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东方剑阁
五度春秋,二十繁华,一梦恍惚,旧地重游。
曾有一段日子,饮茶如饮酒,三餐如嚼蜡,睡梦如度日,总以为柳枝抽新易,才晓得旧事重提难……
本不想再踏足归云剑墟,但奈何生死于斯,段清远放下茶盏,拍了拍陆无双的肩膀,向殿外走去,形单影只,素衣宽带在风中凌乱的飘荡着,二十年前的他是如何的意气风发,如今想来,不过天依旧蓝,人不复往昔矣。
“师父……”那分明是一种落寞,孤独到极致的落寞。
陆无双向众人行礼告别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空空荡荡,仿佛空无一人,人声鼎沸又好像鸦雀无声,段清远回头温润一笑,不似往日那般牵强,让人觉得千年的铁树瞬间开花,殊不知,他的眼中只有一人,他看到了谁也只有他知道——“走,随我走!”
“好。”他走到他身后,填补了那空空荡荡的落寞,丰富了鸦雀无声的寂静,素衣如月,白缎胜雪,所谓佳客,不过如此。
此情此景,殿中数百弟子徒有羡慕之意,但那三个人却心里别是一番“滋味”!
多少次,他们的掠影如梦中客,一夜一夜的让他们惊醒。真实的仿佛昨日重现……一双轻雁上重天!
“我似乎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张清芸喃喃自语,生死她都争不过的那个人。
“师妹!”陈清风用手将张清芸稳稳扶住,让她不至于太过激动“怎么可能,断断不可能!”这话既是安慰她,何尝不是安慰自己。
萧清狂自然是看到了那一幕,他选择沉默,或者选择更成熟的表演,将段清远未喝完的茶水一饮而尽,走到刘子瑜身旁将他扶起,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
“剑虽断了,道心不可断,归云一脉行的是正道,心正,道则正!”
来时未曾打招呼,离去亦是如此。
目送二人离去,不,还有一龙一凤,拔地而起,直上第三界天。
方才入殿前,段清远已经回过第三界天,一切如旧。
小石微径,乱影飘零的落叶,漫天遍野到处都是,陆无双很开心,这一番天地中自由自在,没有人影攒动,更没有勾心斗角,只有无边落木萧萧下,只有师父和那两个默默跟着自己的异类,简单、明朗就是他现在的心情。
段清远不快不慢的紧随着他的脚步,倒像这园子是他的一般,自己更像是客人。
虬龙喜水,自挑了一处湖泊构建他的天地去了。天裕见状不甘示弱,捡了一棵巨大的梧桐树,开始筑巢,这便是龙凤相较于人的好处,想法简单,做法更简单,甚至粗暴,段清远皱皱眉,也随他们去了。
“我们住在何处?”
见浇漓和天裕都找好了居所,陆无双这才想起自己已是疲倦不堪,关心起了住所。
“你找找,说不定你能找到。”
得了话,陆无双像蔫了的茄子,举步维艰的走着,穿过一条条小路,寻找着茅屋一类的房子,只要能找到一间,即使是柴房他也不嫌弃。
这园子似乎无穷无尽一般,任他如何走,竟是走不到尽头,索性便蹲了下来,瘪起嘴,靠着一株树呼呼大睡起来。
段清远自是不会催他,园中本有一座阁楼,名曰“东方剑阁”,处在第三界天最高处,紧紧靠着第四界天的最低处,自从他的师弟不在了,他便将东方剑阁封了,以秘术隐藏,非剑尊不可见。剑阁虽好,却着实是伤心之地。他坐在树枝上,一把玉笛凭空出现,这里是他的界,万物都是他的归属。
笛声悠扬,思绪万千,他辞世是才二十五岁,而今二十年已过,不知他一人冷冷清清了还好?
不知何时,夕阳西下,换了一轮明月,月光如水,温柔的泄在陆无双的脸上,就像那手执玉笛的男人的目光一般。
“若是你醒来,可会怨我?怨我将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遭受这无穷无尽的世事沧桑。”
“嗯……师父你说什么?”感觉到脸颊上有一丝温热,他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原来师父的手在帮自己擦汗。
“从小便喜欢出汗,睡着了出的更多,若不擦干,怕是会着凉。”段清远自顾自的解释着,靠着那双明亮的眼睛,转来转去,最后盯着自己出神的看着。
“我方才做梦给师父搭了一所大房子,红墙碧瓦,很是气派,就在那边,东边建的,师父还给它取了名字,可是我却记不清了……”
“一场梦而已。”
当年,他和师弟伐木,筑屋,一整个旬日尽数完成,那所房子很漂亮,红墙碧瓦,很是气派,东边建的,取了个名字——东方剑阁。
段清远将长衫取下,盖在陆无双身上,执剑起身。
“你睡一觉,我帮你造一所新的房子,名字你来起。”
这便是师父,陆无双想着,世上怕是只有师父会这般宠溺自己。
其实,所谓的陪伴又怎会没有代价?不过是消逝了彼此的生命,荒芜了时光的荏苒,来换取一缕平凡的温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