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人站在高耸的山间向远处看去的话,可以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人头,这些腰粗身壮的汉子里其中有些个是身着黑盔黑甲,看上去很是彪悍的悍勇骑兵被一些杂兵牢牢地围在了中间,而四周的众多步军、弓军似是对这些与从不同的骑军心怀敬畏,连看他们的眼神里带上了三分畏惧和七分佩服。
这黑衣黑甲的骑正是从云州千里奔袭至刘仁恭领地的沙陀大军其中的精锐之师,基本上可以说是代表了沙陀人骑兵武力的巅峰。
在黑衣黑甲骑兵明显带有鄙视成分的眼神里,二万多的同为云州出来替沙陀人卖命的众多步兵弓兵仿佛见不得人似的个个都垂头丧气般的提着个破破烂烂的武器,身上的铠甲更是破烂不堪,再加上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吃饱过肚子了,但是如今却好不容易来到了死对头刘仁恭的老窝,怎么能够不乘此机会好好捞上一笔呢?再起码也得把肚子填饱不是?这些直属于沙陀人的强大的骑兵的吃饭问题自然是先考虑,而做为后入的汉军和番军的他们又何尝能够指望到好吃好喝呢?名义上的沙陀人是一视同仁的,但是这也仅仅是说说而已。真正意义上的平等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为了能够让自己在这乱世里吃上一口饱饭,他们这些处于社会最低层的下位士卒只有拼上自己的一条小命,不成则死,成则饱肚,如此而已。
朱友文静静地坐在毫不感到摇晃的大车里,正在苦思冥想有关于这个社会平等问题时,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这些,相对于几千年后的现代社会,这些处于最底层的劳苦大众们可是要悲哀上许多了,虽然千年后的生活里那些没有钱的没有地位的人也是一般的可怜,但是最起码能吃上一口饱饭吧,而身处这儿的士兵却又不得不为了明天是否能够生存下去而冒着生命危险来当兵,如果自己日后有了改变这个时代的能力的话,也许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些底层人民吧,无论如何,只有广大人民的支持,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才能长治久安下去!
眼看着大军的前行,朱友文胡思乱想了很多,便在这个时候,一个粗豪的嗓音响了起来:“众位儿郎们,前面便是松针渡啦,大伙儿加紧脚步,到那儿暂歇吧!”
朱友文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用猜也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便是此次打草谷大军的总帅李克用了,他那不分轻重缓急高下的嗓音一响总能让一批人欲笑不能。
他这话一出,传令官便一级一级地传达到了各个分队,各个分队的将领也都将此消息下达到了手下的副将之类的人手里,很快,所有的云州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而这这无疑意味着,过了松针渡,幽州便近在眼前了。
朱友文皱了皱眉头,有点对这个主帅无语的感觉,这个时候,一个英俊的脸孔突然从车前的帷幕里钻了进来,看了他一眼。
朱友文吓了一跳,定睛看时,这才发现是李存勖,他不由自主脱口呼道:“何故吓我?”
李存勖哈哈大笑道:“我想看看朱兄在干什么,没想到原来你已经炼成了乌龟大法,成天躲在车中不出来了!”
朱友文汗颜道:“哪里,义兄见笑了,只是近两天身体不适,骑马不是太舒服,所以只能坐在车里了,倒让义兄见笑了!”说完自己倒也觉得不好意思,这个时代的人只要是男子的就没有不会骑马的,而他这个半调子马术还真的不好拿出来献丑,再加上自己到了这个世界以后还真的是不太适应,身体倒也不是那么太爽利,这点他倒也没说谎话!
李存勖听罢,立马变色上关心地问道:“啊?怎的会如此,不碍事吧?要不我请求父亲大人先让你回云州吧,幽州你就不用去了,兵荒马乱的于你也不利!”
感受到他话语中浓浓的友情,朱友文一时感动不已:“倒让义兄惦记了,小弟的身体虽然有点小恙,但是还没有到那种地步,多谢义兄关心了,咱们还是好好想想如何把幽州的粮草弄到手才是当务之急呀!”
李存勖缓缓点头道:“义弟真的没事就好了,唉,今年北方普遍大灾,各处收成都不好,唯独他刘仁恭平时聚敛甚多,问他借时他却答我们沙陀人没有,哼,如今兵临城下看他后不后悔!”言罢,挥了挥手,很是不忿。
朱友文笑道:“嗯,对于这种惯于搜刮民脂民膏的豪强非得给点颜色他看看才能知道厉害!以他搜刮来的粮食再拿回去赈灾倒也称得上是物有所用了!哈哈……”
李存勖跟着笑了起来,说道:“但是具体大事还是需要和父亲大人、克宁伯、存霸兄弟商量商量方能布置下一布的行军动向呢,义弟便还是坐在车中好好安养罢,我去参加会议就行了!”
朱友文笑了笑道:“我还没义兄想像的那么无能呢,我也去看看各位的高见就是了,说不定还能帮上点忙呢!”
李存勖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那我们到了松针渡再好好商议一番罢!”说着便跳下了军车,跨到了他的白驹之上,动作很是潇洒和利落,朱友文暗暗赞叹了一句。
大军的行进速度有快有慢,又要考虑到行军布阵问题,相对于精锐的黑甲骑军来说,那些汉人番人的杂兵可谓是乌龟在爬了,等到黑甲军在松针渡等了约有二个时辰之后才看到那些一个个饿的脸上发青的步兵身影。
朱友文从大车中跳了下来,他是属于李存勖部下的一个千人长,虽然资历尚浅,但是做为沙陀大公子的义弟,能当上这么大的官倒也甚为正常,他自己的那从梁州带过来的直属部队一个也没舍得拉回来,一个原因是怕自己的实力受到削弱,要知道在以后的道路中手中有兵才算有话语权,如果没有点基本子弟兵的话,自己又怎么能在五代这个混乱的局势里走上很远的路呢!其次便是自己的那些人马实在也是需要历练,没有一点军事素质的他们只能用现代社会里的训练方法来提升了,要不然他那多出来的几千年的阅历岂非白有了!
尽管李存勖诸人也知道他有着这样的一支秘密部队,但是倒也没有过多的干涉,在这个时代里谁没个二三私兵的,那是很正常的事,只要你养得起手下的这些家伙你尽管招兵便是,而招兵之后带来的肯定便是拓地了,拓了地有了更多的地皮也就意味着你有了更大的实力可以招更多的地争夺更多的地盘,简直便是个良性循环了!
沙陀族人知道朱友文不是池中之物,终不可能真正地归属于他们沙陀人,但在尽可能的情况之下,像族长李国昌这样的老狐狸还是尽量地不会放朱友文走的,能有这样的一个智勇双全的人物做手下那是任何人都想得到的!
朱友文现在手下的这一千人是直属于李存勖的杂牌军,虽说杂乱无章,但是从人数上看去倒也令人颇为惊心,想像一下带领着一千人呼啸战场的那种意气风发的感觉吧,那是一种豪放的、激昂的情怀,伴随着征战天下的大梦,走向那光明灿烂的盛世之业!
李存勖早已整顿好了这些个杂牌之军,行伍看上去虽然不成方圆,但是以那时的眼光来看也算得上是整齐划一了,朱友文做为千人长自然跨马立在了军阵之前,军前旗声被风鼓荡发出了忽忽大作之声,各个面黄肌瘦的士兵都露出了抢粮前所特有的那种饥渴之态,朱友文暗自觉得好笑。
随着李存勖的一番勉励训话的结束,各个原地休息的士兵们纷纷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握紧了手中的兵器,黑甲军、弓兵、普通长枪骑兵,纷纷开发,前面就是幽州的所在了!
兵法中最为重要的胜利先决条件之一便是行军布阵,沙陀人的这次强袭计划虽然经过了仔细的规划和讨论,但是毕竟还是准备不足,这一点从他们的阵法参差不齐上便可看出来,一万多人的杂牌步军包围着一万多人的骑军,其中便有着沙陀人精锐中的精锐黑甲重骑兵,而左右两翼则分别分了个五千人的弓兵成犄角之势互相倚照,按道理来说如此阵形也算得上是合理了,但是你从那些步兵一脸不情愿的脸上就可以知道他们已经几天没有吃上一口饱饭了,没饭吃再怎么好的军队也不能发挥出应有的水平不是?
所有的沙陀将领都想到了这个问题,但是谁也没有百分百必胜的办法能够打下幽州,补充粮食的,所有人都想到了一点,那就是如果打不下的话,这两三万人的沙沱人的看家底子可能会全部交代在这儿了,而照以后的发展极有可能便是沙陀人在漠北的一蹶不振!这也是一场赌博,沙陀人赌上了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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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行军速度很快,出了松针渡,再行得十七八里地,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幽州城设在外面的几个哨塔了,沙陀军的斥候行动效率颇高,不一会儿就已经打探到了哨塔的兵力分布和兵种属性,沙陀人的几个主要将领又再一次地碰了次头。
一脸彪悍李克用还是老样子,看到大伙儿进了他的行辕,他却还在不停地啃着一块烧鸡,右手拎着一瓶酒正在吃喝痛快着,几位千人长以上的将领看到了主将的这副模样都是一阵的无语,倒是李存勖跟在李克用的后面征战几年知道他的脾性,每次战前都是狂吃海喝一下来补充体力,用他的话说即使战死在沙场之上也可算得上是个饱死鬼了,吃饱了也才全力杀敌啊!
看到众人一脸的郁闷,他的一只油津津大手向着众人一挥,哈哈笑道:“诸位可要来点?战前多吃点才能好好地打他娘的刘乌龟!”
朱友文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里一阵的恶寒,心想这就是历史上后唐名义上的开国皇帝了?怎么说也与皇帝这个尊贵权威的词语联系不上关系。
李存勖似是知道朱友文的想法,暗自笑了笑,说道:“父亲酒足饭饱之际定然可大破敌,孩儿先给父亲道喜了!”
李克用哈哈大笑道:“还是我勖儿了解我啊,为父定然斩将夺旗给尔等看!”一面说着一面拎着酒坛咕咕咕地灌了好几大口。
一旁的李存霸一脸不爽快,瞪着一双牛眼看了李存勖一眼,咕出了一句话:“看你拍马屁能拍到何时,今日一战给你看看到底谁才是咱们沙陀人中真正的好汉!”
李存勖听见了他的低语声,付之一笑,没有再理睬他,李克用则是直接的没有意识到他的这两个儿子之间的矛盾。
接下来的会议里就是关于一些具体步骤的讨论了,虽然主帅骁勇异常,但是谋略方面可就是小儿级别了,在公子李存勖的主持下,几个汉官发表了自己的观点,诸如何处可屯粮,何处可伏兵等,再具体到攻城战的时候也分好了工,幽州共分四门,东、西、南、北,主帅李克用负责东门的主攻,也是防守力量最为强大的所在,子李存勖李存霸负责西站的攻务,弟李克宁负责南门的攻坚,剩下的汉官和沙陀将领则是集中在了北门,分工完毕,大军继续前行,一场大战眼看就要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