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前往广州
治病过程中,会有很多万一,我鼻子出血没止住是个万一,我血小板检测不出来是个万一,我高烧不退近一个月也是个万一……
我得了白血病本身就是个万一,万中才有一个……
站在妈妈的角度上想,她也只是不希望我身上再发生不好的万一,万一真死在手术过程上……
我没有再继续刚刚的话,乖乖的把手中的亚麻籽油小心翼翼放好,问:“现在就开始吃吗?”
“嗯,我跟你泡好,以后我有事,你就照着这样子泡,泡这个不能用热水,要用温水……”
我喝了一口泡好的里面倒了油的药,难喝,难喝至极,幸好是温的,我憋着气,一大口一大口的,终于喝了下去。
喝了药,还要吃含片,含片要吃十片。
如果能回到从前,我绝对要对以前的自己说一句:“你傻啊,吃这么多能吸收吗!”
可惜当时的我,什么都不懂,妈妈说什么,我就乖乖照做。
十片大含片,我是当做药咽下去的,差点连早上的粥都给吐了,不过还好,没吐,含片被我成功吃下去。
那样的日子还有很多,因为那一段时间,我每天每顿每次吃完饭都要吃那些药,难吃无比。
妈妈空下来的时候还是会陪我聊天,跟我讲房子外发生的有趣的事。
又或是跟我讲以后的事情,她告诉我说,我姨父家的村子里有个十三岁的小男孩前几年也是得了白血病,没有移植,化疗了五次就治好了,现在已经在学校读书了。
读书?那是个离我挺遥远的事情,离开学校不过两个月,我已经开始想念读书的日子了,那还有两年我要怎么办?那个时候我不知道,白血病的治疗,不止两年,还有更多的两年让我去等待。
妈妈对我说:“他们好像是在广州治好的,你姨父认识那孩子的大伯,如果吃药没见效果的话,我们可以去广州看看。”
“到时候化疗完,也就两年的时间你就可以重新回学校读书了,那以后你可就不能太累了,到时候我去学校旁边租房子带你陪读……”
我听着妈妈的话,好像觉得那样的日子真离我不远了,我的脑海里甚至幻想着以后读书的日子,不是日日夜夜繁复的试卷,作业,而是心情轻松的学习生活,早上有人定时叫我起床,晚自习回家后有妈妈煮好夜宵为我准备着……
但是,现实总和幻想差的十万八千里。
2010年的圣诞节那天下雪了,那场雪是那年的第一场雪,也是那年唯一的一场雪。我待在房间里透过玻璃窗看到窗外一片雪白,好想出去打雪仗,堆雪人,踩雪地。
我怕冷,以前我不喜欢雪地里的那些活动,生病后就变得矫情了,一切我不能做的事,貌似我都想做了。
“38度。”我将口里含着的体温计拿出来,对妈妈说道。又发烧了,这次比上次提前了近十天,
“有没有特别不舒服?”妈妈问我。
我用手按了按晕晕沉沉的脑袋,自从有了高烧近一个月的经历,貌似这点热度都没什么感觉了,我对妈妈说:“没有,就是有点头晕。”
“发烧头晕是正常的,我去跟你爸商量一下,看看是去上海还是去广州,你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跟我说。”
“嗯。”
“多喝点热水,出出汗也能退点烧,争取撑到去医院。”
“好。”
刚想睡觉的念头,因为听到“能退点烧”几个字,我又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喝了几口热水,家里的水是井水烧开的,好甜,比上海医院的水好喝一百倍。
喝了水后,我睡了一下午,晚上,热度渐渐上来了,我烧到了39度多。
家里比不上医院,没有医生随时在,高烧我们都有些心慌,不过幸好妈妈留了上海医生的电话,她打了电话给医生,医生让我喝美林,可以暂时退烧。
于是妈妈又去药店买了药给我吃,美林是橙色的液体,按年龄决定喝的量,我只需喝一小口就行,味道甜甜的,不像药。
喝完药后我又睡了,睡觉时候,渐渐的,我出了很多汗,我知道,这是退热的征兆。
我也不急着量体温,只等汗出完,脑袋晕沉的感觉慢慢消散,才拿起体温计量体温。
37.2度,基本退热了。
一晚上,我都在跟高热对抗,没怎么睡好觉,因此第二天睡到接近中午。
是妈妈喊我起床的,我穿好衣服,出院回家后,第一次到了楼下,我们家多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个是我姨父,还有一个中年男人,我不认识。
再看堂前,全是行李,就我眼前见的,有被子,洗脸盆,还有一箱子土鸡蛋……
这是要搬家?
不,我大概已经知道了,他们要干嘛,带我去看病!
“是去上海还是广州?”我问妈妈。
“去广州。”妈妈盛了一碗米饭给我,“你先吃饭,车子等会就来了。”
我刚退热,没什么胃口,拿着饭碗只扒拉了一小口,就不想吃了。
“妈妈,不去上海了吗?”我问她。
我有预感,这次去广州,希望不大,毕竟,白血病不移植就好的几率,小之甚小。
妈妈又说:“如果广州的医院能治好的话,我们就在广州治下去,放心,那人就是我跟你讲的生病小孩的大伯,他跟医生打好招呼了,我们去了直接找医生就行了,没有刚去上海时那么麻烦。”
“哦。”我拿起饭碗又扒拉了一口,实在吃不下了,我把碗递给妈妈,说:“不想吃了。”
“多少吃点,存点体力,这里好多行李,等会坐车没人顾得上你。”妈妈将碗里的饭扒成一个小山堆,凑到我面前,“来,我喂你。”
我:“……”
接过碗筷,道:“算了,我还是自己吃吧。”
忍着不适,我拼命吃了有小半碗,才敢说,“已经饱了。”
妈妈也没再勉强我吃,拿了碗筷就进去了,他们大人在里面说话,大概就是说去广州后的打算,还有化疗时要注意的什么。
我在门口也听的到,就没进去。
原来那一箱子鸡蛋是要送给那个即将给我看病的在广州的医生吃的,连合我没看到的两只杀好拔了毛密封好的鸭子,都将送人。
鸭子是外婆养的家鸭,鸡蛋也是外婆养的鸡生的土鸡蛋,那一箱有两百个,是外婆辛辛苦苦集的,就这么送给了那个没见过面的医生,我有些不舍得。
难道这年头不送礼,医生都不会好好治病了吗!
等到了车子,我,我爸妈,我姨父,还有那个我不认识的小孩大伯,一行五个人踏上了往广州的路。
我坐不了硬座,爸爸买的是卧铺,我和妈妈两张,为了尽量节省钱,他们三个大男人便坐的硬座,但尽管这样,车费还是花了一千多。
求医的过程是漫长的,也是昂贵的,更是迷茫的。
一夜的车程,第二天上午,我们到了广州,我人已经烧晕了,和第一次去上海的感觉有点相似。
身体的不适,与刚来陌生城市的新奇,强烈冲击着心理,只不过广州这个城市,带给我的感觉更多的是慢。
生活节奏的慢,就连空气中都透露着悠然闲适的感觉。
除一群提着大包小包的外地人之外。
我们坐上了公交车,直接抵达了目的医院,找到了我们提前联系好的医生,一切顺利得意外。
无疑,跟我们一起来的那小孩的大伯,是这次行程的大功臣。
医生说他在楼上刚跟病人查完房,让我们上去找他。到了一家新的医院,我第一时间就是观察环境,毕竟这可能是我以后要住的医院。
干净!安静!
这是第一感觉,比我老家的医院要干净很多,倒是和上海的环境差不多,但是这家医院的静,更多是静谧的感觉。
如果上海医院的静是街道的静,广州医院的静应该是竹林的静了。
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能这样比喻。
跟着大人们走到楼上,我们在病房的外面,护士站的站台,看到了那位医生。
是个中年男人,头发倒好,没秃顶,他穿着白大褂,没戴口罩,两只手插在大褂的两边口袋里,在和小男孩的大伯说话。
“这位就是病人吧,过来看看。”他看到我了,并招呼我过去。
我跟着妈妈走到他身边,他对我说:“摘下口罩我看看。”
我听话照做,他拉起我的手看了看,又让我张嘴:“发烧了啊?”
“嗯。”我回答道。
“化疗到现在多久了?”
“25天。”
“第几次化疗了?”
“化疗完了两次。”
一系列询问后,医生又对妈妈说:“病历带了吗?给我瞧瞧。”
“带了。”妈妈急忙从袋子里拿出一叠复印好的病历。
“粒单型的,不好治啊。”
“化疗能好吗?”妈妈问道,这貌似是她最关心的问题,她接着问:“我们知道有个小男孩在你手下治好了病,现在能去读书了。”
“哦,那小男孩和你家孩子得的不是一类型的白血病,他的早幼粒的,不用做移植,化疗就行,你这个必须要做移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