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卿的闭门不见,让杨臻颇为不解,但尊重他的意愿,杨臻只能同成翊默默离开了。
蛊后调养的汤药,慕容季未卜先知的已经配好,杨臻轻抚向自己的小腹,那里,有属于她和成翊的孩子。
虽不想让成翊的生命因为自己,只剩下短短的几年,但事实已经如此,杨臻也不再多说什么,怕是成翊内心的那份倔强,比她还要执着。
坐上马车,杨臻靠在成翊的肩头,感觉身在梦中一样,喃喃的说道:“成翊,你要做父亲了呢。”
“是啊!”成翊揽住杨臻的肩头,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欣喜。
“你觉得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都好。”
“叫“念亲”好不好?”
成翊搂住杨臻的手下发紧,沉声道:“好。”
“我什么都不懂,晴箐表妹又随着秦槡去了京都,不然有什么事情的话,我还可以问问她。”
“别担心。”成翊知道,这个孩子来的不易,她会比他更加欣喜,更加的小心翼翼。“慕容季开了安胎的药,他的医术,你该有信心。”
“嗯。”杨臻点头,随着马车渐行渐远,终是向成翊吐出了心中的疑虑。“我觉得沐卿闭门不见,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儿。”
“我也觉察到了。”
同成翊对视一眼,杨臻有了主意,探向成翊的耳朵,悄悄吩咐了几句话语。
日暮落下,黑夜来临。
一辆马车赶的匆忙,在临近宵禁的最后一刻,赶出了城门。
天空的月亮带了深秋的凉意,夜色中,将落的树叶被夜风吹的飒飒作响。
“驾!驾!”赶马的人鞭子舞的飞快,总觉得马儿没有用尽全力,还能跑的再快些。
蓦地,前方站了一个人,定定的立在路中间,阻断了马车的去路。
“吁~”猛然勒住马绳儿,马儿的前蹄飞起一人来高,才将将收住。
赶车的人刚欲呵斥,待看清拦路的人,面上只剩下疑惑。
“成翊将军?”
一个月白的身影从林中走出,斗篷上的狐狸皮毛洁白如霜。
走到马车前站定,杨臻望着马车的帘子,朝车内的人问道:“沐卿,你要去哪里?”
马车里的声音清淡平静,“乾一阁有要事,我要离开几天。”
“你为何不肯出来见我?”
“我……”
沐卿不知再说什么谎话来搪塞,心想着罢了,她知道便知道吧,左右木已成舟。
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掀开马车的帘子,杨臻向着马车里望去,瞬间呆怔在当场。
曾经风华绝代的少年,面上满是病态的沧桑,一双幽蓝的眸子,失了往常大半的光彩,耳侧的脖颈处,墨色的花枝纹路蔓延到了脸颊,把此时的沐卿,衬托的像暗夜的鬼魅。
“你的内力快要压制不住墨榆了,对不对?”杨臻声音沙哑,带了一丝哭腔。
沐卿扬起一抹苍白的微笑,用手轻触着自己的脸颊道:“不过是暂时的。”
杨臻眼中泪水已经抑制不住,不停的摇着头,“你下了子母蛊对不对?你怎么能用你的命,换我的命!”
沐卿低头,不敢再看杨臻的眼睛,生怕自己刚刚释然的心,再次被她勾起,“不会的。”
“怎么不会!我明明白白的记着墨榆长老在苗疆说过的话,也清清楚楚的忆起,我外婆下了子母同命蛊以后日渐衰弱,不过几年就去了!”
再次抬起头,沐卿望着杨臻哭泣的模样心绪触动,她这泪,是为他而流的,已经足够了。
“你别忘了,我是苗疆圣主,下蛊的本事,自然比觞月长老要好,她用自身精血养蛊,所以才会付出生命的代价,而我是借了天山神兽的灵气养蛊,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死掉。”
听了沐卿的话,杨臻半信半疑,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许,但看着沐卿的模样,心中还是有些疑虑。
“你为何?虚弱到这般模样?”
“呵呵,下蛊的时候顾及胎儿,所以内力耗损的有些过了。”
听到这话,杨臻只觉得亏欠了沐卿太多,可又不知道拿什么,才能偿还沐卿的付出。
“阿辞。”沐卿轻唤,自然也看出了杨臻的心思,“若孩子生下来,唤我一声舅舅吧!”
“舅舅。”
杨臻低喃这个词语,潸然泪下。
成翊上前,向沐卿抱拳行了个君子礼,只觉得尤为感激,直起身子,成翊望着沐卿真诚的应道,“好,你这舅舅,我代孩子认下了。”
沐卿点头应允,又朝着呆立在正路上的杨臻,虚弱的说道:“阿辞,你若再站在这里,阻了我去苗疆的路,我可说不定,当真就死在这里了。”
闻言,杨臻赶忙往一侧退开了些许。
沐卿重新放下帘子,朝杨臻道:“保重。”
隔了帘子,杨臻重重的点头,叮嘱道:“路上小心啊!”
“嗯。”
马车再次启程,帘子里有传来有些飘渺的话语。
“下次再派人去乾一阁盯梢,莫要再派小六子了,他的心虽然已经从乾一阁,脱离到了你那里,但他对我的敬畏,已经种在了骨子里。”
杨臻秀眉一挑,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低语道:“我自然知道。”
……
时光荏苒,在暖炉前度过漫漫寒冬,冰消雪融以后,已经过了年关临近上元。
李安家的小儿子,拿着蒸成兔儿的馒头来给杨臻拜年,杨臻给他包了几两银子的压岁钱,哄的孩子高高兴兴的跑到街上买小吃去了。
张艺倒是往府里跑的很勤,营中有鸡毛蒜皮的事情,也要当做借口往府中跑一趟来禀告成翊。杨臻知道那小子醉翁之意不在酒,自从有一次来府上,挂坏的衣服恰巧被捧着针线的晚樱看见,帮他缝补之后,张艺一颗“春心”便荡漾了,不过晚樱那丫头性格安静,还略带一丝冷酷,怕是张艺想要抱得美人归,是要费些心思了。
杨臻的小腹已经渐渐隆起,虽没有很大,身形也有些笨拙了。不知是这孩子疼惜母亲,还是慕容季的汤药管用,杨臻竟没有太过呕吐,反而胃口大开,短短几个月吃的脸庞圆润,常被成翊嘲笑说,成了地主员外家的胖媳妇儿。
每每听到这句“嘲笑”,杨臻便会转身,朝成翊唤一声“成员外”,惹的听到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络雪进屋边收拾着杨臻剥在一旁的瓜果皮子,边说道:“沐卿公子像是回凉城了,刚刚派人送了一些苗疆的吃食,那人还告诉将军说,您的药可以停了,以后在食材上进补就可以了。”
杨臻嗑瓜子的手瞬间停下,又重新问了一遍,“回来了?”
“应该是。”
“把我的披风拿出来,我要出去。”
“嗯。”络雪应道:“将军听闻了这个消息,已经为您备下了,稍后就会陪您一起去。”
听了络雪的话,刚刚起身的杨臻,又抱着自己的肚子,乖乖坐了回去。
上元节的花灯,已经摆在了各个小贩儿的摊位前,远远望去,十里长街灯火如龙。
杨臻被成翊护着,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浮现出了往事的一幕幕画面,和那些她至亲至爱的人。
到了乾一阁,沐卿已经备好了酒菜,自然,酒杨臻只闻到了味道,而菜,却被她席卷了大半儿。
在苗疆数月的休养,沐卿恢复了原来的模样,翩翩少年的脸上,随着时间的成长,多了几分成熟的气息,一双眼睛浅浅一笑,愈发美丽妖异了。
谈天说地,拉一拉家长,出门的时候,已经月上梢头。
沐卿亲自把两人送到灯火阑珊的街上,才慢慢停下脚步。
看着渐渐走远的两人,慢慢变成一束光点,沐卿低头轻叹一声。
历经种种,到头来她幸福了,不也正弥补了当初对她利用的愧疚么。
刚刚转身,却被人从身后唤住。
“这位公子,我看你相貌不凡风度翩翩,可眉宇之中却有一股妖色,再下不才,恰好可为公子祛除妖气,令公子今年财源滚滚飞黄腾达!”
沐卿心想,竟不知是哪里来的神棍?刚欲抬脚离开,却听那人又道:“欲与桃花送情深,奈何桃花归故人,公子,你姻缘红线未断,可要卜上一卦?”
沐卿转身看去,灯火阑珊的背景下,一个黄袍道帽的人站在那里,相貌普通,一双眼睛却熠熠生辉,肩上扛着一把破旧的旗子,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降妖除魔”四个大字,听着声音,竟是个女孩子。
“你是什么人?”
沐卿蹙眉问道,想着如今神棍骗人竟骗到了他头上,真是不知死活。
“本人师承京都东街三十里处的王半仙儿,不过公子放心,本人青出于蓝,道法仙术,已经远远超过了我那师傅……”
听着对方絮絮叨叨的报上名号,沐卿忆起了京都有这么一号人物,似乎他还曾笑说过,与那王半仙儿“切磋”一番呢。
不欲再多做纠缠,沐卿也懒得再理会身旁的“神棍”,漠然的转身离开了。
扛着旗子的“道士”挠了挠脑袋,伸出手掐指算了算命法,推了推五行阴阳,卦象依旧显示,她命中有一“劫”在此,而她在这里观察良久,只有方才那人的气韵,与她的卦象最为吻合。
无奈,那“道士”蹭了蹭鼻子,把手中的旗子招牌横在肩头,摇头晃脑的迈着四方步离开了。
无妨,什么滴水能穿个大石头,?铁杵磨成那绣花针,什么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阎王老子不死心,她倒要瞧瞧,她命这么硬的人,这辈子还能有什么“劫”!
……正文终……
……番外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