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剑剑走心
试剑台下人群攒动,就连早些时候排队在山门外等候的人也一拥而入,想要一睹方才一剑制敌的陆无双,看看他究竟有何本事。尤其是在听到刘子瑜所说的几日前他不过是剑士修为,而今越级跨段竟成了惊才绝艳的剑圣,怎能不令人艳羡。
“少年得志,未必是好事。”
程岳略带忧虑的看着台上青衣猎猎,潇洒阳光的少年,二十岁的光景修得剑圣,三十岁呢?才不外露才是修士顺利成长关键,如此张扬,不禁令他想到自己苦苦守护多年的那个人。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大兄怕什么,有他师父和我护佑,这天下还没人能伤他分毫。”
萧清狂从来就是这样的性子,受不得半点拘束,在它看来人活着就是为了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什么财富巨胄、什么逆天修为,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若是天下人都想要他的性命呢?是他和你能护得住,还是这归云剑墟能护得住?”
紫色的衣衫无风而起,想起当年那一夜自己赶回来时的场景,归云墟破败不堪,师兄师姐进退两难,无数弟子素衣带血,天下修士如狼似虎,那番场景,多一人少一人实在无关紧要。当师兄长剑带血从东方剑阁飘摇而去,程大哥癫狂如疯、剑气纵横之时,自己那可怜的小师弟早已消散在世间,他何辜?若非二师兄和师姐相拦,苍洱剑至折方休!
感受到萧清狂凌厉剑意外泄,段清远负手而立,遥遥唤道,“不知师弟收此佳徒,今日他二人台上比试,你我天上比试如何?”
归云墟上下无不鼓舞,传说中剑尊级别的高手对决,今日可以亲眼目睹,对那些一生都无法修得仙圣级别的修士而言,这无疑才是最好的感悟时机。当下便有人席地而坐,外放元灵,升至空中静静等待着。对于他们这些修士而言,想要看到这样旷世对决又不想让自己的身躯受到伤害,唯此一途、别无他法。
“好,师兄若想活动筋骨,师弟作陪就是了,只是师兄的凌云此刻在无双手中,这……”
“无妨,我以剑气对你。”
此言一出,更多的修士入定出窍,要知道以剑气御敌的剑尊只要他想他便能进入传说中的大自由逍遥境界!
尽管知道二十年前只要师兄受尽天雷劫,便能与小师弟共入逍遥境,但中途变故,九劫无法归一,师兄此生怕是在难逍遥,但是听到他亲口说出此话,徐清风依旧有些惊讶,他玄功修炼多年仍无法碰触到无形剑的门槛,而师兄言外之意却是显得简单寻常,这不得不让他有了些新的想法。
索性起身,站在观剑楼顶之上,极目望去,看看师兄究竟是如何运这剑气对敌的。
看着师父和师叔一言不合将自己数千观众抢走,陆无双有些闷闷不乐。
“师弟,可曾准备好了?专心你我的比试就是了,何必在意那些不实之虚。”
少年仿佛能看透自己的心性一般,说的又极其委婉,陆无双也只得承其好意,尴尬的笑了笑,忍不住多看了那少年一眼。
任风云涌动、草木生发,少年依旧专注的看着自己的剑,心无二志。
“师弟受教了,多谢师兄指点。”
少年似乎未曾想到陆无双能如此快的平心静气,心里不住赞叹,果真是不负盛名,但难免为盛名所累。
凌云出鞘,这等宝剑少年自然是知道的,但凡能拔出这宝剑的人就已实属不凡,眼前之人能运用自如当另眼相看,千红虽不是名剑,但亦有其过人之处——从断处生、自无处长,生生不息、源源不断便是它最大的过人之处。
对于这样的对手,陆无双并未使出在《无明剑诀》中参悟出的剑招,而是以一套师父所授的逍遥剑诀与少年过招。
这逍遥剑诀乃是归云剑墟一脉最肆意洒脱的剑法,看似稀松平常,却处处有意外之笔,最难得的便是这剑诀不以伤人为目的,反而处处留情,生路广开,大有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之妙。
少年自是不甘,六味诀不经意间从千红剑上催生,酸、甜、苦、辣、咸、辛,剑剑扣人心弦,招招夺人先机,步步所行犹如漫长人生路,看似尽头有成开端。
二人一进一退、一退一进,方寸天地变得无穷无尽。
“妙哉,妙哉,此二人均是年轻一辈剑道高手,当真是剑剑走心啊!”
比起那些离神出鞘窥探天机的人们,只有程岳和张清芸关注着试剑台上的一切,一个欣赏,一个担忧。
这少年当真是了得,接了我一千三百余招竟是不落下风,反而有了凌厉之意。陆无双心里对那少年有了些敬佩,恰好一剑飘过,双剑对抗之中,千红剑上数支藤条将凌云剑紧紧缠绕,一时心急,陆无双挥剑过猛,一不小心将少年的发冠打落,一头墨发倾泻而下。
他们都惊呆了。
张清芸双手紧紧捂住了嘴,花容失色,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要知道若是那一剑偏些,头就……
少年亦是略显尴尬的捋了捋凌乱的头发,看着陆无双瞪大的眼睛、不可思议的表情笑了起来,煞是好看,如春风明月十里河山。
“你是……女子?”
“我说我是男子了吗?”看着陆无双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少女反而落落大方道“我叫陈茯苓,是陈清风与张清芸的女儿,师从仁心老人,你当唤我一声师姐才是。”
“师姐……你好漂亮。”
看着陆无双呆呆的样子,茯苓心情甚好,将千红剑收起,走过陆无双身边,在他耳畔轻言“美色也是一柄剑,师弟日后行走江湖当谨记。”
人过留香,徒留陆无双一人在试剑台上默默点头。
茯苓早已回到母亲身旁,宽慰母亲。
许久,陆无双才回过神来,四下观望,几乎所有人都在入定,只有少数几个修为不足的人远远地看着自己发笑,甚至不远处的程岳大叔也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嗨,我输了,我输了,我不打女人!”
他自以为这是化解尴尬最好的方式,谁知一声怒吼自观剑楼上喷薄而出“小师弟,你说什么!”
接下来便只见两道流光向后山而去,留下了场间一片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