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此话,众人皆晓其意。
“只三百不到,城内随处安置即可。这外头气温较低,难以寝食。”和善道。
胡二祝并不与之答话,只禀甘文焜。
“大人实有不知,城内正闹瘟疫,随处皆可染疾,小将此番也是为大人着想。”
和善上前轻言“不可”,唯甘国城应下。
“既是如此,我只带随从一人便是了。你且遣人安顿一下兵士。”甘文焜道。
胡二祝心内一喜,不由失声,道:“大人快请!”
“老四,你在城外,我带李孟随行。”
甘国城一声叫住:“父亲,不可,四儿必须同往。”
“尔等安顿好将士,不得有误。”甘文焜命令道。
——这是命令!甘文焜叫了李孟便随胡二祝往城门里去。甘国城深知父亲秉性多说无益,于是目送甘文焜走进城内,又眼看着关上了城门。
胡二祝见甘文焜只带一随从,且其无兵器,并无过人出众之势,因此心中甚悦。
“父亲此去凶险异常,如何是好?”甘国城相问和善雅良。
“大人执意如此,你我也不能劝住。不过话又说回来,大人身边有李孟随同,相信那胡二祝要害大人也非易事。”雅良宽慰言道。
“人已入瓮,又无分身之术,如何保全无虞?”和善双手不安,心中已乱了方寸。
“事已至此,将军当思良策以助大人于内。”
于是二人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商议均无甚可行良策。
午时,甘国城升帐议事。有云火攻,有云夜袭,亦有献计诈降者。少时两名士兵押上一人,禀曰:“探路时发现此人鬼祟将之擒来。”
甘国城见此人平民衣着,年纪轻轻,似怯怯懦懦,并无练家的本事,多半是附近的村民路经此地见了官兵害怕所致。因问:“你在此间作甚?”
左右放去束缚,那人答:“小民路过而已。”
“家住何处?”甘国城因问。
“十几里外风坡亭。”
“我乃总督大人麾下将士,要去往黔东镇远……”雅良开门见山介绍道。
“这干我何事?”不待雅良说完,被他不屑一问,倒是气住了和善等人。个个欲问之罪,吓得这人往后缩了一缩。
甘国城止住众人,和声问道:“小兄弟,请你好好回答我几个问题,可否?”
“你说。”
“附近可有道路绕开此关?”
“马匹辎重皆不能过。”
“人能过就行。”
“人亦不能。”
此言激了和善,道:“来人,将他拉出去斩了,敢戏耍于将军。”
甘国城缓缓止住和善,待那人说话。
“谁戏耍你家将军了?你道此地猫坪岭之名何来?现在是正午方显得宁静,至傍晚以后,这四周的山上全是老虎出没。纵然你人多势众,待至夜间,也难逃为虎食之灾祸。”
雅良哈哈一笑,道:“哪里的山上没有几只老虎。”
“将军,这里的老虎都是成了精的,不是我吓唬你,你这几百号人马要是进了身后的树林,也不够它们一个晚上的食物。”
说时,众人哈哈大笑,唯独甘国城听得当真。因问:“既然有这么多的老虎,你家住在十几里外就没遭过袭击?怕是你这心里有鬼,说了大话来吓唬我等吧?”
“将军不信便拉倒。”
“那你只能一直留在军中和我们一起进山。”甘国城出言威胁道。
“将军,大路不走,何故绕走小路?”
“这个你不必相问。”
“怕是进不去,就是进去了恐怕也出不来吧?”
“休得取笑。”
“你何以看出?”
“唉,早上有人告诉我今天不宜出门,看来真是如此。”
“小兄弟说来听听。”
“想听啊,听完了立即放我离开我便说,要不然死也不说。”
“好,你且详细说来。”
“今晨出门遇见我们村里的先生,他告诉我叫我今天别出村子。还告诉我说,你如是非要出村,就对遇到你的人说‘谨防今夜子时’。”
“谨防今夜子时?你今天还遇到什么人了?”
“还能遇到谁,就遇上你们了。”
“你这位先生真乃神人也。”甘国城说罢哈哈一笑。
“笑完了?笑完了是不是该放我走了?”
“好好,你这就离去,你回到村中烦请务必面见你这位先生,就说我甘国城万分感谢,有缘一定亲去拜谢。”
放走了那人,甘国城重新商议。
“既有高人指点,我看这样这样可好?……”
这里既有了主意,便依计行事分工准备不提。
再说甘文焜自进了城内,被胡二祝盛情款待有酒有肉,还点了几场歌舞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心神荡漾。
觥筹间胡二祝起身禀上要出门如厕,只他那左右副手不动。
李孟环视甚觉不妙,因出言亦欲随行。
“胡将军,小人正欲开口,不想将军正要去,我随将军同往,可否?也可免去再劳烦将军手下领路了。”
李孟一言,甘文焜当即会意,立时也站起身来相请。
李孟忙地扶住甘文焜,道:“大人,你一向酒量较浅,如今胡将军不过劝了您三杯您就支撑不住。”
于是甘文焜挽着李孟,李孟一手扶着甘文焜一手去缠住胡二祝一只胳膊,又附耳对胡二祝言:“我袖间有一柄短剑锋利无比削铁如泥,乃当年皇上赐给总督大人的,后来总督大人赏给了小人之父,我父母具故,因此留给了我。胡将军如若喜欢,稍后我便送与将军,以为结交之诚意,可否?”就这样三人同出同进,搞得胡二祝无从分身。
如厕回来坐定。胡二祝传来一卒,道:“我与甘大人酒食无味,速速出城围猎一只老虎来,记住,只要青眼白须的。”这人得令便去报告了副官。
甘文焜和李孟见他在眼面前摆弄把戏,因此二人互视,低声言语。
胡二祝已觉事成,当即开怀大笑来敬甘文焜酒菜。
“大人,眼下天下不安,请教何以图存?”胡二祝斜眼视之以观其色。
“大清疆域广袤,天下升平,何来之‘不安’?”甘文焜故作不知,将酒樽放下,直视其面。
“可是,如今吴三桂兴兵抗廷且已东进,大人,这如何说呀。”
“此乃国贼,区区不足以动摇国本,不出三月则降。”甘文焜轻描淡写,却正色以道。
“大人何其口气,如今云贵两省尽数倒戈,战事已至湘广,处处闻风而降,敢问大人可是不知?”胡二祝一饮而尽,停杯候答。
甘文焜毫无畏惧:“可是也包括你胡将军在内?”
“大人,末将倒是不愿忘皇上之恩,只是手下将士每每念及吴王之恩常来劝我,叫我为难呀。”胡二祝故作叹息。
“我看是你胡大将军有投降之心,休说将士要挟的话。”说时,甘文焜已厉声站起。
甘文焜一动作,引来胡二祝左右手下皆跳出身来拔刀以护之。
“哎哟哟,大人这是要拿我是问了?这可是不是你贵阳,就是此时在贵阳,恐怕也轮不着你说话了吧?”
眼见话锋如刀,一旁站立的李孟已打定主义,只待胡二祝口令一出便要抢上前去夺来一把利刃以制服他。
果然,胡二祝一声吼道:“来人!”
顿时水涌一般冲进来许多士兵将他二人团团围住。此时就是李孟有心要拿胡二祝以求退身恐怕也不能够,唯有一心护主将身挡在甘文焜前头。
话分两头。
胡二祝命副将夜袭甘军营地以求尽歼甘军争取大功。初更时分,副将率领五百步兵出城直奔甘军大营。将至,见甘军营帐无一灯光,心喜不已。小心靠近,分兵各路,一声令下冲入各帐,原以为会像切冬瓜一样的屠杀干净,却不想空无一人。那副将进内一看,散放着些稻草干枝。不解其惑,遂问左右。正思索时,猛然见帐外火光通天,大叫一声“不好”。还未来得及撤出营帐,营帐已被火焰吞没。
原来甘国城得了高人指点才定下此计。既然头领一死,虽有五百之众,一时乱作一团。火光中天,杀声四起,各自奔逃。才逃出不到一里,被甘国城亲率二百人冲出路来挡了退路,因此战在一处。不消小半时辰,甘军大获全胜。甘国城既得了全胜,因整理军队实施第二步。命脱下敌军军服穿上,数目不够者以草人充数。
话说剩下的守城士兵远见火光冲天,个个叫好。少时就见凯旋归来,赶紧开门迎入。甘国城率军进来城内,霎时杀上城楼,此时守军尚在雾里不知何为。夺取城楼,冲入内院,分兵三路,各自清剿。甘国城抓住一卒问清了甘文焜何在,便悄声冲入内堂。
正此时,那胡二祝笑道:“甘大人,你还不知,你那几百虾兵已被我尽数歼击。如今你就一个孤家寡人,何不束手就擒,少去些皮肉之苦。”
甘文焜心内一痛:其言若实,则苍天无眼大地不义矣。
“你,你为虎作伥,不忠不孝,必定亦难得好死。”
“谁人不死?身后之事谁人能料?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