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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传急报戴院长力竭 袭敌寨金枪手尽忠

话说梁方平见金兵临城,唬得魂不附体,便要弃城南逃。早有一人出来劝阻。众人看时,却是浚州都巡检使神行太保戴宗。原来戴宗自到浚州赴任以来,攘除流寇,保境安民。一州军民赖其德,无不称颂。知州更是倚为左膀右臂。当下梁方平见戴宗劝阻,不由恼羞成怒,喝道:“敌众我寡,与其以卵击石,不如过河,凭天堑据守。大军撤退需有人断后,你既有此心,便留下守城,抵御金兵。”戴宗再要开言,梁方平早已不耐烦,转入堂后去了。戴宗长叹道:“朝廷用此人为将,社稷危矣!”

是夜,梁方平见金军尚未合围,便与浚州知州商议,两个悄悄地点起马步军兵一万,出南门而走。城内只余两千老弱,留戴宗与两员偏将驻守。不想出城才数里,便吃金兵发觉。金帅斡离不便留郭药师攻城,亲引大军星夜追赶。比及天明,早已赶上。那时节,梁方平领兵方到黄河北岸,见金军铁骑掩至,急急争抢过桥,顿时全军奔溃。那何灌在南面守桥,望见金兵旗帜,急令烧断桥缆,北岸宋军仅渡过四千余人,未过河的被金兵杀得尸横遍野,血染河畔。

当时梁方平等狂奔过桥,心头兀自止不住的颤。手下兵将见了,人人斗志,登时溃散。那何灌本欲引兵固守南岸,不想宋军见金军势大,又见梁方平南逃,亦望风而走。何灌手杀数人亦禁止不住,只得奔回东京复命去了,至此黄河南岸再无一兵一卒驻守。斡离不大喜,便教金兵搜刮小船,从容渡河。渡了五日,马军方才渡尽。又过数日,步兵方才过河。斡离不看着滔滔黄河,对左右笑道:“南朝可谓无人矣,若遣一二千人守河,吾辈岂得渡哉!”当下灭宋之心愈切,传令三军直望东京进发。

且说戴宗引兵坚守浚州,端的是衣不解甲,目不交睫。那郭药师本拟一鼓作气,攻破城池。不想攻了一昼夜,死伤颇众,兀自攻城不下。不禁大怒。次日天明,亲自引兵攻打南门,见城头宋军已是七倒八歪,疲惫已极。心中大喜。忽见一将登城,顿时三军振奋。郭药师惊问何人,左右有识得的,答道:“那人原是梁山泊里的好汉神行太保戴宗,因受了招安,现为浚州都巡检使。”郭药师道:“原来如此。”急取弓搭箭,纵马向前,觑得戴宗亲切,飕的一箭射去。戴宗正挥军督战,不曾提防,吃一箭射中右臂。左右见了,忙扶下城。城上宋军见了,不免士气大挫。郭药师便令军士火箭齐射,将城楼射得同刺猬一般。狂风之中,火势怒发,望敌楼登时变作一座火焰山。郭药师见城头已乱,便令云梯兵飞上。当时百十架云梯一哄而上,金兵潮涌登城,杀散宋兵。戴宗等见城池已失,急从西门出城。当时城门洞开,郭药师统领兵马进城,遣人赴斡离不处报捷不提。

戴宗奔出浚州,见身边仅余数人,不禁落泪。当下取路望滑州来,于路遇着败残军士道:“梁大人与滑州守军均已溃散,不知去向。南面黄河渡口已为金兵占据。”戴宗听罢,惊得目瞪口呆。缓缓道:“黄河天险已失,东京门户洞开,大宋危矣!须得速回东京报知消息。”从人劝阻道:“巡检方受箭伤,怎可长途远行?”戴宗道:“如今情势危急,亦顾不得许多。拼出戴某这条性命,亦不能教女真得逞。”当下戴宗教从人暂于邻近村落安身,自换了腿膝护,八搭麻鞋,身边取出四个甲马,去两只腿上每只各拴两个,吹口气,口里念起神行法咒语。放开脚步,望北便走。端的是耳边风雨之声,脚不点地。一路疾行,见那沿途金兵过处,尸骸遍野,人踪尽灭。

看看日暮,已行到北京大名府地界。那时北京已被金人占据,戴宗不敢入城,直奔黄河渡口而去。此时正是二月初旬天气,到了夜里,冷风刺骨,遍体清寒。戴宗顾不得将息,捻指间早到渡口,隐隐见一座浮桥,却有两名金兵轮班守把。戴宗不加停留,飞身上桥。且喜那金兵却在小解,望见西边一个人如飞而来,眨眨眼已过了浮桥。不禁心中大惊,待要提裤子赶时,早已无踪无影。

当时戴宗自大名府渡口过了河,便转头南行。是夜天降大雪,朔风狂吼。戴宗肚中饥渴,臂上箭伤当不得那冷气,酸麻无力。戴宗紧咬牙关,披风冒雪,兀自不肯松一口气,飞也似望东京而来。比及天明,雪晴天霁,已远远望见东京城墙。戴宗行了一夜,水米未进,兀自头昏眼花。比及到得东京城下,却是三更时分,门尚未开。戴宗来到城边,直至堑壕上,大呼:“城上开门!我乃浚州都巡检使,有十万火急之事上报!”城上人听得声音,慌忙报与京城四壁防御使李纲。李纲正因数日无前线消息,心中纳闷。听得报说,忙亲自登城。因按制未到时辰,城门不得开启。李纲便令军士取一大蔑箩,把绳索络了,接长索头,系定在城楼柱子上,放箩筐下城。叫戴宗坐在箩里,徐徐拽将上来。

当下城头相会,只见戴宗颤颤巍巍的道:“梁方平、何灌不……不战自溃,金……金兵已渡黄河,恐今日将至了。”说罢,仰面而倒。李纲唤他数声,只是不应。近前向脸上一按,冷如凝冰,方知早已亡了。原来戴宗虽身负神行法,有日行八百之能。然一夜间自浚州奔北京又至东京,辗转近千里,早已透支。更兼身负箭伤,粒米未进,故而力竭而亡。当下李纲见戴宗腰间挂着朱红绿漆宣牌,取来看时,见上面雕着银字道:“浚州都巡检使戴宗。”不禁潸然落泪道:“我只道梁山泊为绿林渊薮,不想亦有此忠义之人!”那些守城士兵见了,为戴宗忠义所感,都不禁洒泪。李纲连夜觐见钦宗天子,说知此事。天子亦为之垂泪,追封戴宗为忠武郎,命就城内市棺盛殓,掘土安葬。

再说那徽宗太上皇闻听金军南下,已于正月间诡称赴亳州太清宫上香,由那蔡京、高俅、童贯、朱勔等奸臣相随,逃出东京去了。钦宗年纪尚轻,得知金兵渡河,不禁慌了手脚。忙召众臣商议对策,独不见太傅王黼。原来王黼见金兵欲犯京师,已偷偷出城,载老小东逃去了。钦宗大怒,即下诏籍没其家,得金宝以万计,又寻得所匿陈东奏疏。钦宗看罢,愈加恼怒。李纲奏道:“王黼平日公然卖官鬻爵,取赃无数,京师童谣云:‘三百贯,日通判;五百索,直秘阁。’便是明证。陛下若不严惩,恐失天下人心。”太学生陈东又奏道:“蔡京、童贯、朱勔父子挟道君南巡,恐生变离;梁师成未正典刑,请置之法。”钦宗依允,遂定除六贼之心。

是日,钦宗下诏,除高俅已死勿论,暴梁师成之罪,黜为散官,命开封吏押至八角镇杀之;王黼东逃,诏命开封尹矗山擒捉。不过数日,即于雍丘县南固村杀之,取其首级以献。余下四贼,蔡京贬于儋州,居月余,怨恨而死;童贯贬于吉阳军,命监察御史张澄追至南雄斩之,首级悬于京师示众;朱勔削官,籍没家财,放归田里。又贬于循州,寻亦斩首;李彦下诏赐死,籍没其家。六贼伏诛,天下百姓莫不拍手称快。

再说戴宗报信当日,斡离不即引兵直抵城下。幸得城内早已知悉,先已坚壁清野,紧闭四门。金兵不得入城。钦宗委李纲防御东京事宜。是日,金兵攻通天门、景阳门甚急,李纲督将士拒之。金兵又攻陈桥、封丘、僺州门,李纲登城力战,自卯至酉,杀敌万余。又遣奇兵袭金人于顺天门外,金军气焰为之一挫。遂不再攻城,只将东京团团围住。

钦宗天子甫登大位,见金兵久战不退,心中惶恐。禁不得宰相李邦彦撺掇,遂生议和之念。便不顾李纲劝谏,遣郑望之为正使、高世则为副使,赴金营议和。是夜,两个缒出城外,来到金营,与斡离不相见。郑望之道:“上皇朝皆已往事,今少帝与大军别立誓书,结万世之欢,岂不是好?”斡离不笑道:“东京破在顷刻,我大军之所以不攻,徒以主上新立之故,所以存赵氏宗社。今议和须索犒师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牛马万头,疋缎百万疋;尊我主为伯父;将燕山之人在宋者归还,割中山、太原、河间三镇之地;仍以宰相亲王为质。如此方可和议。”郑望之、高世则两个不能定夺,便回城去了。

当日两个禀明天子,钦宗便召众臣及亲王商讨议和之事。钦宗道:“金人已拟和议条款,朕意允其所请,以保黎民社稷之安。今和议一需尊金主为伯父。想那金主年长于朕,尊其为伯,可也;二需将燕山之人在宋者归还,割中山、太原、河间三镇之地,亦可也;三需交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牛马万头,疋缎百万疋。此数目非同小可,急切间怎能凑出?”当下中书侍郎王孝迪出班奏道:“陛下勿忧,自古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今社稷有难,正是百姓报效之时。可令在京军民官吏捐纳金银,违者斩之,则和议之款可齐。”钦宗喜道:“爱卿所见极是。”便允王孝迪之请。后那王孝迪假托天子之名,揭榜胁迫士民尽献财物,若有违犯则男子杀尽、妇女掳尽、宫室焚尽、金银取尽。时人谓之“四尽中书”,莫不切齿欲啖其肉而后快。不过数日,那王孝迪竟搜刮得金二十余万两,银四百余万两,尽数交与金人矣。民间藏蓄,为之一空。

当下钦宗又道:“金人最后一请,便是以宰相亲王为质。眼下国家多事,不知那位御弟愿为朕分忧?”语出半晌,众亲王皆吓得噤若寒蝉,作声不得。钦宗叹道:“难道竟由朕亲赴金营么!”话音方落,只见班部丛中闪出一人,高声道:“臣弟不才,愿赴金营,为陛下分忧。”钦宗看时,却是康王赵构。不禁心中大喜,下阶执赵构手道:“女真乃虎狼之国,素无信义。皇弟此去前途未卜,好自珍重。”赵构道:“陛下放心,臣弟定不辱使命。”钦宗甚喜,又道:“可教宰相张邦昌随皇弟前去。”当下便加赵构为军前计谋使,张邦昌为副使。李纲争谏道:“金人欲壑难填,议和恐非上策,愿陛下慎思之。”钦宗道:“吾意已决,勿复多言!”当下便命两个出使。

康王赵构与张邦昌两个,出了东京,入到金营。与斡离不签了和议,便留于金营为质,每日与金国太子完颜宗干作一处。那完颜宗干自幼便好箭术,颇为自矜。便招赵构同习射,欲趁机羞辱。不想赵构连发三矢,箭箭中的。完颜宗干大为惊异,暗对斡离不道:“康王恐非真的。若是亲王,生长深宫,岂能习熟武艺,精于骑射如此?此必将臣之良家子,假为亲王来质。可遣之别换真太子来质。”斡离不心亦惮之。后金人北归,复请遣肃王赵枢代为人质。赵构遂得南归,逃过一劫,宋祚亦得以延续百年。赵构自思那年见玄女之梦,心甚感异,暗中祷祝。

且说金兵虽签了和议,只是不退。钦宗见了,心中忧闷。转眼已到正月二十七日,忽听得报说:“种师道、姚平仲、折彦质、折可求等帅泾原、秦凤等路勤王兵共十余万,已至城外五里。”钦宗大喜过望,急与李纲等登城。举目望去,只见各路勤王之师云集,铺天盖地。钦宗抚墙喜道:“救兵到了!救兵到了!”急命李纲迎劳诸军。李纲道:“兵家忌分,节制归一,方可成功。臣请令各路勤王兵听亲征行营司节制。”钦宗依允。

当下钦宗传旨,各路大军扎营城外,种师道、姚平仲、折彦质等自安上门入城。钦宗摆驾于福宁殿,宣众将来见。群臣礼毕,钦宗问诸帅道:“今日之事,众卿意下如何?”李纲道:“议和乃羁縻北虏之计。金兵夸大其势,实不过六万人。又大半皆奚、契丹、渤海杂种,精兵仅三万人。我勤王之师集城下者二十余万,数倍于敌。虏以孤军入重地,正犹虎豹自投槛阱中,当以计取之,不可与角一旦之力。为今之策,莫若扼河津,绝饷道,禁钞掠,分兵以复京畿诸邑。俟虏游骑出则击之,以重兵临贼营,坚壁勿战,如周亚夫所以困七国者。俟其粮尽人疲,然后以将帅檄取誓书,须还三镇。纵其归,半渡而后击之,此必胜之计也。”

钦宗听罢,不以为然道:“眼下与金人和议已成,岂能如此?”种师道谏道:“女真不知兵,岂有孤军深入人境,而得全身而退?眼下勤王之师已至,陛下可缓给金币。待三五日后姚古、种师中两军亦至,诸路并进,定可殄灭丑类。”钦宗深以为然,即升种师道为亲征行营司副使。当下唤宫内术士楚天觉来。钦宗焚香祈祷,暗卜一课,楚天觉看了卦象道:“二月六日为大吉之日,是日最利行师。”众人大喜,当下钦宗分遣众将引兵据守,待其日会攻金营。

是日众人皆散,李邦彦暗奏钦宗道:“太祖遗命,本朝忌大臣独掌兵权。今陛下将各路军马尽归李纲节制,一旦有变,恐不谐矣!”钦宗听罢,幡然悟道:“依卿之意如何?”李邦彦道:“陛下可别置宣抚司,以种师道领枢密院事,充河北、河东、京畿宣抚使。姚平仲为宣抚司都统制,令西军及四方勤王之师并亲征行营司前、后军于城外者悉听节制。如此行营司、宣抚司两相节制,皆在陛下掌控矣。”钦宗道:“如此甚好。”遂依李邦彦之言而行。

次日,钦宗因勤王兵至,心中欣喜,遂驾幸功臣阁。当日正是金枪手徐宁随班伺候。钦宗见徐宁好表人物,蓦地想起姚平仲来,遂命人召见于福宁殿。当下君臣礼足。钦宗对姚平仲道:“朕于东宫时即知卿骁勇之名,往者西御夏虏,南平贼寇,多负劳苦。今番率兵勤王,足见卿忠义之心,朕心甚慰。”便教赏赐花袍金帛。姚平仲叩首道:“臣何德何能,蒙陛下错爱,虽万死难报。”钦宗道:“眼下金虏来犯,昨日众将均有所言,独卿未发一语,可是有何良策?”姚平仲答道:“兵法云:‘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女真千里至此,已如强弩之末。今王师数倍于虏,若只守不攻,恐吃天下人笑。不如出奇兵袭之,若一战擒斡离不,取康王以归,则虏不战自溃也。”钦宗道:“朕思此事久矣,只是见种师道等皆持重之人,故未便说。将军若能成功,朕当有节钺茅土之赏!”姚平仲道:“劫寨须遣勇将,臣虽愿往,然孤掌难鸣。望陛下另遣敢战之士随臣同往。”

钦宗思索半晌,叹道:“城中将官甚多,然堪用之人寥寥,诚可叹也!”话音未落,只见殿外一人闪入,叩首于地道:“臣冒死上殿,愿竭驽钝,为陛下分忧。”钦宗看时,正是金枪班教师徐宁。当时忙下阶扶起,对姚平仲道:“你看朕竟忘了他,这徐宁文武全才,智勇兼备,正可做先锋!”姚平仲喜道:“徐教师英雄,正合我意。”钦宗道:“朕再调范琼、王师古为左右先锋,相助破贼。”姚平仲拜谢不已。

是日,钦宗复召众将于福宁殿商议劫营一事。李纲、种师道等皆惊讶不已。种师道劝道:“姚古、种师中等不日将至,望陛下忍一时之忿,则大功可成。”钦宗怒道:“如此迁延日久,金人滋蔓难图,何日可救康王?朕已教楚天觉算定日期,二月初一正利劫寨,此行势在必得。”众人听了,谁敢再言?当下计议已定,钦宗天子遂夺种师道之权归姚平仲,又教李纲于劫寨次日天明出城应援,预撰露布以告京师百姓。李纲领旨,遂命属官方允迪作露布一篇,于封丘门上告示。那京师百姓闻听,纷纷前往凑看,其文略曰:

“二月一日,计议已定,部分最严。是夜子时,遣徐宁、范琼、王师古领二千骑,衔枚而西,斫营以入,致群贼之自扰,引大兵而夹攻。杀气干霄,呼声动地。臣于是时,躬帅禁旅,嗣承德音。出荣德门至班荆馆,既亲行阵而督战,亦度缓急以济师。天道甚明,人心争奋。疾如破竹,顺若建瓴。其金贼道穷矢尽,粮绝人饥。走尚占于即擒,斗犹同于困兽。三日卯时,出师而载战,围贼垒者数重。士怒益张,马逸不止。竞执讯而折馘,纷蹀血而履肠。其日午时,某人先遣卫兵三百,易皇弟康王从行之人。出金贼不意,挟康王上马,由某门以归。众智同符,神谋间发。全棠棣之爱,副鹡鸰之求。子仪见虏之诚,斯焉可拟;平原归赵之计,彼若亡奇。其日申时,某人手刃金贼太子,某人擒获叛将药师。剿厥渠魁,垂街张不漏之网;生致反虏,下吏责未酬之恩。凶徒溃而冰消,余众惊而鸟散。亟加追蹑,宁俾逋逃。宝货具存,荀息讵惭于马齿;武威方用,苌弘未议于虎皮。遂收十全之功,何谢八先之略。臣猥参迩列,愧乏长才。圣谟洋洋,上禀新书之妙;虎臣矫矫,旁资群策之良。不敢贪天以为功,正欲与众而偕乐。臣无任瞻天望圣、踊跃庆快之至。谨差某官,奉露布以闻。”

京师百姓看了,递相奔告,挨挨挤挤,排满街衢大路,只待报捷佳音。

不说众人,只说当晚徐宁回到家中。点了灯烛,与娘子对坐炉边向火,备说劫寨之事。娘子道:“今日听得邻里说起,封丘门已张贴露布,开宝寺旁亦植起“御前报捷”大旗,只待献俘。按说劫寨之事极为机密,如今竟如儿戏,路人皆知。恐风声已漏,官人不可前去!”徐宁道:“军令如山,岂能擅改!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眼下金虏寇城,我身为金枪班教师,怎可坐以待毙。只是刀剑无眼,此去吉凶未卜,倘有差池……”当下唤过孩儿徐晟来,抚其头道:“晟儿如今已十五岁了。为父不在时,定要孝顺母亲,勤学武艺,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徐晟道:“孩儿知道了。”当下洗漱罢,收拾上床歇了。那娘子兀自睡不着,偷偷哭了一夜。三更时分,娘子亲捧面汤与徐宁洗漱了,又亲烫热酒上来,安排菜蔬酒肉与徐宁吃了。徐宁便穿了祖传的雁翎甲,拿了金枪,辞了妻儿,洒泪出门去了。

是夜三更鼓过,姚平仲点起徐宁、范琼、王师古三将,并一万铁骑,悄悄出西北封丘门。徐宁在前,姚平仲居中,范琼居左,王师古于右,人衔枚,马裹蹄,径投西北金营。但见寂然无声,遂擂鼓呐喊,大驱兵马杀入寨来,守营金将弃甲抛戈而走。姚平仲以为得计,随后掩杀,连破两寨。比及杀至幕天陂,只听金军营里响起一个号炮,直飞入九天云里。王师古立功心切,引军向前。不想连人带马,都跌入陷坑。里面满是苦竹签、铁蒺藜,当下身死。四面弓箭密麻也似射来,宋兵吃射死无数。四面金兵摇旗呐喊杀到,鼓声震天。

姚平仲、徐宁、范琼等情知中计,只见黑压压的一片,正不知金兵多少。火光影里,斡离不跃马扬鞭,厉声喝道:“无知鼠辈,已中吾计,还不下马受缚!”徐宁见了,怒气填胸,跃马飞过陷坑,直取斡离不。早惹恼金环贵将移剌落兀,挺单枪挡住徐宁,徐宁舞动钩镰枪直取移剌落兀。两个就在阵前奋勇厮并,两枪卷舞好似两条怒龙,挥挥霍霍的左右盘旋。姚平仲、范琼欲向前时,早被斡离不驱兵向前,分割开来,冲突不出。此时徐宁、移剌落兀已力斗三十余合。徐宁因势危拼命,情愿有死无生;移剌落兀因兵胜逞强,定道有赢无败。这一边徐宁的枪疾似流行,全然舍死忘生。那一边移剌落兀的枪怒如雷发,只道有赢无败;两个又斗了数十合,徐宁、移剌落兀两杆神枪互搠,各刺对方腰胁,移剌落兀当时了账。徐宁幸得那赛唐倪护御,只受轻伤。

当下徐宁杀死移剌落兀,跃马挺枪,不顾身体,直取斡离不。斡离不那敢交锋,拨马望后便走。金军阵内弓弩手见了,一齐望徐宁射来。徐宁虽有赛唐倪护身,然四面箭发,怎能尽挡?当时一阵箭雨,射得如刺猬一般。人亡马倒,英雄殒命。姚平仲、范琼大惊,正冲杀不脱,忽闻西面呐喊震天,却是李纲督兵来援。斡离不见徐宁视死如归,胆战心惊,又见宋军来援,便教鸣金收兵,直退十里下寨。李纲、范琼亦引军马入城。姚平仲见劫寨事败,恐天子见责,遂杀出重围,逃亡奔蜀,隐居深山石穴之中。后乾道、淳熙年间始出,已飘然如仙也,人莫知其得道之由。

回说宋军虽劫寨不成,然与金兵杀伤相当,甚挫金人锐气。斡离不自思不宜久留,又闻粘罕攻太原不下,姚古、种师中将至,心中惶恐。钦宗见劫寨事败,亦心中恐惧,只得许割三镇诏书及肃王为质。斡离不不待金币数足,便遣使告辞北去。至是东京之围遂解。钦宗心喜,念徐宁捐躯国难,临阵战殁,特以大将之礼厚葬之,降诏追封武功大夫,恩荫妻子。后徐宁之子徐晟习得家传武艺,南渡后仍入金枪班听用。苗刘作乱时,奋身护驾,平贼有功。高宗甚爱之,大加厚赐。彼时徐晟年方十八,少年英雄。继父遗志,天下扬名。此是后话。

再说金人北归,大宋举朝庆贺。那徽宗闻得金兵已退,方敢回京。不想是年八月,金人再次南下。两路夹攻,各地告急。不过数月,太原诸城皆陷,王禀等将战死。粘罕、斡离不合围东京,怎奈各处勤王之师被阻于外,仅张叔夜引二子率三万甲士入城。钦宗又听信妖人郭京之言,以为天兵天将相助,遂开门接战,终至城陷。弄到接末,覆国灭宗,北宋就此亡掉!金人将东京洗劫一空,可叹那一座锦绣繁华城,化作断壁残垣地。次年四月,金人虏二帝及宫室、大臣北去,张叔夜力战被创,犹置书粘罕、斡离不,请立太子赵谌为帝,以从民望。二将大怒,遂胁其相随北行。张叔夜一路不食粟,惟饮汤以待死。及至白沟河,前面便是金人地界,车夫报道:“过界河矣!”张叔夜乃矍然而起,仰天大呼,遂不复语。次日,扼吭而死,年六十三。徽、钦二帝闻知大恸,泪如雨下。后高宗赵构特赠张叔夜开府仪同三司,谥号忠文。宋金议和,遗骸方得归故国,葬于鄱阳湖畔。其精忠大节,彪炳千秋,为历代所敬仰。这是书外之事,日后之语。

却说康王赵构自金营归后,声望日隆。未及数月,金兵再次南下,彼时钦宗降诏命赵构赴河北交涉和谈事宜。不想才至磁州,金兵已过黄河。磁州知州宗泽劝道:“素王一去不返,金兵旦夕将至,殿下复去何益?”赵构听了,遂赴相州。后开封被围,形势危急。钦宗手诏命赵构为河北兵马大元帅,率兵勤王。赵构遂募军万余,与张俊、苗傅、杨沂中、田师中等各路勤王兵马会于大名府。又过数日,天子又遣使持蜡诏至,命赵构速赴京郊驻军。宗泽奏请直奔檀渊坚守,以解京师之围。不想赵构竟听汪伯彦、耿南仲之言,仅派宗泽引一万军马进驻檀渊。自移兵东平府,避金兵之锋。东京兵少将寡,终告失陷,二帝北狩。赵构闻知,仅洒泪而已。遂引大军经济州至应天府。张邦昌及群臣劝进者甚多,赵构遂登坛受命,改元建炎,大赦天下,是为宋高宗。

高宗赵构自五月一日登基,降诏以李纲为宰相,黄潜善为中书侍郎,汪伯彦同知枢密院事。建御营使司节制诸路军马,各有功之臣皆有封赏。高宗命设太平筵宴,庆贺新登。文武百官,九卿四相,同赴御宴。君臣共饮,齐贺新皇。那赵构登临九五之位,心中说不出的欢喜。忽有内侍慌急来报:“济州都巡检使解宝闻新皇登基,杀京东西路提刑高士瞳作乱。现已连破数县,兵临单州!”赵构听罢,愕然变色。正是:酒过三巡心咁乱,乐到极处忽生悲。毕竟不知解宝何故作乱,且听下回分解。

此一回内,退场两条好汉:

戴宗 徐宁

退场一位英雄:

张叔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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