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昌听了郭崇韬一番话之后觉得眼前一片豁然开朗,立马赞叹道:“郭兄弟果然好计策,但是却不知道此事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计策固然甚妙,风险却也不小呢!”
郭崇韬点点头道:“族长也看出来了,此计虽然有趋敌不备之奇效,但是付出的代价也是相当之大,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必然要搏上一搏,成败也就看老天如何安排了!”
李国昌看了郭崇韬一眼,顿了顿,说道:“以郭兄弟看来,云州城中大约有三万五千八百多人,我们到底发兵多少才是上策呢?”
郭崇韬想了想道:“也不必太多,想知道我们此次乃是出奇兵攻袭刘仁恭他的窝,其实主要也并不是为了夺他城池,只是云州城中粮食将缺,我们只要能把他那粮草充足的幽州、蓟州、沧州、景州、德州、邢州等州其中任意一座抢些粮食来渡过此次灾荒危机也就罢了!”
“抢?这谈何容易?虽然北边城镇大都城守不如中原大城那样坚固,但是想要轻而易举地从中抢些粮食回来恐怕大为不易呢!”李国昌几乎有些不相信郭崇韬说的话。
郭崇韬微微一笑,他知道生性谨慎的李国昌对自己的此番提议会有所怀疑,当下给他解释了起来:
“大人知道,现在刘仁恭急于攻略北边诸镇,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都已经有所成功了,不仅如此,对此契丹、女真等外族,刘仁恭更是加以蓄意讨好,每年送到这些外族人手里的牛马锦缎更是不计其数,由此可见,我们仅凭一小小云州与想要真正攻下他稳固的根据地想来是不切实际的!”
李国昌点头,郭崇韬说得一点都没错,刘仁恭通过大唐没落的这几十年的生聚发展已经几乎成了北边关上最为强盛的一支势力,其他小势力要么投靠到他麾下,要么远走关外另谋生路,像沙陀云州这样与他死撑的倒也不多见,自从上次刘仁恭大军攻云州不下后,倒也把小视沙陀人的心换成了丝丝敬畏,即使以势力如此强盛刘仁恭也没打算把屠刀先送到沙陀人的脖子上!
以他的想法是先清掉卢龙节度外围的一些小打小闹的地方割据,然后再来收拾再无援手的沙陀人。
这想法倒是很好,但是他却没有想到沙陀人的胆子远比他想像的要来得大,当他在离开根据地幽州首镇还在外面征战不休的时候,沙陀人已经把他们饥饿的双眼投向了颇有余粮的卢龙诸镇!
郭崇韬把上面的诸事细细的与李国昌分析了之后,李国昌有点醒悟了过来,他推了推家仆刚刚送上的热茶示意郭崇韬喝口茶水润润嗓子,自己也端起了精致的瓷杯,缓缓说道:“虽说刘仁恭大队军马必然在外吞并诸城,但是以我云州之力难道真的能突破卢龙各城的防守抢来粮食么?郭兄弟非是我不信你之言,委实是我身上担负着沙陀人的命运,半点也马虎不得,弄不好就会导致我沙陀有族灭之灾!所以出兵一事必须慎之再慎之!”
郭崇韬接过杯子品了一口从南方买过来的香茶,轻轻咂了咂嘴,似是回味无穷,等听了李国昌的话,他这才说道:“我知道大人身上责任之重,但是自古英雄成大事者必然要有所冒险,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如果仅仅是因吝啬于城中这区区三万余人马而不趋此大好机会有所行动的话日后定有后悔之日,其实大人可以想想,只要我们此次谋划有当,集众人之力,相信从他卢龙辖区中捞上粮草无数是不成问题的,更何况我们只是打草谷,却又并不是真的想要夺他城池!”
李国昌是聪明人,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明白了,于是说道:“嗯,郭兄弟一席言,使我几万云州百姓受益呐!此事我们再与众兄弟商讨商讨,所谓集思才能广义!”
郭崇韬起身行礼道:“正是如此方好,在下先告退了,大人便先请息着吧,据我刚从城外接到安插在幽州的探子来报说是刘仁恭亲自领着大队人马,约有五万之众出城去攻还没被他收服的定州去了,大人还请赶快有所行动,须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之理!”
李国昌呵呵笑道:“郭兄弟如此忠心耿耿实在令我感激呐,这几日你就多多休息罢,若要出兵定然会尽快的!”
当下郭崇韬返身离去,李国昌起身送了一小段以示对他的荣宠。
等到郭崇韬的身影消失在庭院里之后,李国昌房间里的一处屏风后闪出一人来,正是李克用躲在其后听李国昌和郭崇韬二人的讲话,李国昌其实早就看到他只是没有点破,当下看到李克用出来,便指了指身边的一张坐位,李克用老实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来定定地看着李国昌。
李国昌眉头一皱,说道:“克用,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行事怎的还是如此鲁莽,你藏身于屏风之后若是被郭兄弟听到他会怎么想,说不定便会以为你我父子二人想办法要对付他呢!”
李克用大大咧咧地道:“不会的,父亲不必担心,郭崇韬那小子和我勖儿玩得最好了,再说了,父亲对他平日里不都是青睐有加的么,他又怎么会另生二意呢?”
看到他这副模样,李国昌摇了摇头,心道这个儿子是没得救了……
“好罢,你听也听到了,我百年之后这沙陀族长之位定然是你的,我还望你多多勉励,须知父辈创业之多不易,沙陀这小小的基业来得可不简单呐,唉……”
李国昌的一番话很有一番沧桑恳切的味道,即便如李克用这样情感细胞不多的人听了之后也是大为感动,当下朗声说道:“父亲放心,我李鸦儿(李克用绰号)定然不会让父亲失望,为了沙陀人的将来小子一定戮力战场之上,让天下人知道沙陀人二字到底为何物!”
李国昌微笑着点点头说道:“你不让我失望我也就高兴了,其实若你只要能守住为父创下的这番基业也就是了,日后定然会有人将沙陀人的脚步推向到天下逐鹿!”
说完他的眼神旷远地向远处看了看,存勖,你真的能领导沙陀人称雄于天下么?
李克用搔了搔头,心想父亲说这话却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沙陀人的后代会出什么英雄天子不成?
想到这儿,他不由心中有些惊喜,指不定这人就会在自己有身之年看到了,最好便是自己的诸多儿子中出个这样的人才了!
当下云州城中数日无话,知情之人都在为备战作着一些必要准备,沙陀人以骑兵为主,他们的骑兵马上装束比较奇特,全身披黑衣黑甲,就连头上也会戴上一只黑色的头盔,马上这人一般只露出一双森森然的眼睛,平常军队看到沙陀人的黑甲骑兵都是不敢与之对抗的,这样的一支军队是一支可怕的魔鬼之队,不仅装备精良,人马强壮,战斗经验更是丰富异常,骑士在马上简直就像步兵在土地之上一像的平常和习惯,试问天下骑兵又有多少人能够达到这样程度的呢?
虽然这样的黑甲军精锐非常,但是人数却是少得很,其中大部分都是以沙陀人族人组建而成,其他的杂以吐蕃、达靼这样的有着强壮身体的外族人加入其中以确保其最优的战斗力。而汉人却是一个都没有,想必也是因为体质的原因了。
黑甲军大概只有五千人左右,在云州城中所占的比率实在是太小的,但是这却不能阻挡其作为沙陀人主力的地位,若是不到最后一刻,这样的秘密武器沙陀人是舍不得拿出来用的!
云州其他的军种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种:约一万人左右的常规步军,这些人大部分持普通的戈矛,行动力杀伤力都谈不上最大,但是这样的军队最有一个好处,攻城的时候其有效的防守可以让骑兵得到有力的保护,要知道这样的步军都是配有高大无比的木盾和皮盾的,虽然战斗力不大,但是对于攻城来说,这样的一支军队却是再好不过了!
其他又有一万多常规的弓兵,这些弓兵在云州又可分为几种,一种是手持短弓的常规弓兵,一种是手持强弓的硬弓军,而人数相对较少,攻击力超大的脚弓军却也是一支利器,但是脚弓相对难适,且使用起来需要力气奇大,因此装备了脚弓的弓兵并不是很多在一万人中大概只占一成左右,但是这样的人数相对于别地而言已经算是多的了!
最后剩下的大约有一万多人就是常规配备的骑兵了,说好听点是骑兵,说难听点就是杂牌军,城中黑甲军大多是由沙陀族组成,步军大多是由依附到云州的能战的汉人组成,弓兵是由各族人中臂力较大之人组成也无一不是精锐,至少在装备这一块上已是不差。
但是这最后一万多人的常规骑兵却纯粹称得上是一支乌合,大部分是由一些降卒、俘虏来的土匪等组成,兵器状况也是破败不堪,能够手持武器的在这一万多总人数中最多不超过五成,也就是说有将近一半的人还没有武器!!!
而所谓骑兵最为讽刺的是其中大部分人还没有马匹,城中每到粮食短缺的时候先杀的都是这些兵士的马,一来这些马比较低贱,二来也肯定舍不得杀黑甲军的马,所以倒霉的只有这些人的马匹被当作了粮食。
更糟糕的是,即使没有马匹没有装备也就罢了,这些人还都是顽固派,不仅时常在城中捣乱,就连平常的训练也是爱去爱不去,用他们的说法来说就是:反正贱命一条,要拿,便拿去好了!
但是眼下出兵之际,即使这些人马再不堪也只能往战场上拉了,虽然战战兢兢的军师郭崇韬经常疑心这些人会不会随便倒戈!
主动请命出任这一军的指挥使的正是李存勖,其实他本来可以找一个更为好带的队伍,但是他却出人意料地选择了这样的一支被人看不起的乌合之众,也不知道他心中到底是怎样想的。
经过城中领导层匆忙的几日商讨,李国昌担任着领导职权的一家全都同意出兵,而像郭崇韬、周德威这样的汉人依附者也是同样出兵,于是出兵也就成了势在必行之事了。
定下了领军方案之后,浩浩荡荡的大军出城了,为了保险起见,这次奉命直插刘仁恭后腰的只在城中三万五千八百总兵力中按兵种搭配抽调出了约有两万人。
这两万人成了云州城中百姓们的希望所在,夺粮抢米,任务看似简单,但是执行起来却是千难万难,要从狠毒阴险的刘仁恭口中虎口抢食其困难可不是一点二点!
无论如何,大军出城了,代表着沙陀人积聚了好几年的军事实力,在这一刻,终于亮出了他华丽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