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出乎意料的探访
这次我做足了功课，问了护士以及病房里的一大帮病人和病人家属，了解了化疗期间的注意事项以及饮食方面。
第二次化疗，反应还是很大，不过，相比第一次连有了什么反应都不知道，这次至少有心理准备，至少知道，呕吐不想吃饭是化疗的原因。
化疗的第二天，我依旧没有胃口，早上喝了一点稀饭就躺在床上闭目冥思了。生病后，我大多数时间都用来冥思了，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看，将脑袋放空，让自己处于一种轻松的状态，时间就会不知不觉过去。
中午，我没有吃饭，食堂派来的饭全被妈妈吃了，我躺在床上，突然想到以前十五床老妇说了一句话，那四个字：“八只弱鸡。”
我不禁笑了，妈妈在病房外，不知道在干什么。
不过幸好她不在，否则看到我笑，又以为我怎么了呢。
十五床的老妇，她出院也有快十天了吧，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她的儿女是不是在她身边，她的病复发了要怎么办，是不是真的会死……
我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着老妇的事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妈妈的声音。
“小梦，你同学来看你了。”
同学？这里是上海，我哪来的同学啊。我心里正奇怪，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但缓缓睁开眼后，看到妈妈身后跟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我顿时紧张了起来。
来看我的同学，他叫刘奕天，是我的初中同学，更是，我曾经暗恋过的人。
我们之间，没有多大交流，甚至连说的话都没超过一百句，我是怎么也没想到，是他来看我，不对，是根本不会去想，会有人来看我，我现在是在上海啊。
他穿着黑色外套，拉链是敞开的，我看到他里面穿的衣服，是白色的印花T恤衫，裤子……我没敢深瞄，他手上好像提着东西，跟在妈妈身后，正朝我的病床走过来。
由于被妈妈的身形挡住了一大半，我看不清他手上提的是什么。
只不过，他们离我越来越近，而我现在还是躺在床上的状态，想到这，我几乎是瞬间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端正坐好。
他一定看到了我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样子，我暗自敲了下自己的脑门，在心中愤愤说了“好丢脸”三字。
“这医院整天就我们娘俩，我一说有同学来，她精神都好多了。”妈妈笑着说。
我：“……”
妈妈，给您女儿留点面子啊。
“住院肯定是无聊的，阿姨，给。”
磁性略低的嗓音，正是来自于他的，相比于初中时期脆生的嗓子，现在他应该是过了变声期后的声音了。当时我听着，就犹如世界上最美妙动听的音乐。
他把手中的东西，递给妈妈，我一看，原来是水果篮，里面各种各样的水果，摆的好看极了。
“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你们学生也不容易。”妈妈说着边接过他手中的水果篮。
“还挺重，这一篮要多少钱啊？”
我：“……”
能别提钱吗？我当时真想让妈妈别再说话了，要是让他以为妈妈是个爱钱，斤斤计较的人那要怎么办？
可是，头皮上凉飕飕的感觉提醒了我，我现在是光头了，他看到了，他全都看到了，我最丑的一面，光头，脸上泛黄，没有气色，整个一病秧子，想到我在他面前是这个样子，我现在连开口说话的勇气都没有，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戴上帽子，等会着凉了。”妈妈突然说道，她可能是察觉到我没戴帽子，拿出了白帽子，说着就要帮我戴上。
白帽子本身就难看，要是平时戴戴还行，可是，现在他在我面前，我宁愿顶着光头，继续丑下去，也不想戴得像个食堂大妈在他面前又丑出一番新天地。我对妈妈说：“我不冷。”
“还是戴上吧。”
刘奕天发话，我的一张脸瞬间变囧，他不会看穿了我的心思吧。想赶紧结束帽子的话题，我急忙对妈妈说：“我戴。”
我手上还在输液，帽子是妈妈帮忙戴的，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戴好，但能肯定的是，一定很难看。
因为我看到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很难看吧。”我生无可恋，想到剪光头时的爽快，当时脑子一定是烧糊涂了。
“吃个水果吧。”他笑，是微微笑那种。
我就知道，绝对很难看！
“她现在在化疗，不能吃凉的。”妈妈说道，她拿了一把椅子，推到他身后，“来，坐吧。”
“谢谢。”刘奕天挠了挠头，坐了下来，眼神里有一丝尴尬。
我发现后就更尴尬了，主要，在我的记忆中，和他真的没说过什么话。
我瞥到他穿的一身衣服，明显的秋装，可是现在已经入冬了，他穿这么少，不会冷吗？我刚想问他穿这么少冷不冷？以开启聊话模式，没想到妈妈先开了口。
“吃水果吗？”
“不用。”
他坐在椅子上，很拘谨的样子，对妈妈的问题几乎是秒回，这下更尴尬了。
妈妈也没继续，只将果篮放到了病床旁边的小桌上，她说：“梦梦，我去洗一下水果。”
“好。”我点头，回。
话说完，我看到她拿了一个苹果，还有一把水果刀，出去了。
顺着妈妈走，我正好有了开口的机会，我问刘奕天：“你怎么来了？”
其实我心里是胆怯的，还有一些害羞，以及……自卑。但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常一些，因此这句话，看着就是以同学的身份问，还带着惊讶的语气。
“以前的初中同学听说你生病了，说要来看你，但是他们都要上课，上海离我们老家又远……”
所以，为什么是你来？你也是在老家啊，你也要上课啊，还是重点高中。我的心里因为他说的这些话有些小小雀跃，我在想，是不是因为他想见我？
但是我始终不敢问。
他说：“我得了省内的奥数竞赛第一名，有来上海参加奥数比赛的资格。”
“好厉害啊。”我由衷的夸他。
他数学好，我是知道的，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已经这么厉害，省内第一……一定很优秀。
可是，我再想到现在还在医院的自己，一下子更自卑了。
“有同期的同学知道后，告诉我你在上海住院，就让我来看看。”
我正为自己的事神伤，没想到他还会开口，是回答他为什么会来看我的原因。
原来是顺便……我心里有一丝丝小小的失落，不过想到他能来，想到以前的同学还记得我，我又觉得没什么好失落的。
“那你……”
“你……”
我想问他奥数比赛的事，没想到他也正好开口。
我愣了一下，回过神莫名想笑，“你先说。”
“你什么时候能出院？医生有说吗？”
“没有。”想到出院的事，我就心烦，连说话都颓废了几度，那是对于我来说遥遥无期的日子。
“以后要怎么治疗，我听说要骨髓移植？”他又问。
“好像吧，我也不太清楚。”在那之前的我，发烧，流鼻血，腿酸，腹泻……各种不同的症状你来我往，早就不想移植的事了。
不过，经他这么一提，我脑中闪过一瞬移植的事，我第一次跟他透露了我对移植的看法。
“其实我挺不想移植的。”我对他说道。
“为什么？”
他好像对这来了兴趣，我发现他坐在椅子上也没刚才拘谨了，手随意的搭在椅子座位上。
我说：“我看电视里做手术都要开刀什么的，移植也算手术吧，而且是骨髓移植，骨髓长骨头里，万一骨髓移植是要把我骨头切开，然后把好的骨髓换进去，那一定很痛……”
我不知道什么是移植，仅凭电视里看到的剧情，我单单是想着就害怕。
“应该不会吧。”
我看到他脸色有变化，加上他说的话，估计是信了我的话。
毕竟我们都不懂白血病，我们都是第一次，我第一次得白血病，他第一次有白血病的初中同学。
妈妈已经在外面削好了苹果皮，她走进来，将苹果递给刘奕天，然后对他说：“小伙子，来，吃吧。”
很热情。
“谢谢阿姨，我不用，真的不用。”他也客气的很。
“不用干嘛，这你买的，她又吃不了。”
“她吃不了，留给阿姨吃。”
妈妈实在没有办法，将苹果放在乐扣乐扣的盒子里，只能说：“你瞧瞧你，这么客气。”
“这水果在哪里买的？”
“楼下？”
妈妈一连说了三句，刘奕天点头，回了最后一个问题：“嗯。”
“这楼下的水果得多贵啊，那橙子得二十多块钱一斤，外面的只要十五块……”
妈妈说着医院附近的东西的价格，然后又说外面的东西和医院附近的差价。
确实，医院附近的东西贵，谁让这是医院呢！
“小伙子，来，拿着。”妈妈从抽屉的包里掏出两百块钱塞到刘奕天手里：“水果我们收下，钱你拿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