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仲达在左,徐爽在右,宋江居中,三路人马驱赶着无数乱军向叛军南营发起冲击。
此战目的宋江并未明确,他只定下一个目标,趁着叛军刚立下大营立足未稳之际将贼军搅乱。把住人的营寨帐篷和攻城的器械能够烧掉的全部烧毁,要是能够寻到粮草辎重那就更好了。
这次他吸取了在辽东的教训,三支人马不紧不慢齐头并进,不能让任何一队陷于敌营。
前方溃军刚被驱赶撞进方腊军南营,宋江一眼便瞥见远处一两里外灯火最盛之处,一杆帅旗高高飘扬。看着本已在排列军阵的叛军被溃兵已经冲得散乱起来,机不可失!
宋江大声下令:“全军向前冲锋,目标前方帅旗冲散敌营,杀!”
号角声呜呜响起,马蹄声再次急促起来,震动着大地不住轰鸣,无数寒冷刀锋指向混乱不堪的乱军身后。
五千骑军冲锋之势,震天动地一般的整齐杀声,方腊军南营兵卒本就被自家的败军冲得已经站不住脚,再被这种惊骇威势一冲,再也支撑不住纷纷加入逃亡的行列。
方七佛看着前阵转眼间变得崩溃心急如焚,他奋不顾身带着亲卫催马上前阻挡溃兵,可是大局已定败势已成,哪里是他数百亲兵拦得住的?不管他是大声疾呼还是拔刀砍杀面前的逃兵,都已经无济于事,更加不妙的是竟然还有逃兵和他的亲卫冲突起来!
宋江一马当先,带着麾下数百亲兵,剑锋般破开背对着自己亡命逃窜的败军,直取帅旗之下的方七佛。两边路仲达和徐爽也不甘示弱,竞赛一般各自呼喝手下将士奋力向前,想要抢在宋江抵达之前夺下帅旗。
“大帅,快看!”
一个亲兵策马靠近方七佛大声吼道。
方七佛抬眼看去,前方不到半里之外,忽明忽暗的灯火之中,黑压压的一片骑兵正向着自己这边急冲而来。在这漆黑夜里瞧得也不分明,只能看见雪亮的刀光迸发,听见无数惊惶凄喊传来。己方的军马已经尽数崩溃,齐齐扔下刀枪向后逃命。混乱败军方才还能自觉在自己面前绕行,现在被敌军骑军向前压迫,已经不管不顾的向阻挡住去路的亲卫队撞将过来。
前面骑兵来得飞快,半里的距离不过是片刻之间就拉近一半,已经能隐约看见人影攒动,马蹄之声更发像雷鸣一般。方七佛的亲卫们慌张起来,身形开始摇晃,不少人将眼光开始瞥向自家主帅。方七佛心中也有些惊惧,这等场景自他起事以来还是第一次得见,上次和义勇军交手也未曾尝过被千军万马这般压迫的恐惧!
“大帅,咱们是否暂避一时······”身旁的亲卫都是从帮源便开始随着他造反的老兄弟,向来是胆气大得很,现在萌生退意开口劝诫。
方七佛左右扫视一下,自己的众多亲卫纷纷低头避过他的目光,大家都起了后退的心思。自己只有几百人,对面敌军骑兵不知道有多少,看这种声势最起码也十倍于己,再不走的话只能是丧命此处。
方七佛脸色发青,狠狠一咬牙低声下令:“走!”率先拨马便走!
主帅已经转身,亲卫们迫不及待紧随其后,簇拥着方七佛加入漫无边际的逃亡大军之中。冬天漆黑的夜色中,各处零星火把照耀下,数以十万计的乱军向后盲目的跑着。谁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逃,谁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何处,只有随着无数的人流疯狂的跑着。扔下手中的兵器,脱下身上的铠甲,丢弃一切会影响自己速度的东西!
宋江减缓马速,他已经看见前面的帅旗开始倾斜,然后向后急退,敌军主将也开始败逃。是追还是不追?茫茫的夜色中火把星星点点,偶尔映照出无数仓皇的身影快速奔跑。现在的形势大大的出乎他最初的意料,原本他只是想冲乱叛军东营,能够烧毁叛军的攻城器械,打击一番士气便可。这样的话起码能拖住方腊大军几日,不能让他们舒舒服服的攻城,以便能等到东路军南下解围。谁也不曾想只是一个冲锋,竟然就击溃了叛军两座大营十数万人马!
吴家亮循着一路被践踏残败的战场追了上来,与自家的大队会合一起。除了在胥山的两连人,其余全军已经到了。现在形势一片大好,已经击破方腊东南两处大营,按理说今天的目标已经算是超额完成了,但是宋江并没有整队撤退见好就收的打算!前面两营十万败军一溃如注,要是连这种机会都不知道抓住的话,他这么久的兵就算是白带了!
“全军散开,以小队为单位全面展开,驱赶败军冲击叛军西面营地!”宋江长笑一声,宜将剩勇追穷寇!
趁着这夜黑风高,说不定能一举击败方腊的三十万大军。宋江心头火热,要是这一战当真成功,东南之乱至少能提前数月结束!
随着命令下达,号角之声再起,义勇军骤然散开,百骑一队形成一条宽达近两里许的波浪,向败军身后扑击而至。伴随着不停的号角之声,宋江钢刀一举,大喝一声:“众军随我去生擒方腊!”
中军亲卫们齐齐欢呼应和:“生擒方腊!”
无数马蹄撒欢似的奔驰起来,宽达两里的骑兵浪潮一阵接着一阵,击打在无数背对着自己已经丧失斗志的敌人身上。义勇军士气更加高昂,对着根本不敢还手,只知道哭泣惨叫逃命的对手,将士们连刻意去砍杀的兴致都没有。所有将士只是顺手砍翻自己身旁的逃兵,口中不断的大声呼喝,一次又一次的摧毁敌人的胆气,不断的驱赶着面前的逃兵加快着脚步!
快!更快!无数的逃兵们心中所想的只有这一个词语,那就是要跑得更快!比别人、比身边的人要跑得快!在这黑沉沉的夜里,除了身旁和自己一样夺命狂奔的人,谁也不知道有多少凶神恶煞一般的敌人在追赶着自己。只能听见身后那永远摆脱不了的官军追击呼喊声,还有跑在后面的人无助哭喊惨叫之声。谁也不知道自己还要跑多远,究竟跑向何处才能摆脱这种噩梦。他们只知道自己必须要跑,不停的跑!这样才能有活命的机会!
败军就像雪崩一样,人数越滚越多。越往前走人数越多,无数个本来是被将领们组织起来准备阻挡官军的队伍,被自己疯狂的友军冲乱,再而裹挟进逃命的人群中。
再到后来,原本不乱得军营也开始自主溃散,根本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看见无数的战友从远处潮水般涌到身前,然后带着自己再向另一个方向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