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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回朱军师火烧广济军 吴学究水灌莱芜城

话说梁山众人闻知童贯、蔡京保举京东东、西二路提刑,前来征讨梁山,便问计于吴用。吴用笑道:“童贯派两路兵马南北并进,自以为得计。殊不知兵不在众而在精,今朝廷之兵,无过禁兵、厢兵、民兵、蕃兵耳。能堪用者,不过禁兵、蕃兵,然十之八九均在西北及京畿,其余均不足为道。今朝廷派此等乌合之众,分兵前来,不是讨死又是甚么?至于破敌之法,公明哥哥、卢员外可兵分迎敌。小生料这两路官军必打广济军、莱芜县过,不待他起行,我等先于半路截住。只需如此如此,破敌必矣。”宋江大喜,便差马麟、邓飞前去济州替回单廷珪、魏定国。众头领摩拳擦掌,只等迎敌官军。

次日晌午,单廷珪、魏定国回到大寨。宋江教设筵洗尘。饮酒中间,吴用唤裴宣调拨下山人马。

宋江部下:军师吴用、秦明、花荣、刘唐、黄信、单廷珪、吕方、郭盛、孔明、孔亮、蒋敬、陶宗旺,引马步军兵五千。李俊、张横、张顺领水军五百驾船接应。

卢俊义部下:军师朱武、林冲、李应、朱仝、雷横、魏定国、燕青、凌振、邹渊、邹润、杜兴、施恩,引马步军兵五千。阮氏三雄带水军五百驾船接应。其余头领,看守寨栅。

分拨已定。次日天晓,宋江引兵下山迎敌青州军马,卢俊义引兵迎敌应天府军马。柴进等头领相送下山,自回去了。

话分两头,且说应天府知府蔡居厚,接得东京调兵敕旨并童枢密札付,便请提刑任谅议事。不多时,任谅早到。原来这任谅曾应过本州武举,身长八尺,膂力过人,惯使一柄拨风镔铁大刀,有万夫不当之勇。往日多曾收捕本路盗贼。当下蔡居厚告知朝廷调兵之事,任谅欣然领命。当时任谅辞了蔡居厚,自去选点军兵,关领军器,拴束鞍马,整顿粮草,按约定之日起行。

正忙之间,忽有小校来报:“鸿庆寺主管宗泽来见。”任谅便教请入。只见小校引着一员老将入到大帐。任谅看时,见那老将年近六旬,须发皆白,下拜施礼道:“闻听提刑奉旨讨贼,宗某愿为马前一小卒!”任谅慌忙扶起道:“老将军快请起,兀的折了晚辈草料。若蒙相助,求之不得。只是老将军年过半百,倘有差池,恐有损一世英名。”宗泽厉声道:“昔廉颇七十,尚能驰骋杀敌,我犹不及古人耶?”任谅道:“老将军为国为民,忠勇可嘉。只是出征之事,非小将一人擅断。且请老将军暂回,待我禀过蔡知府,再定计较。”宗泽见他如此说,只好告辞,自回寺去了。

是夜,任谅料理诸事毕,便向蔡居厚禀明此事。蔡居厚道:“你如何这般糊涂,那宗泽原为登州知州,因天子敕命建造神霄宫,他极力上疏反驳,甚不虔诚,故而被贬黜到此。现担着虚衔,谁敢起用他?你自引兵马前去,不必理会便是。”任谅听了,只得应承。

次日天明,任谅点起本路提辖周师锐、马安国,并本府缉捕使臣黄叔敖,带领一万军马,望济州府进发。兵行半路,早有伏路小校来报:“梁山贼兵四五千人,已于昨日打破广济军,现于城内屯扎。”任谅寻思道:“我本欲直袭济州,不想贼人竟如此迅速。只好先在城外扎寨,且观虚实。”当下传令军马于广济军南十里下寨。黄叔敖谏道:“贼人新破广济军,势焰正盛,定疏于防备。秦末项梁即因胜而骄,被章邯大破于此地。将军何不仿效章邯,突袭敌城,定可一举歼之。”任谅笑道:“非也。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今贼众不满五千,我等劳师远来,若即刻攻城,贼人固守,此城难下。那时兵锋受挫,殊非上策。不如修书约其来日交战,我等兵力倍于贼人,定能胜他。”便不听黄叔敖之言,即刻修书一封,令兵士投书去了。

且说卢俊义等打破广济军,正在城中商议军情重事。只见小喽啰来报:“官军于城南十里下寨,投书到此。”卢俊义接过,看了一遍,交与朱武道:“此是官军所下战书,约于明日城外决战。”朱武笑道:“适才伏路小校来报,官军兵马约万余人。敌将定是欺我等兵少,想以数量取胜。小弟已事先与魏定国兄弟商议,派雷横、燕青,邹渊、邹润,杜兴、施恩各带五百火兵于城南、东、西三面埋伏,并教凌振于城内各处安放风火、轰天等炮数百个,连带柴草、烟硝等物。明日我等出城交战,可佯装不敌,赚他入城。到时三路伏兵齐出,员外从北面带兵杀回,堵塞四门,并向城中施放火箭。此乃关门打狗之计,管教官军尽数葬身火海。”卢俊义闻言大喜,又问道:“城内百姓如何?”朱武道:“小弟已将城中仓廒粮米大半散给各家,放其出城向北投别处去了。眼下战况紧急,也顾不得许多。”卢俊义颔首。当时批了回书,约定明日交战。那投书的兵士自回。任谅接了回书,心中暗喜,只等来日交锋。一宿无话。

次日,任谅与周师锐、马安国、黄叔敖商议,教兵士四更造饭,五更披挂。约莫黎明时分,点起军马,拔寨都起,望广济军来。离城二三里远近,早望见梁山人马于城外列下阵势。任谅抬眼看时,只见卢俊义居中,上首豹子头林冲、美髯公朱仝、神火将魏定国。下首神机军师朱武、扑天雕李应、轰天雷凌振。后面阮氏三雄。引三千军马,出城迎战。看那些小喽啰时,衣冠不整,兵器东倒西歪,毫无章法。任谅笑道:“贼人如此军容,真乃乌合之众。”周师锐、马安国也笑。黄叔敖道:“或是贼人障眼法,亦未可知。将军切不可轻敌!”任谅呵斥道:“行军打仗,全靠果决。似你这般疑神疑鬼,成何大事!”说罢,当先出马,直临阵前。

当时两军相迎,旗鼓相望。任谅跃马持刀,高声叫道:“你等不知死的草寇,我不去寻你,倒来捋虎须。今日天兵到此,速速下马受缚。若还执迷抗拒,顷刻叫尔等化为齑粉!”言未了,早恼动梁山阵上一个英雄,纵马挺矛,飞出阵前,正是豹子头林冲。官军队里,提辖周师锐,纵马舞刀,抢出阵来,径奔林冲。两个斗无十合,吃林冲大喝一声:“着!”周师锐不知所措,被一蛇矛刺中心窝,翻筋斗颠下马去。任谅见了,心头怒起,抡动拨风大刀,望林冲便砍。两个矛来刀架,刀去矛迎。酣战三十余合,不分胜败。林冲虚刺一矛,任谅急闪时,林冲得空勒转马头便走。任谅暗忖道:“眼见得这厮不济事了,待我赶上去先斩他立威。”

当下任谅纵马直追过去。梁山阵上,朱仝、李应双骑飞出,迎住厮杀。黄叔敖见了,恐任谅有失。呐声喊,率官军一齐掩杀过去。梁山军马大乱,扭身便走。朱仝、李应撇了任谅,径奔城内。任谅暗自得意,正欲赶时,只听脑后黄叔敖大喊:“将军且慢......”急回头时,不防李应早掣飞刀在手,一刀掷来。任谅急闪不迭,正中左臂,霎时鲜血淋漓。任谅大怒,也顾不得黄叔敖,飞马直抢入城。当下杀散守门喽啰,独不见李应。只见贼兵狼奔豕突,四散奔走,便纵马直赶过去。转过数个街口,前面地闪出一将,正是玉麒麟卢俊义,横枪立马大喝道:“你已中计,还不下马受缚!”任谅那里听得,抡刀便砍,卢俊义接住厮杀。斗过五七合,任谅左臂便觉支撑不住,只得败走。卢俊义也不赶他,匹马投北去了。

且说黄叔敖见任谅左臂负伤,独自杀入城内。恐其有失,忙与马安国挥军杀进城中接应。却见任谅单骑转回,两下接着。任谅道:“贼人已弃城逃去,速去追击。”黄叔敖道:“将军左臂着伤,宜先教随军医士包扎。贼人既已弃城,穷寇莫追,可先命军士......”说言未了,早见小校来报:“城内民宅四处堆满柴草,硫磺等物,四下里寻不见一个百姓。”黄叔敖听了,惊得面如土色,跌足叹道:“我等中贼人火攻计了,将军快命全军速速出城!”任谅听说,也自心惊,忙引众军向南门冲去。只见漫天火箭射入城内,街边两旁民宅全都烧着。此时正值晌午,晴空万里,赤日炎炎,助那火势,遮天价烧将起来。

任谅等奔至南门,正要出城。忽见城门边撞出五百贼兵,身穿绛衣,手执火器。前后拥出三二十辆火车,车上都装满芦苇引火之物。贼兵背上各拴铁葫芦一个,内藏硫磺焰硝,五色烟药,一齐点着,飞抢过来。当先两条好汉堵住城门,正是雷横、燕青。任谅等见了,不敢迎敌,慌忙退入城内。猛听得惊雷也似一声响亮,震天动地,惊得众人不知所措。原来凌振预先埋藏子母炮被火箭引燃,当时城内火炮都着,此起彼伏。任谅等不知所措,忽闻东门传说道:“一个长躯大汉,一个独角大汉,引着四五百火兵杀来,阻塞城门。”又听西门报道:“三五十辆火车塞住城门,外面贼兵围得铁桶一般。冲出去的都被一刀一个,戳下护城河里去了。”任谅等听了,叫声苦,不知高低,只得投北门来。

当时众人奔至北门,不见一个贼兵。任谅以手加额道:“且喜这一路并无贼军。”急引军出城。早见卢俊义引着一众军马当面迎着。魏定国长刀一挥,麾下五百火兵,推出五十余辆火车,飞抢过来。人近人倒,马过马伤。官兵被烧得焦头烂额,跳入护城河内者不计其数。黄叔敖见状,仰天叹道:“本欲为国讨贼,不想今日死于此地!”抽佩刀自刎而亡。

任谅见了,羞忿难当,咬牙回顾马安国道:“事已至此,我等唯有拼死一搏了!”便不顾火焰灼伤,与马安国突火而出。此时城内火焰障天,炮声隆隆。城外朱武已驱兵杀尽官兵残卒,四下合围,将任谅、马安国二人困在圈子里。卢俊义见了,拈枪来斗任谅。那边魏定国舞刀迎住马安国。任谅到了此际,已是有死无生,狠命相搏。但禁不得左臂疼痛,勉强斗了二十合,被卢俊义觑定破绽,一枪杆敲落下马。众喽啰呐声喊,一发上前活捉了。那边马安国苦斗魏定国,只办得架隔遮拦。忽见主将被擒,心中慌乱,刀法不依古格。被魏定国一个斜切藕,尸首劈做两半个,命丧黄沙。

当时朱武见官军覆没,纵马上前,对卢俊义道:“此番破敌,官军十损八九。任谅既已被擒,可押至公明哥哥处发落。广济军现已焚毁,断壁残垣,据之无益。此地毗邻曹州、单州,南近应天府。小弟已探得曹州城高池深,破之不易。不如先取单州,以为根本。待山寨援兵到来,再并力攻打应天府。若能取之,则京东西路一带震动,大事可成。”卢俊义点头称是。当下便把任谅用囚车盛了,差燕青星夜解投宋公明处;教小喽啰速回山寨,调取援兵;命李应、魏定国、杜兴、施恩为先锋,引兵两千,前去攻打单州单父县,大军随后接应。当时吩咐已了,众人分头行事。按下慢表。

断章句,话分两头。却说自那年梁山打破青州,杀了慕容彦达后,朝廷新派一官儿赴任。青州百姓日日巴望着派来一位清廉官吏,不想换汤不换药,这新到知州乃是徽宗天子小刘贵妃之弟,名唤刘椟。原是个酒保之子,泼皮破落户。因仗着姐姐的势,鸡犬升天。自知青州,横行霸道,鱼肉乡里。媚上欺下,无恶不作。搅得百姓怨声载道。

那日刘椟正在府中后花园饮酒,左右呈上东京敕旨并杨太傅札付,要起本路兵马,会合剿贼。刘椟看了,便即刻教唤本州提刑前来相商。看官,你道这刘椟为何这般干脆?原来那小刘贵妃当初曾因事系狱,多亏杨戬保奏,取回宫内,方才复得恩宠,累迁至贵妃之位。这刘氏姐弟自然对杨戬感恩戴德。那童贯也知晓这段缘故,因此特请杨戬写一札付,催促尽快起兵,进剿梁山。

当时青州提刑得信,急趋府中,当厅立定。那提刑姓蒲,双名宗孟。原是本州兵马都监黄信属下提辖,自幼耍枪弄棒,有些武艺在身。独有一件事你道巧不巧?原来这蒲宗孟与黄信生得十分相似,不知晓的都误认作亲兄弟。当初黄信为都监时,多曾看窥他。那年慕容彦达曾派他领兵接应黄信,不想行至半路,闻听黄信已随秦明降贼,上了清风寨。蒲宗孟只得返回。后来梁山打破青州,蒲宗孟趁乱出城,逃过一劫。刘椟上任后,初来乍到。因蒲宗孟熟悉本地风俗,又殷勤恭敬,便将他收为心腹,升做本路提刑。一者借蒲宗孟熟悉本地风土,二来靠他势力镇压不满百姓。两个狼狈为奸,人尽皆知。

当下刘椟将出敕令,交与蒲宗孟看了。蒲宗孟道:“既蒙恩相差遣,小人当速整顿军马前去。不知相公可有甚言语吩咐?”刘椟笑道:“人都说你善揣人意,果然不差。此去剿贼,别事不打紧,你只需记得一件事。逢州过府便可就地驻扎,缓缓行军。梁山泊那伙贼人智勇猛士极多,不是好惹的。本州军马得来不易,还需留待日后守御本州,管辖治下。不值得与强贼厮并,你可晓得?”蒲宗孟道:“恩相言语,小人铭记在心。”

当时蒲宗孟领了均旨,点起本州兵马都监王成,巡检高公纯、钱怿,并马步军兵一万。又乞请刘椟,去甲仗库内选拣衣甲盔刀,分俵三军已了,伺候出军。那刘椟亲到城外犒军,以示隆重。蒲宗孟等告辞起行,浩浩荡荡,奔梁山泊来。

回说宋江一路下山北行,刚出东平府地界,早有探马报道:“青州知府差提刑蒲宗孟,引一万官兵南下。”宋江便与众人商议迎敌之策。吴用道:“听闻那刘椟和那慕容彦达是一路人,上任以来闹得青州鸡犬不宁,实不足为虑。只不知这蒲宗孟是何许人?”黄信道:“小弟却与他相识。先时小弟做青州兵马都监时,此人曾在麾下,本事一般,却为人圆滑,善迎人意。又有一事凑巧,这人与小弟模样恰似一个娘胎里生的,此事我师秦统制也晓得。”秦明笑道:“我与那厮曾有过一面之缘,容貌确与黄贤弟无二。”众人听罢,个个称奇。吴用环顾众人笑道:“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破敌之计,都在这里了!”随即唤孔明、孔亮,附耳低言道:“如此如此......”又唤单廷珪、陶宗旺受计道:“你两个便这般这般......”再叫李俊、张横、张顺,也吩咐了。众人各自受计去了。

且说蒲宗孟引兵登程,便依刘椟的言语,一地一站,一步一停。逢州过县,搜刮一空。各地官员没奈何,只得陪着笑脸,好酒好肉供着。沿路州县百姓,无不切齿价恨。那日正行间,只见军校来报:“军前有三五个人,浑身血污,不知何故。”蒲宗孟叫唤至马前,询问缘故。几个人跪下叩首道:“我等本是莱芜县人,前日梁山贼打城,吃知县相公守御住了。怎奈贼兵众多,城池旦夕将破。我等不甘就死,便趁夜里贼人松懈,拼死杀出。不想其中一人身受重伤,行路不得,故而在此歇脚。不想冒犯将军虎威,死罪死罪。”

蒲宗孟听了,便问道:“贼人有多少兵马?”一人回道:“约莫千余人。”蒲宗孟自思道:“千余贼寇,何足道哉。况我早闻那莱芜县内莱芜监主管铁冶事务,若与他解围,不愁他不报答。”便笑道:“正是天假其便,我奉朝廷之命征讨梁山,他却来自投罗网。正所谓:‘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你等可在前引路,直奔莱芜县,扫荡这伙草贼。”都监王成谏道:“提刑休要听信一面之辞,当心有诈。”只见那人叩头道:“小人等不顾性命,拼死杀出。天可怜见,得遇将军统天兵到此,岂会反助贼人?若蒙将军解围,阖城百姓必感恩戴德,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何故相疑?”蒲宗孟听了,对王成道:“都监多虑了,想莱芜是我大宋疆土,岂容盗贼猖獗。我等既奉旨讨逆,岂能坐视不救?”当下便随那人杀奔莱芜县来。

行了一日,早到莱芜县。果见城前两员贼目引着千余小喽啰,摇旗呐喊,擂鼓攻城。蒲宗孟心下大喜,忙挥军掩杀过去。城内知县见有援兵,便大开城门,率土兵杀出。两下夹攻,贼兵四散。两个贼人头目,斗无数合,也丢盔弃甲,狼狈逃命去了。知县见杀退梁山贼人,心中大喜。忙接着蒲宗孟等入城,说了些千恩万谢的话。不觉日已西沉,便教官军一并入城,杀牛宰羊,犒赏三军,不在话下。

是夜,月色昏暗,四野无声。蒲宗孟并诸将与知县在酒宴上纵论古今,正说冶铁之事。忽听得外面喊声大起,一个军校入衙,神色慌张,手指外面道:“汶......汶河发水,现已没......没过女墙。”众人闻报,大惊失色。急出府前,见军民大乱。城内大街小巷,水已过膝。登城看时,只见对面山岗之上,遍插梁山旗号。摇旗呐喊,锣鼓喧天。汶河大水自东汹涌而来,霎时间,惊涛拍城。那水顺着街巷四散奔涌,蔚为壮观。顷刻间,已没过大半个城池。

蒲宗孟回头望去,只见军民已如瓮中之鳖,会泅水的拼死挣扎,不会水的上房攀树。四奔呼号,哭爷喊娘。真个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须臾间,房屋树木俱被淹没,落水溺死着不计其数。看城外时,水已没至城头。蒲宗孟举手无措,只听喊杀声震天盈地,张横、张顺率梁山水军,乘飞舟自城西杀入;李俊、单廷珪引玄甲兵,乘木筏从城南近城。片时间,早已飞跃城头。手执短兵,杀人如砍瓜切菜一般。

知县见此情景,早唬得魂飞魄散。恰待转身逃走,早吃李俊赶上,一刀砍翻。城头守军慌作一团。那蒲宗孟毕竟是武将出身,有些胆量。抽出腰刀,望张横劈头砍去。张横急闪,却砍了个空。蒲宗孟再要上前厮杀时,不提防一个人从水底下钻出来,却是浪里白条张顺。右手拽定蒲宗孟左脚,喝一声:“下来!”扑通一声拽落水中。当下蒲宗孟乱抓乱挠,拼死挣扎。惹得张顺性起,就腿边摸出短刀来,望心窝里胳察一刀,登时了账。那巡检高公纯、钱怿虽有些武艺,却不识水性。落入水中乱挣扎,早被李俊、张横一刀一个戳死。都监王成跳上一支竹筏,正待要逃。早吃单廷珪瞧见,一枪杆敲落入水。单廷珪跳入水中,挟定王成,浮上摁下,呛个半死,活捉上城。那边厢,梁山军早已杀尽城内残兵。

当下宋江、吴用等在高阜见了,便令放起号炮,教各军依计而行。原来自五月京师大水,天子命决汴堤泄洪。因汶河与梁山泊相通,故而水势暴涨。出征那日,神算子蒋敬说起,这几日是八月末,朔望月,夜色昏暗。吴用听了,便心生一计,先教孔明、孔亮引兵佯攻莱芜县,却命手下精细小喽啰扮作逃难百姓,引蒲宗孟大军前往。当夜却教秦明带兵打破莱芜监,暗地里教陶宗旺、单廷珪引掘地军连夜从汶河挖条水道直通莱芜城下。却教刘唐将汶河下流堵住,黄信将汶河上流堤坝掘开,使汶水下泻,随那新挖河道灌入莱芜城内。李俊、张横、张顺、单廷珪等准备竹筏、飞舟等物,只待河水灌入,便乘势驾船攻城,果然得计。

且说刘唐、黄信等见飞起号炮,知已得手。刘唐便将下流堵塞之处掘开,黄信率小喽啰堵住汶河上流堤坝。吴用又命陶宗旺将所掘河道入口塞住。比及次日晌午,水势退去,现出平地。李俊等大开城门,迎宋江等军马入城。放眼望去,城内尸骸遍地。水中浸泡尸体浮肿,腥臭不可闻。单廷珪解上王成,宋江教先将其关押,听候发落。吴用一面教出榜安民,赈济城内尚存百姓。一面教军士掩埋尸骸,整理房屋瓦舍,以供落脚。

当时吴用对宋江道:“此城刚被水浸,残损不堪,不宜久屯。但莱芜监为袭庆府冶炼之所,上等好铁不计其数,可留一部军马驻守。并命人回寨中取来汤隆,选拣好铁尽数装载回山,以供军需。”宋江道:“军师深谋远见。”吴用道:“今日我等破了官军,却不必急于回山。”蒋敬道:“军师莫不是有取青州之意?”吴用笑道:“正是。那蒲宗孟与黄信兄弟模样相似,我等何不说反了王成,照那年呼延灼赚青州的法,由黄信兄弟假扮蒲宗孟,与王成并几位兄弟,去赚青州。”花荣道:“军师此计虽好,只怕故技重施,倘教人识破怎好。”吴用笑道:“无妨。兵者,诡道也。若是别人,我却不用此计。只是那刘椟乃酒囊饭袋之徒,凭他焉能识破?只管放心前去便是。”众人颔首,各依命准备去了。

当时计较已定,只见小喽啰来报:“燕青头领押解俘囚前来。”宋江忙教唤入。当下燕青入内,寒暄已毕。便道:“卢员外依朱军师之计,火烧广济军,大破官军。生擒提刑任谅,特遣小弟押来,听公明哥哥发落。”宋江刚刚得胜,闻听这话,喜上加喜,笑道:“卢员外直恁般多礼,日后但有活捉官军将校,随他处置便了,不必送来。”说罢,便教押过任谅。

片时间,左右群刀手早把任谅一步一拽,推搡过来。宋江见了,连忙起身,喝道:“快解了绳索!”说罢,亲自扶任谅到主位坐定,纳头便拜。任谅道:“你我官贼不两立,不必如此。”宋江道:“小可宋江怎敢背反朝廷?盖为官吏陷害,威逼的紧,不容良人安身,因此权借水泊安身。不想起动将军,误犯虎威,望乞恕罪!”任谅笑道:“你的话语,只怕口头不似心头。你说为官吏陷害,迫不得已,栖身水泊便罢。然屡屡冲州撞府,杀害官吏良民,却作何说?”宋江道:“量宋江怎敢与朝廷为敌?前者打破城池,实因城内官吏污滥,民受其苦。我等众兄弟替天行道,不得已而为之,此心皇天可鉴。倘蒙将军不弃微贱,就留寨内坐把交椅。待朝廷招安,那时尽忠报国,未为晚矣。”任谅立起身,大笑道:“此言大谬了!我虽不是刀笔吏,却也曾应过武举,晓得前朝忠义之节。我倒问你,强盗则需招安,将军为何亦需招安?身在水泊则需招安而归顺朝廷,身在朝廷,为何亦需招安而反入水泊?你也无需多费口舌,我今日已抱必死之心,要杀便杀。我宁为国家鬼,不为贼将也!”宋江听罢,不觉大怒道:“我好心相劝,不想你这厮如此无礼!今日便如你所愿,左右与我斩讫报来!”说罢,帐下群刀手将任谅重新绑了。任谅大笑,自行出帐外。只听得辕门外炮响,须臾,刽子手将任谅首级献于阶下。

宋江余怒未消,兀自气忿忿地,只不作声。吴用、燕青劝说一阵,方才消气。当下唤众头领与燕青相见,宋江便要设筵接风。吴用道:“哥哥且慢,依小生之意,在那青州府衙为燕青兄弟接风,岂不更好?”宋江听罢笑道:“我竟忘了兵贵神速这话了。”当下与燕青说了攻取青州之计,燕青欣然愿往。当时众人整顿军马,按下慢表。

笔锋一转,另起话头。且说单州单父县新到任一个主簿。姓李,双名延熙,祖贯徐州沛县人氏。颇有谋略,亦能刺枪使棒,布阵排兵。曾为沛县巡检,因平昔仰慕周亚夫为人,其属下土兵,端的纪律严明。满县人口顺,都唤他做小亚夫。只因恶了上官,被挤兑到单父县做了主簿。虽遭贬黜,但这李延熙并未灰心。自到任后,所管诸事,皆悉心尽力,井井有条。知县敬爱他,诸事多曾问计。

那日晚间,知县在家中解衣欲睡。忽闻得家丁敲门道:“老爷,李主簿前来,说有要事相商。现在府门外等候。”知县听罢,便教家丁将李延熙请入正厅,穿好衣服前去相迎。当下叙礼罢,知县问道:“李主簿深夜到此,所为何事?”李延熙道:“梁山贼兵不日将到单父县,特来报知恩相,早作准备。”知县听得梁山二字,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忙问道:“李主簿如何得知这个消息?”李延熙不慌不忙,起身叉手向前,说出这个缘故来。有分教:单父县外,英雄初尝败衄;青州城前,豪杰重施奇谋。毕竟李延熙对知县说出甚么缘故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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