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峰“啊!”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大伙儿,似乎是面对着一大群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忽然道:“我去清华大学报到,看看人家要不要我?”说着转身就走,大伙儿一听这话先是一愣,紧接着就哈哈大笑了起来,大伙儿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笑话能从他的口中说了出来,但毕竟可也说了出来了,就连一直不苟言笑的覃雁飞也不禁莞尔,可是笑声未毕,就见朱锋头也不回,转身大踏步去了。
忽听曹芫道:“不好了,他疯了,快,快拦住他。”曹芫的父母是镇上的医生,医术颇高,自己开了间诊所,也是门庭若市,她从小耳濡目染,也会看个病什么的,只是没治好过一个病人,因为有父母拦着,也没人敢找她看病。
大伙儿尚未明白过来,就见曹芫“嗖”的一下站了起来,往外就追,她的同桌史思文也觉得不大对劲,也紧跟着出了来,第三个出来的是丘枫,他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似乎也只是一种本能。然后是一些男同学也紧跟着抢了出来。
覃雁飞坐着没动,他也来不及动,笑容僵在了他的脸上,似乎这样的事只应该出现在昨夜的梦里,可不是,它就在眼前。曹芫说得没错,朱锋是疯了,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是有限度的,就像是一根弹簧,用的劲太猛了,也就报废了。人也应该一样,精神压抑苦闷到了极点。然后超过了,人就会死,就算不死,人也会疯掉。
因为这件事,学校专门请来了心理医生进行集体辅导,但效果如何,恐怕学校自己也清楚得很,求木之高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道理谁都会讲。
每年的高考体检对紫阳中学来说都是件麻烦事,因为要把一千几百人拉到县城医院,交通不说,安全隐患就够人头疼的了,毕竟都是关久了的鸟儿啊,一旦没了笼子,自然放纵些。
覃雁飞抽完了血,压着棉球回车上休息的时候,却见陈婷在门口等着他,他一呆,不由得一阵局促不安,道:“完了?”算是打个招呼。
陈婷点了点头,道:“我有点事情想问你,能不能陪我出去走走?”
覃雁飞点头道:“行啊,呃……就咱们两个?”
陈婷“嗯”了一声,道:“我只是想问你,我怕以后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说着转身便往外走。
覃雁飞瞧她神色凄楚,虽有些犹疑,但还是出了来。
他们俩跟人打过了招呼,便沿着一条商品街走了下来,但覃雁飞对热闹的世界似乎有一种本能的反感,或者说是不适应,陈婷也一直低着头,若有所思,没说话,过了商品街,便是有名的芙蓉池了。
其时已是下午四点多快五点的那阵子,阳光洒落了下来,碧波轻荡,金光闪闪的,覃雁飞不自禁地想起了去年高考完了和同学们一起泛舟湖上游玩嬉戏的的事来。
那个时候,满湖漂的都是荷叶,粉色的白色的莲花夹杂在中间,萧秋雪最喜欢看那种花了,她一直坐在船尾,两个眼睛一直瞧着那些快要滴出水来的花瓣,却至始至终也舍不得摘下一朵来玩。肖慕华总是喜欢吹着他的那支竹笛,虽然没有人能听得懂,但曲子总是带着一种忧伤,尽管是那种淡淡的,申思云和凌源杰则挤在船舱里讲着笑话,时不时地还能飘出一阵的笑声,苗灼萍坐在船尾,赤着脚打着湖水,一副无邪的模样。而他覃雁飞呢?则躲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人家做什么,然后只是开心地笑,天上有棉垛似的白云,水里也有,在生命的舞台上,他永远只想做个配角而已。
可现在呢?大家都不知道天南海北地去了哪里,申思云更是去了遥不可及的大不列颠岛,几个月前,他曾经写过一封来信,嫌那边湿气太重,适应不了,想回国。
覃雁飞在自己的故事里徜徉,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了以前一历历的景象,他望着那湖波折射的刺眼的阳光,似乎那里面能找到他的那些破碎的记忆。可是他的高中三年的生活就真得那么美好吗?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有吧!陈婷说他是一个活得很痛苦的人,少半的原由也是因为他放不下一些东西吧。
他们各怀心事,沿着环湖砌切的石子路一圈一圈地走了下来,竟丝毫感觉不到什么,似乎他们俩是在走一条永远也走不完的路,尽头在哪里?他们不知道。目的地,也不知道。
转眼间也是华灯初上,天色将黑还昏,芙蓉池边杨柳依依,燕转莺啼,水汽缭缦,轻轻的暖风将清新的幽香送入行人的鼻中,沁人心脾。
陈婷默然不语,覃雁飞更是找不着话说,他虽然已经有了妻子,可却从未拥有过一次真正的恋爱,更加把握不住陈婷的心思了。但他似乎觉得该由他来打破这个僵局比较好些,便笑道:“按理讲,你完全有条件在条件更好一点的中学里念书的,紫阳中学竞争压力多大!”
陈婷约他出了来可顿时也后悔了,这一段路一直都紧张兮兮的,直似能清楚地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了,直到现在,她还是有些吞吞吐吐地说:“哦!我爸爸他也是咱们学校毕业的,他让我去那里也是因为他想让我多吃点苦,锻炼一下,见见世面,将来也会少受点罪,也没有办法了,不过我可真得见识了不少东西呢!而且可能我也找到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呢!”
覃雁飞瞧她脸色有些不好,心里也有些担心起来,便想早些回去,微笑着道:“你爸爸倒是为你着想,可真是深谋远虑得紧了。”
陈婷点点头,道:“我们不说他好吗?”说着放慢了脚步。
覃雁飞见她不太高兴,忙点头道:“是啊,光顾着说这些闲话了,你不是说有事问我的吗?是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