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曙回道:“我在这儿!”
秋月这才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一个梦,她啜泣道:“我梦到,他们要杀阿翁、阿母的头。”
司空曙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便将她拥入怀里道:“那只是个梦,我们很快就能将你阿翁阿母救出来。”
秋月静静伏在司空曙怀里,很快便又睡着了。司空曙却愁思萦怀,再也无法入眠,想着如何去救海棠与花朵。
次日,正好雨欣来找司空曙,司空曙问道:“可有什么新情况?”
雨欣道:“情况是有一些,步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
司空曙道:“说来听听。”
雨欣道:“郤克回家借故大闹了一场,丞相府的矛盾开始明显;胡姬的养女胡娇,似乎很喜欢家弟,还从相府拿了银子来资助我们。”
司空曙听了,不解道:“胡姬有一个养女?有多大年纪?”
雨欣道:“大约与月儿妹妹一般大小。”
司空曙看了一眼秋月,眉头蹙了起来,像是有什么心事。秋月看在眼里,担心道:“叔公,有什么问题吗?”
司空曙忙掩饰道:“没有。”
司空曙又沉思半晌,方道:“想要胡姬站出来替我们作证,必须得激化她与郤至之间的矛盾,而能够激化这个矛盾的,便是胡娇与郤克。”
雨欣忧虑道:“可是,我们要怎样才能激化他们之间的矛盾呢?”
“不急,让我再想想。”司空曙道,“郤至最在乎的人应该是周氏母子,然后才是胡姬。如果周氏因为胡姬而有什么不测,我想郤至会舍胡姬而保他们母子三人。胡姬被弃,定会对郤至反咬一口,那时,我们便可得渔翁之利了。”
秋月听了,高兴道:“好主意!”
雨欣眉头微皱道:“让我想想。胡娇在意家弟,便可让家弟刻意接近胡娇,再挑拨她去激化矛盾。”
司空曙道:“这样做虽然有点不太磊落,但我们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雨欣欣然道:“我回去就和家弟说,相信为了家君的清白,他一定肯的。至于那个胡娇,大不了以后我们再想别的办法补偿她。”
司空曙点了点头,又道:“还有,你也需在郤克那边使劲。”
雨欣笑道:“我明白。”说完,便告辞出来。
秋月满眼钦佩地看着司空曙道:“看你眼圈发乌,是不是昨夜我吵醒你后,你就一直没睡?”
司空曙温和道:“不是。眼圈发乌,是因为叔公老了。”
秋月带着淡淡羞涩道:“叔公不老,正当壮年。”
司空曙“呵呵”一笑,将这个话题不了了之。
雨欣回到家,扯着雨潇进了另一屋,又将门关好,方道:“你想不想替阿翁洗刷冤屈。”
雨潇锐声道:“当然想了。”
雨欣忙捂了他的嘴,瞅瞅门外道:“小声点。”又道,“既然想,那你就听姊姊的话。”
“好。”雨潇道。
“我知道胡娇很喜欢你,姊姊要你去接近胡娇,然后制造她和周氏之间的矛盾。”雨欣道。
雨潇听了,迟疑道:“这个……”
雨欣道:“我知道这样非君子所为,但郤至权倾朝野,我们根本没有其他办法还阿翁清白,这是唯一的一条路。”
雨潇道:“好吧,我去!”
雨欣满意地点点头道:“嗯。”然后,二人若无其事地出了外屋。
次日,胡娇果然又在下学的路上等着雨潇,这一次,雨潇道:“那我陪你吃饭吧。”
胡娇受宠若惊,忙道:“好啊好啊!”
二人进了酒垆,捡了靠近窗户、较僻静的一个位置坐下,点了酒菜,雨潇道:“说说你的事吧。”
“你想听什么事?”胡娇羞涩问。
雨潇道:“只要是你的事,什么都想听。”
胡娇便道:“我是阿母的养女,我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那你的养母对你好吗?”雨潇问。
胡娇迟迟疑疑道:“前些年,阿母对我很严厉,逼我学武功,丝毫不能怠慢;自从来到丞相府,我觉得好多了。”
“那你们是怎么来到丞相府的?”雨潇又问。
胡娇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丞相娶了阿母,我们便来到了丞相府。”
“我的意思是,丞相是怎样认识令堂的。”雨潇纠正道。
“这个……”胡娇停顿了一下,搪塞道,“反正就是机缘巧合,详情我也不太清楚。”
雨潇机敏地觉得,这里面有故事,于是跳开这个话题问:“那来到丞相府以后呢?”
胡娇听了,皱眉嘟嘴摇头道:“不开心,一点都不开心。阿母成了正妻,郤克的母亲成了下妻,他们不敢对阿母怎样,便处处看我不顺眼。”
“那你喜欢丞相府的生活吗?”雨潇又问。
“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胡娇道,“除了,遇到你;还有,阿母对我比以前好多了。”
“那你想离开丞相府吗?”雨潇问。
胡娇笑答:“怎么离开?阿母在哪儿我在哪儿。除非是……嫁人。”
听到“嫁人”二子,雨潇竟莫名红了脸。胡娇见了,“嘻嘻”笑着取笑他:“你怎么脸红了?”
雨潇摸了摸脸强词否认:“我哪有!”然后又道,“我若有办法让你离开丞相府呢?”
胡娇饶有兴趣地问:“快说,什么办法。”
此时,堂倌正将酒菜端上来,道了声“二位慢用”,便转身离开了。
胡娇又催促道:“快说呀!”
雨潇却不慌不忙,先将酒斟上,方道:“这样一来,只怕令堂会责备于你。”
“啊?”胡娇惊讶道,“为什么?”
“因为她不想离开丞相府啊!”雨潇回道。
“可是,我们在青草坡过得很好啊,为什么非要留在丞相府!”胡娇委屈道。
“你不怕令堂生气?”雨潇试探地问。
“她生气生一阵子就没事了,可留在丞相府,我始终都不会开心。”胡娇怏怏道。
“好吧,那我告诉你怎么办。”雨潇道,“附耳过来。”
胡娇将耳朵凑上去,雨潇在她耳边嘀咕了半天,胡娇听了,迟疑道:“这样好吗?那周夫人不会有事吧?”
雨潇道:“你可以告诉郤婕盯着周夫人,别让她出事啊!”又作出无所谓的样子道,“反正只有这一个法子,听不听由你。”
胡娇又忧虑道:“可是这样一来,我便不能经常见到你了。”
雨潇道:“你知道我家住哪儿,腿又长在你自己身上,你日后来我家找我不就得了。”
胡娇转忧为喜道:“这可是你说的,好!那我日后去你家找你。”
“这么说,你准备按我的话去做了?”雨潇不放心地问。
“当然!”胡娇大大咧咧地说。
二人遂开始吃饭,还喝了酒,然后兴高采烈地离开,各自回了家。
到家后,雨潇便把姊姊叫到一边,将今天跟胡娇见面的情况详细说了,雨欣听了,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做得好!”
胡娇回到家中时,已有三四分酒意,在院子里遇上郤克,闻到她身上的酒味,嫌弃地掩鼻而过,胡娇暗道:“我很快便可离开这里。”于是,也不与他计较,回到屋里,便和衣躺下,脑子里却不断回响着雨潇的话,渐渐,便迷迷糊糊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已是次日卯时,她不习惯被人服侍,自己梳洗过了,胡乱吃了几口早饭,便开始坐在榻上发呆,想着要怎样去刺激周夫人。
她将所有的言辞都打了一遍腹稿,觉得没有漏洞了,方下了地,出门向周夫人的房间走去。
此时,郤至去上朝,郤克去上学,家中只剩了女眷,周夫人为了打发时间,正在做女工,胡娇进屋后,作揖道:“庶母!”
周氏并不欢迎这个不速之客,带着几丝冷淡问道:“有事?”
胡娇不等周夫人相让,便自己坐在她身边道:“闲来无事,过来看看庶母,说说家常。”
周夫人道:“姑子初来丞相府,与我也并不熟络,怕没有那么多话可讲。”
胡娇故意道:“我也是看着庶母可怜,所以过来陪您说说话。”
“可怜”二字,像一根刺,扎疼了周氏,她不悦道:“我乃堂堂国相夫人,有何可怜之处!”
胡娇神秘道:“那是过去,如今您是下妻,家母才是正妻;算起来,我也要算嫡女了,今后丞相府偌大的产业,恐怕得先由我跟阿母继承了,您可是白忙活了一场,虽然替丞相生了一子一女,终究不过是个下妻,孩子也都成了庶出。这话好说不好听,不知道外面的人要怎样笑话呢!”
周氏听了,气得浑身发抖,怒道:“你给我滚出去。”
胡娇一看,知道话已奏效,便佯道:“我只是实话实说,庶母何必动怒。好,我走就是了。”说完,便走了。
离了周夫人的房间,胡娇便去找郤婕,郤婕见了胡娇,也没有几分好脸色,只道:“你来干吗?”
胡娇道:“我刚才碰到周夫人,发觉她情绪不太对,你最好抽空去看看她。”
郤婕淡淡道:“好,我知道了。”
胡娇颇觉无趣,扭头便走,路上,又担心郤婕错过了时辰,心里不踏实,也没回房,溜进一间放杂物的小屋,侧耳听着周夫人房内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