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士品见沈洪仍一派气度如山——固若磐石般难以撼动似的,更气得发懵:“气话?!”
他严肃郑重得如发布天令,“沈真,爸从小到大一直纵容你,现在你早已成人,拿出个男人的样子来!难道沈氏没有沈洪,就要垮了吗?!”
沈士品一板一眼,一字一咬,“从明天开始,好好跟你哥交接工作,否则我和你妈再亲自上阵。我俩这辈子,就当无儿无女,活该操心累死!”
沈真一听这话,顿时傻在那里,再也无话可说。
他瞬间明了,父亲和大哥的矛盾,积累过重,终于在这个晚上爆发,一切无可挽回了……
沈夫人知道丈夫的脾气,再看看沈洪,见到他脸上的果决和淡然,立时瘫坐回沙发里,放开沈洪,呆若木鸡——
在这个家里,从来没有她说话的份,只有沈洪,尚且顾及她的感受。但是,现在连沈洪也无法撼动沈士品,而她又能做什么……
沈洪头也不回,上楼去了……
南郊,我的小公寓。
罗百柱和另外一名警员余海歌和我一同到达楼下,罗百柱在我的指引下,提前上楼,把我的公寓房间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没发现异常后,我们这才全部上楼。
进入客厅,我蓦然发现,我的公寓内外被刑警队提前装上了窃听器、针孔摄像机等设备。
待我在沙发里坐下,罗百柱把我的钱包检查一遍,又拆开我的手机,往里面加入一个小东西,想必也是追踪器一类的东西吧。
就算我不愿意,为安全着想,我只能默认了,何况这件事,事先才俊洋已经跟我说过,我只能配合他们的工作。
他们也是为了保护我才这么做。
一切布置妥当,罗百柱向余海歌打个眼色示意,余海歌便出门去了。
罗百柱走入我房间,从公寓的窗口望向大楼的另一个面。
我顺势也看过去,原来公寓侧面的小密林中,还潜伏着两个人,看来,重案组确实非常重视这件案子。
看到我站在身后也看向林子中的人,罗百柱严肃如铁面,轻声说:“以后不管我们做什么,你都不要过问,更不要向别人示意,以免暴露我们同事的位置,否则也会增加你的危险!”
我点了头,他把窗户关紧关死,“你晚上睡房间里,我在客厅里,要是有什么动静,你立刻出去告诉我!”
“好!”我又点点头。
罗百柱见我神色一向淡然,眼神有些诧异,又接着说:“那你就休息吧,要是,我说万一,如果我在外面,或者没人来及找你,出现意外,你立刻大声呼救,我们附近还有人,听见你的声音,会及时过来!”
我又点头默认,“那我出去了!”他走出房间,进入客厅……
我把带回来的东西放好,拿上干净衣服,到卫生间洗澡洗漱,之后,上床休息。
罗百柱则在外面的沙发里躺下,我猜想,余海歌应该在楼上或者楼下哪个地方潜伏,观察周围的动静,或许,还有更多人,只是不知道,老醋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
东城的春季,雨水丰富。天光朦朦胧胧,天空又下起了蒙蒙细雨。
我和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外面下雨,我出不去,洗漱之后,在房内练习瑜珈。
我准备出门时,罗百柱的同事王凯新来了,他和罗百柱换班。然后,我按正常时间出门买早餐,上班去了。
上午九点, “唯一茉莉”商业大楼。
王之云通常比我早到几分钟,我进门,她好像刚拿文件夹出来。
她抬头见我,怔愣几秒,之后,飞速扑上来,将我全身上下检查一遍,眼含泪光:“沈洪电话里没说什么事,就说你有急事,需要很多钱,我就猜想没那么简单,给他拿了一百万过去,够不够?”
“怎么?警方保密工作做得那么好,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我讶异之极——还以为新闻已经报道出来了,哪知道王之云竟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王之云脸色微苦,点了头,微笑着说:“后来沈洪打电话给我,说你没事了,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我才明白什么回事。他说你还不算安全,所以警方要求这件事暂时不能对外公布,所有消息都被封锁,只是怕我担心,所以他打个电话报平安!”
由此可见,沈洪确实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感激王之云出手助他一臂之力,为了不让她担心,还是把实情告诉了她。
王之云见我上下完好,似乎放心了许多,把我拉到沙发里坐下,回头望了门口穿便服的王凯新一眼,低声说:“你这人,既然身体还没好,就在家好好休息,那么赶着上班干什么,你这一出来,给他们增加了多少风险!”
我淡淡地笑了笑,脸色平常:“我要是不出来正常上班,那些匪徒那么狡猾,很快就知道我周围已经布好了局,哪敢轻易动手?!而我多熬一天,就多辛苦一天,这些警察也不容易,短时间的辛苦,总好过罪犯迟迟不落网而让他们一直苦守的好!”
“你呀你,”王之云知道我的脾气,无奈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管怎么样,你还是多注意点吧!好了,既然来了,那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说罢,她忙她的去了。
我把办公室收拾一遍,把茶具等东西清洗干净后,出去逛公司和车间……
临近中午,雨越下越大,外面的水刷刷地往地下流,积水渐渐多起来,与汽车刷水而过的声音,混成一首交响曲。
沈氏集团商业大厦。
沈洪正坐在落地窗前,颀硕的身躯靠在电脑椅里,面朝着楼下大道的车水马龙,接着电话。
电话里,那头一个干净清爽的男声爽朗笑道:“要不是经过这件事,我怎么知道你沈氏竟穷到这个地步,连一千万都要东拼西凑!我真不知道,你把公司那么多钱弄哪里去了?”
“兰队长,别笑话我了!”
沈洪平静如常,“说了你又不信,开年后,我接手了成琪传媒,那钱出去哗哗像流水似的,这个时候正好是最穷的时候,没办法!”转移话题,“如果我跟你说我过几天就要卸任,你不会也不信吧?!”
“信!”兰潇十分确定,沈洪的话不由得他不信,“这个你放心,任务是重组案指派下来,就算是你家老头子也干涉不了,要不然,你说我们这特勤队干吗吃的,这么重要的案子都不出马,养在队里大眼瞪小眼?!”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沈洪担心兰潇队长被外界压力所迫,取消行动,这样会让方紫苑的危险系数增加,闻言松了一口气,“对了,查到什么消息没有,方紫苑那边现在怎么样?”
“我们已经完成布控,”兰队长的语气慎重,不敢大意疏忽,“但你这个女人可真不省心,昨天刚出院,今天正常上班去了。要不是我们早有准备,还真被她打乱了阵脚!”
他不禁又一笑,“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女人,前一秒钟刚和死神擦肩而过,下一秒钟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我们全队看见,都佩服得不得了,这世上,像她这么淡定的,真是少之又少!”
沈洪禁不住被感染,轻声一笑:“我们这些人,不管做什么事,习惯了一群人,好像没别人就不行!可她一个人习惯了,有人就利用,没人就自己上,这种事,应该见怪不怪。你设身处地地想想,要是你也总是一个人,那有一天危险来临,你还是一个人应付,应该也会像她这么淡定!”
“也是——不过,这样就太恐怖了!”
兰潇队长语气里竟有种后怕的心悸,“那天晚上,那么高的悬崖,事后我们站在崖边往下看,都有恐惧感,可她居然毫不犹豫地往下跳,这种勇气,恐怕不是正常人有的!”
“要不是这样,”想起那一切,沈洪无限心疼,“江成伟又能替她挡多少枪?她现在早是个冤魂了!对了,你帮我查的那几个人,有什么动静没有?”
“现在还没有,”兰队长保持耐心和信心,语气平稳,“江玉立自姜靖坤报案那天起就失踪了,何家人我们一直在盯着。他们一直呆在家里不出来,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我恨不得往里面装几个窃听器!但我们不能知法犯法,否则我还真想这么干!”
兰队长语气一顿,语调微扬,“对了,我从你那史密斯医生那里得知,好像何健长真的心脏病犯了,何家人急得上窜下跳,几个老董事经常出入何家看他……”
“何汝淇在吗?”沈洪语气平淡,一点都不像在关心他的未婚妻。
“在,但并不常见,听医生说她经常躲在房间里,似乎情况也不是很好。”兰队长稍稍停顿,若所有思,“沈洪,你说我们是不是过于敏感,这何汝琪应该不是那么恶毒的人吧?!”
沈洪的语气仍十分淡然:“我也希望她不是,但许多事情串连起来,就觉得太可怕了。她和江玉立串通,应该早有先兆,只是我们都不重视!恐怕何健长这病,就和她有关,可惜不知道,她在这其中,扮演了怎么样的角色?”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就盯紧她!”兰队长仍慎重无比,“至于你爸那方面,不管你在不在任,你都不用担心!我们正愁没地方实地练习,这个案件,重案组要求我们配合,一切自然不在话下!”
沈洪悬着的心好像放下了一些,十分感激:“那谢谢你了兰队长,如果还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好!那就先这样!”兰潇队长把电话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