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洪感觉疲倦已极,想倒在床上眯一会儿,脱掉上半身上的衬衫,正抽皮带准备脱长裤的时候,何汝琪冲进来了。
沈洪上半身精壮颀美,那肌肉结实得条条块块分明,马甲线完美得无懈可击,尤其他一抬头,如鬼斧神工般雕刻得无一不精致的面庞上,深黑发亮的眼眸平静无波,那么温柔魅人,顿时,她心率失控、胸腔起伏不定。
沈洪抽掉腰间的皮带,大手潇洒一挥,丢到门口的挂衣架上,皮带准确无误地挂在了那里。
何汝琪看得痴迷,眼中一片氤氲。和沈洪近距离相处得越多,他非凡的另一面像一幅天地画卷渐渐在她面前铺开,这样的男子世间少有,让她感觉以前那些嫌弃他的举措何等的幼稚。
就算是母亲,进他的房间之前至少敲敲门,可何汝琪一次又一次毫无预警地直冲而入,沈洪感觉就像尊严一次又一次被践踏。
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继续旁若无人地脱掉裤子,露出两条修长结实的腿,光泽盈动,而后,他手再次潇洒一挥,把裤子丢入衣帽间门口的大筐里,同样的投篮命中!
沈洪全身上下就剩下一条短平脚裤,完美得像模特似的身材在何汝琪面前展露无遗。尤其是他笔直的身姿,如同高山入云般,气势凌盛地站在那里,瞪着何汝琪。
何汝琪嚣嚣尘上的气焰顿消,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找我,有事吗?!”毫无感情,沈洪语气淡得像白水。
“为什么还要躲着我?!”何汝琪无限委屈,长长的眼睫毛像蝴蝶迷失般扑楞,眸里波光簌簌——沈洪帮了她那么多,却不是因为喜欢她,出于报恩而已,“这两年你一直东躲西藏,我就这么不入你的眼吗?!”
又不是第一次在沈洪面前装柔弱,何汝琪的演技熟练得逼真,足以令任何人动容。
沈洪没有觉得她可恶,可脑海中居然泛起刚才那视频中方紫苑被江成伟夹在怀中眼泪纵横的场景,但方紫苑说话的时候,语气却又那么的平静。
一个人要让自己强大到什么程度,才能在那样孤立无援的形势下,仍然那般从容镇定?
那一刻,他的心又隐隐作痛。他与方紫苑之间,真的只有互相利用和游戏吗?
那方紫苑离开的这两年,他为什么那么疯狂地想要找到她?!即使认为她只是生命中的过客,她离开之后他为什么会恐慌?!他在害怕什么?
当得知方紫苑在整蛊他的时候,他为什么心甘情愿地任她捉弄,想起两个人在一起的场景,一切是那么的美好,斗争,只像是生活的调剂品……
何汝琪被沈洪这样出神地看着,脸上又立刻火烧染霞,可她厚厚的妆粉掩盖了大半,看起来并不明显。
“你要是没别的事,我要洗澡睡觉了。”沈洪的语气还是漫不经心,不冷不热,“这几天花园号要开业,事情太多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何汝琪主动上前一步,挡在他的面前,昂起粉如玫瑰的娇颜,直视他俊逸无伦的面庞,温柔妩媚:“你真的想好了,我们后天订婚?!”
沈洪对她那张美丽的脸并不感兴趣,侧身一过,走向衣帽间,在门口稍稍站定,头也不回:“你自己考虑清楚,我可没逼你,我也不打算跟你结婚!”大步一跨,走进了衣帽间。
他妥协,只是为了开业典礼?
何汝琪再次怔在那里,像雕塑般凝固,刚才所有的喜悦瞬间风化得无影无踪。
不!不!她要一切成真!
很快地,她想到了一事,镇定自若,缓缓地说:“沈洪,其实我也在帮你,你一点都感受不到我的心意吗?!”
略略一惊,沈洪从衣帽间拿了一袭睡衣走出来,漫步如天神驾临般,在衣帽间门口站定,平静不变:“你什么时候帮过我?!”
何汝琪掩去心底的碎片,仰起高傲的下巴,女强人的风度昭昭,不急不慢地回答:“其实清风楼确实在拆迁范围内,可如果市领导有意保它下来,有可能不用拆,毕竟在那个地段,并不直接影响施工,只是太近而已。所以我叫人去吹吹风,促成了它的拆迁,否则,你去哪里找石老板这么好的合作伙伴,他有那么多那么好的资源?!”
沈洪眼中的震惊一闪而没,脸色沉冷依旧:“政府项目,个人怎么可以随便动摇?!”显然不信她的话。
何汝琪一丝笑容浮起,得意的唇角像花朵绽放:“我这还不是学你,欲进还退。我的人在市领导那里吹的风,就说清风楼可拆可不拆,有人伺机行贿保全它。所以即使领导有心保,也变成了不敢保!”娇媚的笑容如花叶蔓延,“其实一开始,我本来只是想让你减少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没想到拆之后,竟还有这么多好处?”
沈洪一动不动地听着,何汝琪喜色燃燃,仿佛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好事。
沈洪不得不暗暗佩服何汝琪手段高明,但是,已经运作了十多年的清风楼,被拆后,损失的空洞和缺憾再无法弥补——如果清风楼至今还在,那么,它与花园号相互辉映,互惠互利,共通共荣,比之眼下只有花园号独立一面,更为强大。
可是,何汝琪没有这个意识,她又怎么会了解这些?
顿时,沈洪的心更觉得倦怠,两眼无神,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何汝琪的心陡然一阵冰凉,就像被一片雪崩的冰包围,冷彻刺骨——为什么她帮了他,他却还是这样的无情?
沈洪不再多说,进入洗浴间,关上门。无奈,何汝琪悻悻地抽身,带着支离破碎的心,慢慢离开了……
国庆的前一天,“花园号风景区”正式开业。晚上,开业典礼暨明星慈善演唱会在景区内大自然体育馆举行。
九月底的星空清澄如海,海上星河系璀璨夺目,像蓝色绸缎上无数的夜明珠。
像白帆徜徉在海上,大自然体育馆点缀着深秋多彩的“花园号风景区”,暗香浮动。人潮汹涌,将体育馆内外围个水泄不通,饶是沈氏集团联合东城电视台、成琪传媒为共同主办方,仍然彼于应付。
游客和粉丝来自全国各地,原本被我嫌弃太大的体育馆八万张座位票提前卖光,主办方又临时增加一万张站席,仍然供不应求,无奈,为安全考虑,买不到票的客人只能在体育馆外,通过场外的大屏幕观看演出。
演出后台,所有工作人员忙忙碌碌,包括请来的明星及助演嘉宾等,作为主角的姜靖坤,占据最大的化妆间,他的服装及道具最多,化妆师一边给他化妆,服装师和道具师一边在旁边跟他重复舞台注意事项,以确保安全和演唱会成功。
演唱会七点准时开始,此时还有十分钟到七点,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地准备。我却好像一闲人,只有端茶倒水的工作,在姜靖坤身边候着。
大家正打仗似的心弦紧绷时,姜靖坤的另一重要生活助理华姐走过来,向我招手。
很多工作人员来回穿梭,我向华姐走过去,她怎么话也没说,把我带出化妆间,向旁边的另一个化妆间走去——
江玉立的化妆间。
相较而言,江玉立的化妆间就安静得多了,一来她是个新人,姜靖坤受主办方所托,带带她,她的节目被安排在压轴时间段,相对靠后,独唱一曲,和姜靖坤对唱一曲;二来她没有自己的作品,翻唱别人的歌,成琪的人要捧她,只能靠后,否则观众很容易就把她忽略了。
化妆师及助理正在慢条斯理地帮江玉立化妆,她见我和华姐进来,也不吭声,目光瞟向镜里折射的身后桌旁的一堆礼物和签名照。
华姐带我上前,径直走向那堆如山的东西——手办人偶、花园号吉祥物、姜靖坤及江玉立的照片等,共两大袋和一个大纸箱的照片,所有东西累起来比桌面还高,份量可想而知。
华姐面无表情,指着东西说:“方紫苑,你今晚负责这堆东西,演唱会一开始,注意舞台上的报幕,需要什么,你及时送到舞台入口,听明白没有!”
“只到门口,不许进去,清楚吗?!”整个化妆间里就五个人,江玉立尖亮的声音显得特别突兀。
我微微一愣,望向镜子里的人,曾经的室友,曾经在宿舍的欢声笑语,曾经的攀肩搭背,似乎是上个世纪的事情,那么遥远而飘渺不清。
镜子里,只有一个化妆精致的陌生女子,一袭红艳的星光装,娇美如桃的脸,艳如雪中红梅的小巧唇瓣,配上灵动黑幽的杏眼,无一处不彰显她的矜贵。
我平稳得似脚下的大地,一字一震:“这是谁的安排?”
本来普普通通的一句话,竟一石激起千层浪。
华姐的脸色顿黑,化妆室雪亮的灯光下,她化妆得甚浓的脸有些可怖的惨白,红唇一动:“谁安排的?我是靖坤的首席助理,你只是一个生活小助理,难不成这杂活我来干,你去负责服装和道具接洽?”
“紫苑,人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处在什么位置上就做什么事,这点小事,华姐不能安排?”
江玉立的声音似乎永远甜腻腻的,但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回音飘荡,却让人寒毛直竖。
我点点头:“那行!我去跟姜靖坤打个招呼,等下再过来吧!”
“不用了,”没等我转身,华姐黑沉的脸色就如浮云涌动,嘴唇紧绷,“别仗势得瑟!这种小事还要汇报,你觉得别人都跟你一样闲是吧?!做就做,不做滚出体育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