。”
于是,四个人就此别过,秋筱回了花府,郑侠拨转马头,朝妙峰山而去,只剩下了司空曙与秋月。
司空曙问道:“你打算去哪里?不回家中看看吗?”
秋月道:“走时才看过他们,不回去了,一番应酬下来,也怪累的。你呢?不回家看看吗?”
司空曙道:“我的感受和你一样——一番应酬下来,怪累的,不回去了。”
秋月会心笑道:“那我们去哪里?”
司空曙反问道:“你说呢?”
秋月热切地望着他道:“我回素心宫,你随我去吗?”
司空曙忧郁地摇摇头,说道:“不可以……我现在是有妇之夫。”
秋月听了,难掩失望的神色,伤心道:“那好吧,我们就此别过。”说完,催马而去。
司空曙忙打马向前追去,口中喊道:“月儿,你等等我,你听我说……”
好容易撵上秋月,将她拦下,司空曙痛心疾首的道:“我并非不想与你在一起,而是担心,若如霜知道了,不知又会说出怎样难听的话来!我不能让你因我而蒙受不白之冤。”
秋月听了,方明白司空曙的良苦用心,懊悔自己遇事沉不住气,因道:“那你打算去哪里?”
司空曙见她不再生气,心头释然,遂道:“我只能独自回新绛了,如果,你不与我一同回去。”
秋月抬眼望着他,情意切切道:“同样的原因,我也不能随你去。”
司空曙无奈地温和一笑,说道:“我了解。那我先送你回素心宫,再回新绛。”
“嗯。”秋月温柔地点头应道。
于是,二人一催马,并辔朝素心宫而去。
送秋月回到素心宫,司空曙便回到新绛,转眼,又是一年冬天。
司空曙从桑梓回到清源镇,过家门而不入的事,不知怎么传到了如霜耳中。
如霜此时已不再为司空曙伤心,有的只是冰凉的绝望。
正好这段时间生意不忙,如霜对慕容竹道:“我想去趟新绛,把话跟子曙说清楚。”
慕容竹诧异道:“什么话?”
如双冷冷道:“我们这种有名无实的日子,也该有个了结了。”
慕容竹明白了她的用意,遂道:“生意早已上了轨道,我在家也闲着无事,不如我陪你去吧。”
如霜抬眼望着他,暗忖:这终归是件令人不快的事,有他陪着,心头也有稍许安慰,遂道:“也好。”
二人将家中事务安排妥当,如霜又命人将新买的华丽马车擦拭一遍,两日后,身着锦衣华服,浑身珠光宝气,偕同慕容竹,命御夫驾车出发了。
一路无话,是日来到新绛,慕容竹道:“我去找个驿馆住下,你自己去和子曙谈吧。”
如霜道:“好。”
于是,如霜先送慕容竹去了驿馆,又命御夫驾车,独自来到司空曙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