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扫了小梅一眼,表情漠然,仿佛压根不认识小梅。小梅问秋海棠:“令尊身边的那个妇人是谁?”
秋海棠说:“我的乳母。”
原来那妇人是秋海棠的乳母秋千。小梅百思不得其解,秋千为什么要阻止她和秋海棠来往?整个席间,秋千始终立在花遇春身后伺候。
小梅问:“令尊的生日,年年都办得这么隆重吗?”
秋海棠说:“是。据说家君和家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每年的生日,他们都会欢欢喜喜庆祝一番,这种习惯一直沿袭下来。”
小兰说:“你母亲离家都这么多年了,物是人非,再这样庆祝,令尊会不会伤感?”
秋海棠说:“表面上看不出,心里有没有,不得而知。”
小兰说:“说不定令尊是借此机会怀念你母亲。”
秋海棠说:“怀念有用吗?还不是依旧形单影只!”
小梅说:“这么多年,令尊都没有再娶吗?”
秋海棠说:“没有,一直都是一个人。”
小兰问:“是忘不了你母亲吗?”
秋海棠说:“不清楚,也许是。”
小梅禁不住肃然起敬——一个男人,二十年情怀不变,令人敬佩!如果自己能拥有这样一段感情,就算肠断也无怨。想到这里,小梅忍不住朝秋海棠看了一眼。“他会是与自己白首相依的那个人吗?”小梅想。
花遇春眼看有点醉了,举杯说:“多谢诸位,一定要多吃几杯,我先干为敬。”一仰脖子,一杯酒又下了肚,秋千复替他斟上。
秋海棠对梅、兰说:“你们来得真巧,这是我家一年到头最热闹的时候,席后还有堂会。”
酒过三巡,宾主尽兴。酒席结束,众人朝后面的戏台走去。原来这花遇春是位盐商,挣得好大一份家业。众人坐定,锣鼓点响起,戏里唱的也是拜寿的事情,最后欢欢喜喜,花好月圆。
第一场结束,小梅瞥见花遇春站起身,在秋千的陪同下离开了。
又过了几分钟,小梅对秋海棠与小兰说:“我酒喝多了,头有点晕,想回去休息,你们看吧。”
二人说“好”。
小梅起身,跟在秋千与花遇春身后,见二人进了花遇春的卧室,没过多久,室内的灯熄了;小梅又等了一会儿,也没见秋千出来。小梅想:“怪不得花遇春二十多年不娶妻,原来有这猫腻,我还以为他是个专情的男子呢!道貌岸然!”
小梅正要离开,忽见一个黑衣人蹑手蹑脚地来到花遇春窗下,手持一根竹管,捅破窗纸,鼓起腮向里吹气;腰间别着一把短刀,明晃晃地刺眼。看样子,此人是要取花遇春性命。
小梅想:“怎么办?看他来去悄无声息,武功不弱,打斗起来,我未必是他的对手。若叫嚷起来,惊醒了里面的花遇春与秋千,被大家知道他们的事,有失体面,尤其是秋海棠,情何以堪。”
小梅急中生智,说了声:“花遇春,我马上到,老地方,不见不散!”说完,飞身向外奔去。
小梅用眼角的余光看那黑衣人,见他回头,迟疑了一下,果然随着小梅奔来。
小梅一口气跑出三四里,在一片雪地上站住。那黑衣人在离她二三米的地方停下,问:“花遇春呢?”听声音,原来是个女的。
小梅问:“你为什么要杀花遇春?”
黑衣人说:“这与你无关!快说他在哪里?”
小梅说:“就算我告诉了你他在哪里,你能杀得了他吗?”
黑衣人说:“你怎么知道我杀不了他?”
小梅说:“若能杀得了,何必用迷药!”
黑衣人一时语塞,转而问:“你和花遇春是什么关系?”
小梅说:“没有关系。”
黑衣人问:“没关系,你怎么会在他家里?”
小梅说:“他家里的客人,他儿子的朋友!”
黑衣人借着月光和雪光,上下打量着小梅:“你真的和花遇春那个老色魔没有关系?”
小梅说:“你干嘛把什么人都要和花遇春扯上关系?再说,花遇春也未必就是你说的老色魔。”
黑衣人怒气冲冲地叫嚷起来:“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老色魔!他的结发妻子离家多少年了,他从来没去找过,还年年在冬至这一天大摆筵席、寻欢作乐,这么多年,和那个粗陋的乳母夫妻不夫妻、主仆不主仆,过着令人不齿的生活!”
黑衣人义愤填膺,小梅神色冷静:“这些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黑衣人气急败坏地说:“你……”又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话锋一转,说:“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
小梅说:“我是江南人。”
黑衣人说:“那你为什么要管花家的闲事?”
小梅说:“既是花少爷的朋友,他家的事对我来说就不是闲事,何况人命关天!”
黑衣人说:“不管你管还是不管,花遇春这个老色魔我是杀定了!”说罢,黑衣人转身欲走。
小梅知道自己现在的武功不能运用自如,打斗起来未必是她的对手,但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回去杀花遇春,只好拿话来激她:“难不成你爱花遇春?爱而不得,便非要杀了他?”
这话果然奏效,那黑衣人停住脚,恶狠狠地对小梅说:“你闭嘴!那个老色魔,也配被我爱?”
小梅说:“据我所知,花遇春是在妻子离开之后,才和乳母在一起,说他是老色魔,实在有点言重了。”
黑衣人说:“你知道什么?要不是老色魔和乳母勾搭,女公子怎么会离开!”
小梅惊讶地问:“女公子?你到底什么人?和花府有什么恩怨?再说,二十年前,花遇春还不老。”
黑衣人说:“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家女公子本是花遇春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曾和花遇春十分恩爱,更巧的是:他俩是同年同月同日生,都生在冬至这一天,所以每逢冬至,花府都要大摆筵席,宴请宾客。
“后来有一天,花遇春在自家门前捡到一个男孩,抱回家后,女公子也十分喜爱。可女公子不曾生育,没有奶水,花遇春就想着要给孩子顾个乳母。这时,就有一个妇人前来,说自己刚出生的孩子送了人,可以将自己的奶给小公子吃。女公子和花遇春就同意让她试一试。
“没想到,这乳母非但奶水好,还非常疼爱小公子,待他像自己亲生的孩子。女公子就放心地将小公子交给她带。没想到,日子久了,花遇春竟与乳母有了奸情!女公子发现后,要辞掉乳母,可花遇春不肯,说少爷还小,需要人照顾,而他们夫妻,又将大量的精力用来习武,无暇照顾孩子。
“女公子妥协了,可花遇春并未悔改,甚至梦想着坐享齐人之福。女公子终于忍无可忍,在她生日的那一天,也就是冬至这一天,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她走时,都没有带我。女公子走后,我也离开了花府。”
小梅说:“你家女公子太过矫情,男人三妻四妾,不也是常有的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