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秋月难以入睡,司空曙便陪着她坐了很久,秋月问:“叔公,你困吗?”
司空曙道:“不困。”
于是,二人不再说话,只相互偎依着。不知过了多久,秋月才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司空曙见她睡熟了,方拿开她放在自己身上的手,下地吹熄灯,然后蹑手蹑脚离开了。
次日,司空曙与秋月来到桃园,与大家商量从军的事。雨欣道:“我要去!”
司空曙道:“你去了,谁来照顾魏夫人?”
魏氏道:“让她去吧,我能照顾自己。在战场上,多一个人便能多一份照应。”
司空曙听了,便不再说什么。
独孤弦与逐花蝶自是要去的,胡姬与胡娇也强烈要求去,胡姬道:“你们都知道,我的暗器与射箭都是一流的,不逊于你们男子。”
司空曙见她说得有理,便同意了。
这时,胡娇扭头问秋月道:“我们大家都去,你不去吗?”
司空曙听了,有点担心地看着秋月,却见她平静而镇定地说道:“不去。”
司空曙这才放下心来。
没想到胡娇又问:“为什么呢?你的功夫那么好!”
司空曙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就听秋月淡淡道:“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去。”
“哦!”胡娇见问不出什么,方罢休。
逐花蝶听了,瞅瞅司空曙,又瞅瞅秋月,猜测他们之间是否达成了某种协议,否则,秋月是不可能不随司空曙去的。
商量妥当,大家都分头去做准备,司空曙才与秋月回到桃园,也做出行前的准备。
司空曙想着,此去生死未卜,秋月不知要怎样难舍难分呢!没想到,她竟从容镇定,亲自为司空曙打点行装,并道:“北地苦寒,又不知要去多久,需带厚一点的衣服,这件狐皮大衣是才做的,就带它吧。”
司空曙看着秋月,实在难以控制自己的情感,夺下她手中的大衣,一把扯起她,紧紧抱入怀中,动情道:“月儿你放心,叔公不会丢下你不管,一定会毫发无损地回来,一定!”
秋月却轻抚着司空曙的后背,平静而温和地笑道:“月儿知道,无论何时何地,叔公都不会丢下月儿不管。”
司空曙用力地点点头。
秋月温柔推开司空曙,继续为他整理行装。不知不觉中,一更已过,秋月道:“今夜,月儿陪叔公睡。”
司空曙笑道:“我已陪惯了月儿,实在不习惯让月儿陪。”
秋月一边为他更衣,一边笑道:“你必须得习惯。”
司空曙换上睡衣,秋月又为他端来热水洗脸,说道:“以前,总是叔公陪月儿早早睡了,才来独自做这些……”说着,她鼻子一酸,便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拧了热热的手帕,递给司空曙。
司空曙接过手帕,仔细擦了脸,说道:“月儿年幼,叔公理应多照顾你一些。”
秋月听了,纠正道:“什么年幼?是年少!”
司空曙“呵呵”笑道:“对,是年少!”
做完这些,司空曙方上榻躺了,秋月坐在他身边,一只手绕过头顶,轻抚着他的肩头,柔声道:“睡吧。”
有秋月在身边,司空曙觉到前所未有的充实与安宁,他忽然明白了,秋月为何每晚都要他陪着睡,他整个身心都放松下来,很快便睡着了。
一觉醒来时,窗外已泛白,一抬手,碰到一个软软的东西,他这才发现,秋月没有回去,就在他的身边坐了一夜。他顿时喉间发哽,暗道:“真是个傻孩子……”
秋月这时也醒来,揉了揉眼睛道:“天亮了吗?”
司空曙道:“快回你自己的屋再睡一会儿。”
秋月已清醒过来,说道:“不用,我睡得挺好。”
平日里有一个叫墨雨的小丫头照顾司空曙的起居,但今日,秋月一刻也不想离开他,便亲自替他打来洗脸水。司空曙忙道:“这些事怎么能让你做!我自己来!”
秋月撒娇嗔道:“月儿想为叔公做这些事嘛!”
司空曙听了,便任由她在旁边看着自己梳洗,并不时上手帮忙。
早饭过后,秋月送司空曙出了宫门,停住脚道:“月儿就送叔公到这里了,前路要自己保重。”
司空曙忽然有了几分伤感,他抓起秋月的一只手,用力地揉捏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秋月见了,忍不住扑入他怀里道:“叔公好好抱抱月儿。”
司空曙果真抱紧了她,仿佛一松手,她就要消失,良久之后,才松开她,抹了抹眼角的泪,头也不回地走了。
秋月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道:“我怎会让你独自赴险!”说完,流下两行清泪。
秋月返回宫中,马上将三大护法叫来,说道:“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众人齐声道:“准备好了。”
秋月道:“好!兰姑姑,你负责管理宫中的事务;竹姑姑与菊姑姑,随我一起去漠北。”
三人道:“喏!”
次日,三个人全部女扮男装,各骑一匹快马,向漠北疾驰而去。
话说司空曙等人,来到长安,经程琪引荐,雨潇在魏绛账下做了一名部校尉,其他人全入了幕府,不日随大军开拔,奔赴漠北。
过了淮河,便明显感觉到寒意,好在身上铠甲厚重,寒气还不至侵体。
这一日到了漠北,时值深秋,队伍所经之处,不是荒漠戈壁,便是秋草枯黄。魏绛传下令来,让大军就在前面的草地上安营扎寨。于是,军队停止前进,搭帐篷的搭帐篷、埋锅的埋锅、挖井的挖井,很快便驻扎下来。
次日卯时,便见远处人喊马嘶、黄尘漫天,匈奴人的队伍浩浩荡荡迎面过来。
此时,魏绛正坐于将军帐中,长史、司马分坐两旁,众幕僚在两侧席地而坐,各将领立于地下,兵士在帐外严阵以待。
魏绛道:“此属胡地,匈奴又是马背上的民族,擅长骑射,诸位将军切不可轻敌,首战若胜,便能大大鼓舞士气!”
接着,魏绛用眼睛向下面一扫,说道:“哪位将军愿打头阵,前去迎敌?”
这时,下面一员小将站出来道:“末将不才,愿打头阵。”
众人一看,见是部校尉赵雨潇。原来,雨潇立功心切,便冒失自荐。
魏绛听了,暗忖:“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他毕竟从没上过战场。”
司空曙见雨潇自荐,忙站起身拱手道:“在下愿陪部校尉出战!”
逐花蝶等人也纷纷站起来,表示愿陪雨潇出战。
魏绛见这么多能人愿意效命,心花怒放,忙道:“好!就依你们,本将军命部校尉赵雨潇打头阵,其他人等听命于他,共同迎战敌人!”
雨潇领命出来,点了兵士,与司空曙等人跨上战马,来到阵前,却见对面一员叫吾鲁的猛将端坐马上,头戴高帽,身背弓箭,手持一柄长剑,正在叫阵。
司空曙在雨潇耳边说道:“匈奴人身材魁梧、勇猛彪悍,你与他打斗,不可使蛮力,要智取。”
雨潇听了点点头。
一旁的胡娇道:“你觉得吃力就闪过一旁,让我用暗器对付他!”
雨潇用多白的眼睛看了她一眼道:“暗器我也会!”说完,一催马跑了出去。
那吾鲁在马背上狠拍一掌,胯下马仰头长嘶一声,朝雨潇冲来,他挥舞着长剑,直刺雨潇的咽喉。
却见雨潇在马背上轻轻向后一仰,躲过了长剑,同时将长戟横空一扫。那吾鲁虽生得虎背熊腰,身手却极敏捷,双腿用力一夹马腹,马像听到了号令一般,急速回旋,吾鲁躲开了长戟。
二人战了几个回合,难分胜负。雨潇的体力消耗,心里开始急躁,手上便有点乱了章法。
远处的司空曙见了,暗道“不好”,对身旁的胡娇道:“你去将他替回来,然后用暗器制胜。”
胡娇说了声“好”,便催马跑了出去。此时雨潇已满头大汗,虽心有不甘,也只得拨马跑回。
吾鲁看上来一位女将,便有几分轻敌,将手中长剑轻松挥舞起来。胡娇拿着长矛,只虚晃了几招,便假装不敌,调转马头朝自己的阵营跑来。
吾鲁一看,哪里肯放她走,催马便追。胡娇用眼角的余光瞟到吾鲁追了上来,暗想:“就怕你不追。”瞅准时机,将指间一柄薄薄的刀片,挥手向吾鲁的咽喉挥去。
吾鲁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想躲已来不及,刀片入喉,吾鲁如一个麻袋般,重重摔在地上。
匈奴兵士见主将阵亡,发出一阵骚动,接着便向后撤退。雨潇欲追赶,司空曙拦住他道:“这是首战,双方都兵精将强,况且我们还不明敌方情况,不可冒然追赶。”
雨潇见他说得有道理,便不再坚持。
首战告捷,魏绛十分欢喜,赞赏之余,让雨潇等人下去休息。
司空曙回到营帐,卸去盔甲,席地坐下,想起秋月此时,不知在做什么,没有他的陪伴,不知她是否还能安稳入睡。
掌灯时分,魏绛派人来请,让去将军帐中议事。司空曙来到帐外,忽觉寒气袭人,遂回转身,拿出秋月给准备白色狐皮大衣穿上,匆匆来到将军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