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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贪天功童宣抚伐辽 诛六贼陈贡士上疏

话说宋江、吴用等奔至孤柏岭,为黄河所阻。却喜一只船来,不想宋江失言,那梢公转舵离去。众人千呼万唤,只是不应。那边厢,折可存已引兵追至,三面围定。宋江部下军士皆短兵接战,怎奈寡不敌众。片时间,三十余人悉数战死。吴用见了,知事难挽回,遂对宋江道:“小生当日与哥哥说宋室将亡,非虚言也,惜乎不能亲眼见之。今日事已危急,小生不愿吃捉了受辱,就此与哥哥告别!”说罢,纵身望黄河一跳,自殁于河中。

宋江见了,涕泗横流,仰天叹道:“可怜宋江一世豪杰,为宵小所害,死不瞑目。军师慢行,黄泉路上你我相伴!”亦跳入河中。折可存见了,顾不得波涌浪险,随后跃入河里。杨震、何灌等大惊,急奔到岸边看时,只见两个正在河心里面,浑波浊浪中间。折可存把宋江提将起来,望岸边泅水,却吃河水冲击,身不由己。杨震见了,急从身边取出铁钩,抡动数圈,望水里投去,正搭住折可存铠甲。当下众人齐心协力,将两个拖回岸畔。

当下众人看时,折可存且喜无事,只是灌了几口黄汤。再看宋江,尚有余气,口里吐水,仍喃喃数声兄弟。折可存见了,心念同僚之谊,殊为不忍,便叫军士相救。何灌劝道:“天子手诏见宋江即斩。此去东京,尚有路程,各处残贼尚未肃清,若沿途劫取,其祸非小。”折可存听了,默然半晌。令将宋江即行枭首,将首级用木匣盐封。折可存又唤过那梢公,将银两相赠。那梢公笑道:“这却不必,我等小民只愿完租安稳,保暖终日,便是万幸了。”遂不受而去。折可存等叹息了一回,就将宋江尸身于孤柏岭掘土埋葬,回东京复命去了。

不过数日,早到东京。折可存秘奏天子,天子闻宋江授首,心下稍安。又恐宋江之党闻信复叛,遂教放出消息,称宋江、吴用等不愿为官,于北归途中挂冠隐遁,不知所踪。却暗将宋江首级埋于大相国寺墙角下。宋江、卢俊义既死,杀良冒功之事自被童贯、辛兴宗等贼曲为掩饰,不了了之。天子因折可存平方腊、捕宋江有功,特升武功大夫。张孝纯守太原,辟折可存为河东第二将。金兵犯雁门,折可存驻兵崞县,奋身摧敌,城陷被擒。后乘金人不备,越狱而出,回归府州。是岁病故,年三十一,时人无不惋惜。

且说大宋宣和四年三月二十六日,江、淮、荆、浙宣抚使童贯,率王师十五万,历四百五十日,平定东南,班师凯旋。天子大喜,出郊相迎,在京大小文武官员,一齐随驾出城。只见威仪严肃,礼制辉煌。那些神龙卫士,金枪班,羽林军,一切威严仪仗,扈从圣驾,齐到东郊。天子罩敷思礼,亲赐御酒遍劳三军将官,众将各各谢恩。天子降诏,论功大小,一应赍赏,三军山呼万岁。

当日礼毕,天子移驾紫宸殿,加封童贯太师、领枢密院事。文武百官齐声称贺。天子道:“东南之乱虽平,然外事又起。朕闻那辽国中京已被女真攻陷,天祚帝逃奔云中。乱臣耶律淳自立为君,国中大乱。特遣使携书通好,众卿如何看?”只见童贯奏道:“天祚帝见在夹山,那耶律淳名不正则言不顺,天朝不可受之。且上年已与女真定下海上之盟,相约伐辽,此千载难逢之机。收复燕云,竟祖宗之遗志,指日可待。”宰相王黼亦奏道:“南北虽通好百年,然自累朝以来,彼之慢我者多矣。兼弱攻昧,武之善经也。今若不取,女真必强,中原故地将不复为我有。太师若北行,臣愿尽死力。”天子大喜。

当有朝散郎宋昭奏道:宋辽两国之誓,败盟者祸及九族。陛下以孝治天下,岂忍忘列圣之灵乎?陛下以仁覆天下,岂忍使河北之民肝脑涂地乎?辽不可攻,金不可邻。异时金必败盟,为中国患。臣乞诛王黼、童贯、赵良嗣等,以谢天下。”王黼听了大怒,呵叱道:“你为大宋之臣,不思收复失地,反为敌国游说,猖獗小人!罪合赐死!”天子道:“如此,目下便令出朝。”当下革了宋昭官爵,罢为庶人,编管广南去了。天子又问童贯道:“北伐之事,爱卿可有筹划?”童贯道:“幽燕陆沉百年,旧地之民延颈盼归。王师若至,定箪食壶浆相迎,可不战而屈敌之兵。”天子听罢,愈加欢喜。当日朝罢。天子赐宴众臣,谈及太祖、太宗未竟之业将成,不禁军臣欢欣,尽醉而散。

次日,天子降诏:“以童贯为陕西、河东、河北路宣抚使,以保静军节度使种师道为都统制,武泰军承宣使王禀、华州观察使杨可世为副统制,统平南兵马并西军劲旅十五万,勒兵巡边。”童贯志得意满,欣然受命。当日枢密院遣使赍着天子诏书,星夜往延安府去了。童贯遂教南征各路将兵,人不卸甲,马不歇鞍,移军北上。彼时青面兽杨志先已回京复命,却未面圣。后在东京住了十数日,又奉旨随军北征。听闻卢俊义、李云染病身故,宋江、吴用隐遁,又风闻宋江、吴用等复反,不知真确。问高士则、姚平仲等人时,或推脱不知,或闭口不言。不禁满腹狐疑。思来想去,便修书一封,遣人连夜投青州花荣处去了。

回说那日众好汉于东京分别,花荣自带家小赴青州上任去了。因花荣本是青州清风寨副知寨,声名远播,故到任以后,远近强人,无不畏服,民赖以安。不想那知州赵霆是个奸邪小人。其原是杭州知州,因被方腊打破城池,弃城而逃。幸得贿赂蔡京、童贯等辈,方调知青州。一向恨盗贼入骨。闻得花荣曾落草梁山,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屡屡与花荣为难。花荣心中怄气,只碍于同僚颜面,不好发作。

那日接得杨志书信,备言南征头领阵亡,卢俊义、李云染病身故,宋江、吴用隐遁之事。花荣看罢,悒悒不乐,将那信反复看了数遍,越发纳闷,又无处倾诉。是夜,独自于庭院饮酒解闷。不想夜来转凉,竟染了风寒,卧床不起。浑家崔氏忙请医士看视,开了药方。无耐总无效验,反越发加重。未及半载,竟把一个将种花荣,折磨的瘦骨嶙峋,呜呼哀哉了。那崔氏哭得死去还魂,只得备殓棺椁,将花荣安葬。身后留下一个孩儿,名唤花逢春。那崔氏誓守柏舟之节,苦守孤儿。后花逢春长大,投身行伍,随刘锜破大金兀术四太子于顺昌,得封官爵,回家养母,以终天年。又奏请表彰其母贞节。此是后话。

回说北征大军离了京城,于路行了二十余日,已到河间府地界。童贯传令就地扎营,以候西军。是夜,童贯召众将商议道:“我等此次伐辽,乃为收复故地,名正而言顺。可先传檄边境,教辽国汉民知晓,暗中相助,我等便可乘势进取。”众将称是。童贯即命宣抚使司拟一檄文道:

“幽燕一方本为吾境,一旦陷没几二百年。比者汉蕃离心,内外变乱。旧主未灭,新君纂攘。哀此良民,重罹涂炭。当司遵奉睿旨,务在救民,不专杀戮。尔等各宜奋身,早图归计。有官者复还旧次,有田者复业如初。若能身率豪杰,别立功效,即当优与官职,厚赐金帛。如能以一州一县来归者,即以其州县任之。若有豪杰以燕京来献,不拘军兵百姓,虽未命官,便与节度使,给钱十万贯,大宅一区。契丹诸蕃归顺,亦与汉人一等。已诫将士,不得杀戮。契丹自来一切横敛,悉皆除去。虽大兵入界,凡所需粮草及车牛等,并不令燕人出备,仍免二年税赋。”

众将看罢,拍手称善。童贯即命所募敢死勇士赴边境策马往来,散发檄文去了。

且说官军于河间府屯扎二十余日,童贯率诸将整饬战备。却见各处将兵骄惰,粮草短缺,军器损坏,筑城戍守之物形同虚设,不禁心中转忧。那日闻得天子遣少保、镇海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蔡攸为河东河北路宣抚副使,前来督军。童贯自思道:“这蔡攸乃是膏粱子弟,若受其节制,老大不便。”思来想去,竟想起蔡京女婿,大名府的梁中书来。遂修书一封,星夜遣人送往大名府。教梁中书待蔡攸过境时,以酒色留之,使其再难寸进。那蔡攸行至大名府,果被梁中书所留。童贯得知,方了却一件心事。

那日众将商议军情,忽小校来报:“老种、小种经略引西军到了。”童贯听罢大喜,忙引众将出迎。童贯见那种师道虽年过七旬,仍精神硕砾,不减伏波之勇;那种师中老成持重,精明强干,堪称良将之才。心下愈喜。当时众将厮见了。童贯对众人道:“此次北征,干系重大。我意效法太宗伐辽之事,兵分两路,以种师道总东路之众屯白沟,王禀将前军,杨惟忠将左军,种师中将右军,王玶将后军,赵明、杨志将选锋军;以辛兴宗总西路之众屯范村,杨可世、王渊将前军,焦安节将左军,刘光国、冀景将右军,曲奇、王育将后军,吴子厚、刘光世将选锋军,并听刘延庆节制。以刘韐、宇文黄中为参谋,邓珪、邓管为廉访使者。即日北行,齐头并进。”众将拱手听命。次日一早,大军分作东西两路,望北进发。童贯自于河间府坐镇。

过了数日,东西两军已至雄州白沟、广信军范村驻扎。童贯传令众将到雄州取齐。自引亲随经高阳关,北至雄州。知州和诜与众将出郭迎入,共商议进兵之事。种师道劝道:“今日之事,譬如盗入邻舍不相救,反乘机分其室。且师出无名,不可冒进。”童贯道:“今日之军事,天子既有成算。不过凭籍你的威名镇服辽人罢了!此是御笔,不得推辞!”杨可世道:“辽人虚实,尚未探明。一旦交战,我辈固不足惜。倘有差池,辱大宋国威,愿三思而后行。”童贯沉思不语。

只见和诜讥讽杨可世道:“亏你平日里自夸力敌万人,视大军如草芥。今日一见,不过尔尔。”杨可世赧然无语。童贯道:“临行之际,天子曾亲书三策付我。如燕人悦而服之,因复旧疆,此是上策;耶律淳能纳款称藩,此是中策;燕人未及悦服,按兵巡边,全师而还,此是下策。今已传檄多日,不见燕人动静,上策已难行之。可取中策,先遣使至辽晓谕祸福。若那耶律纯能纳款称藩,亦不失大功。”便令赵良嗣草书,差归朝官张宪、赵忠两个为使,带领数名仆从,赍书前往燕京。两个奉命去了。

不过数日,只见两名仆从捧着张宪、赵忠两个首级逃得回来,哭告道:“那耶律淳见了书信,勃然大怒,责斥张、忠两位大人无礼,拖出斩了。要宣抚另遣晓事的前去答话。”童贯听罢,气得瘫坐椅上,做声不得。只见武翼大夫、合门宣赞舍人马扩道:“大人勿忧,待小人前去。凭三寸不烂之舌,好歹教那耶律淳不敢小觑我大宋。事若不成,虽死而无怨。”杨志亦道:“此去凶险,小将愿随马将军同去。”童贯见说,方收起愁容,遣马扩、杨志两个,再赴燕京招谕。

却说马扩、杨志两个赍军书及敕牒,带了仆从,直至燕京,来见辽主。那辽主耶律淳,升坐金殿,聚集文武两班臣僚,朝参已毕。有合门大使奏道:“宋国遣使马扩、杨志来见。”耶律淳闻奏,便问众臣。当下林牙耶律大石道:“可笑童贯这厮,不识时务。前番遣两个短命鬼,今番又遣两个说客来。大王可于殿前立一大鼎,贮油数百斤,下用炭烧。待其鼎沸,选虎背熊腰勇士千人,各执钢刀,从宫门前直摆到殿上,唤那宋使入来,唬吓一番,教他畏我大辽之威!”耶律淳喜道:“爱卿言之有理!”准备妥当,便宣宋使入殿。

当下马扩、杨志两个由内侍引着,入到宫内。但见两边武士,威风凛凛,各执长刀大斧,直列至殿上。马扩、杨志相视一笑,并无惧色,昂首而行。来到殿上,稽首施礼。只见辽主耶律淳厉声道:“本王最厌空谈之辈。你等若是童贯遣来的说客,可学那狂儒郦食其,自入油鼎,莫教本王废手脚。”杨志道:“堂堂大国,岂惧两使哉?昔日俺在梁山泊时,亦晓得信义二字。今我国遣使来访,大王不听,竟斩使毁书,恐为天下英雄所笑。俺两个此来,专为大王陈说祸福,岂惧生死?若大王执意,杨志愿与来使同就斧钺,任大王与大宋厮并。天道难知,恐大王未必定是胜,大宋未必定是败也。”

那耶律淳听得梁山泊三个字,正色道:“你可是梁山泊的青面兽杨志?”杨志道:“正是。”耶律淳笑道:“原来是南朝的英雄好汉,本王闻名久矣,且请就坐。”当下便叫撤去武士油鼎。耶律淳道:“女直背反大辽,亦为南朝所不齿。今图一时之利,弃百年之好。结新起之邻,基它日之祸,谓为得计,可乎?救灾恤邻,古今通义,尔等不施援手,反行趁火打劫之事,有何话说?”

只见马扩起身道:“大王差矣。自古‘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辽主本为天祚帝,而今自立为君,是何道理?此一也;南北虽通好百年,然自累朝以来,大宋岁纳贡币,此形势所致。而今金强辽弱,东京、中京皆陷,欲力挽狂澜,须借大宋之力,此二也;幽燕之地,本为中国所有,一旦陷没已二百年。然大宋之民无不殷切盼归,此心与大王收复两京之心同,此三也。如今事已至此,我主之意,大王若能纳款称藩,则宋辽仍为兄弟之邦,共抗女直,此乃互利之道。愿大王思之。”耶律淳听罢,沉吟半晌道:“此乃军国大事,且待我与众臣商议过,再做计较。”马扩、杨志见说,便告辞回去。

当下两个回到雄州,见了童贯,具言此事。马扩道:“观耶律淳之意,恐难就范。”童贯道:“且教东西两军按兵不动,观其动向,再作区处。”

不过三日,探马来报:“耶律淳遣林牙耶律大石、曷鲁萧干领骑二千屯扎新城,以敌王师。”童贯怒道:“篡逆焉敢如此!”便召众将商议进兵。杨可世道:“敌军远来,小将愿引轻骑出其不意袭之,以挫敌锋!”童贯壮其勇。乃教东路选锋统制杨志、赵明引轻骑两千,随杨可世同去。三将领命,引兵马去了。

且说杨可世、杨志、赵明引西军轻骑,日夜兼程,直取新城。那日正是五月二十六日,大军行至一处,前面一河拦路。赵明道:“此地唤做兰沟甸,过了此河,前去不远,便是新城。”杨可世听罢,便催促军马涉水渡河。方渡得一半,只听得一声炮响,四面辽兵呐喊,遮天盖地杀来。为首一将,头戴狮子盔,身披狻猊铠,背跨铁胎弓,壶插穿甲簇,手持一杆墨漆三尖刀,身坐乌龙驹,正是辽国林牙耶律大石。引辽国铁骑,四面杀来。杨可世大怒,挺枪直奔耶律大石。早被耶律大石拈弓搭箭,正中马眼。那马吃痛,立脚不住,把杨可世闪下马来。耶律大石见了,拍马舞刀而来,却吃一将拦住,正是青面兽杨志。当下两个刀对刀,不住手地斗到四五十合,不分胜败。那边赵明已救起杨可世。杨志偷眼看时,只见宋军大溃,死伤遍野。原来那西军骑兵虽是精锐,然辽国铁骑均是平原厮杀惯了的,怎能敌得?更兼宋军措手不及,当下死伤甚重,辽兵三面进逼。杨志欲退时,却被耶律大石缠住,急切脱身不得。

正危急间,只见西北尘头大起,一彪军马呐喊杀到。为首一条好汉,抡动钢挝,好似虎入羊群一般。辽兵措手不及,纷纷后退。转眼间,那汉早已杀到耶律大石面前,举挝便打。耶律大石急用刀柄架住,吃钢挝一振,耶律大石手筋也觉有些振动。杨志见了,一刀砍去,耶律大石急闪,不觉惊出一身冷汗,托地跳出圈子。杨志见了,便与赵明保着杨可世,随那好汉望北杀出重围。耶律大石见宋兵有援,又见杨志与那汉武艺高强,便不再追,引兵回新城去了。

看官,那救了杨志一班人的好汉是谁?却是那年封龙山的好汉,铁霸王高托山。当下杨志与高托山相见,欣喜非常。忙问道:“自那年封龙山一别,一向不知哥哥下落,今日怎地到此?”高托山道:“那年山寨失陷,俺孤身杀出,到了宋辽边界。幸得一对夫妻收留,便决心不问世事,躬耕陇亩。怎奈前些时日,官军到此,强征各处转运钱粮。百姓不堪其苦,遂推俺为首,杀了督粮官,聚众三千余人,重复落草。只因山寨钱粮短缺,便常入辽地借粮。今日路经此处,见宋兵为辽兵所困,自思乃大宋百姓,不可不救,不想得遇贤弟!不知贤弟怎生做了官军?”杨志便将受招安,平方腊,征辽之事都一一说了。高托山欷歔不已。

当时杨志道:“哥哥虽说被逼无奈,然落草终非长久计。眼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哥哥不如随小弟去见童宣抚,把一身本事,边庭上一枪一刀,博个封妻荫子,也不枉了一身本事。”高托山道:“贤弟虽说得是,然戕官拒捕,非同小可,朝廷岂能相容?”杨志道:“哥哥放心,梁山众人尚且受了招安,何差哥哥一个?且那童贯是个贪财猎奇之徒,可将些物事与他,事便可成。”高托山道:“俺身无分文,何处寻财物与他?”杨志道:“不妨事,小弟自有计较。”便引高托山与杨可世、赵明相见,就教高托山手下头目先行回寨取兵马,众人齐回雄州来。

再说童贯翘首盼望消息,那日见军马败回,众将浑身血污,杨可世牙齿亦落,忙问缘由。赵明便将兰沟甸中伏一事说了,却将高托山一事隐了。童贯叹道:“不想耶律大石这般厉害!”叹息一回。便教随军医士前来看视。是夜,众人已散,杨志、赵明引高托山来见童贯,备言解救官军之功,愿受招安之事。童贯初尚不允,杨志见了,便将祖传宝刀献上,声称高托山所献。童贯见了,心中欢喜。便允了杨志之请,即日教高托山人马接受招安,到雄州安置。后靖康之乱,高托山与金将王伯龙战于清河,以寡击众,临阵殉节。朝廷厚加抚恤,追谥忠武郎。

回说宋军初败于兰沟甸,士气低迷。不过两三日,辽主耶律淳增调两万兵马至新城,耶律大石、萧干见援兵已至,大受鼓舞。分作两路,猛攻宋军东西两军。宋军无备,因檄文不得杀戮之故,皆不敢施放箭石,故而一触即溃。耶律大石败种师道于白沟,萧干破辛兴宗于范村,一败涂地,死尸枕籍,直退入雄州城内,方才站稳脚跟。童贯惶恐无限,即上表奏劾种师道、和诜不从节制之罪,言契丹尚盛,尚未可图。天子接奏,即诏班师,责种师道致仕,和诜贬官。众将皆愤恨不平,只是无法。

不想未及一月,辽主耶律淳病故,契丹无主。其妻萧氏为皇太后,立天祚帝之子秦王定为帝,统摄国政,一时各处纷乱。太宰王黼闻知,力主再伐辽国。是年八月,天子降诏童贯、蔡攸毋归,以刘延庆代种师道为都统制,以刘光世、何灌为副统制,率诸道兵二十万,会猎三关。是月克复涿、易二州。天子大喜,即遣降将郭药师统常胜军千人为向导,宋将赵鹤寿、高世宣、杨可世、杨可弼统六千精兵继进,刘延庆自统大军接应,北取燕京。不料大兵虽入城,却为萧太后、耶律大石所阻,久攻不下。更兼萧干回援,两下夹攻,宋军惨败,杨可世等缒城逃出,士卒相蹂践死者百余里。辽军乘胜收复清城、安次、固安诸县。

童贯羞惭无地,只得遣使金营,求代为攻取燕京。后燕京为金人所占,童贯与金人定盟,金人教将原本与辽之岁币四十万转纳金国,另每岁添加燕京代税钱一百万缗、金帛二十万。童贯无法,只得应了。不想金人临行时,将男女财帛席卷一空,童贯等仅赎回燕京及涿、易、檀、顺、景、蓟等空城,奢言收复之功,时论者莫不讥之。

徽宗天子为童贯、王黼等所欺,闻得收复幽燕之地,自谓全祖宗未竟之志,心中甚喜。乃降诏大赦天下,仿汉窦宪燕然勒功故事,命王安中作复燕云碑,立于延寿寺以记之。又赐王黼进太傅,总治三省事。郑居中为太保,蔡攸为少师,赵良嗣为延康殿学士,童贯诏解节钺为真三公,加封徐、豫两国。后天子忆起神宗遗训:能复全燕之境者胙本邦,疏王爵。遂封童贯广阳郡王,一时权倾朝野。北征诸将亦多有赍赏。

再说青面兽杨志因招抚高托山有功,与众将受天子召见。天子一见甚喜,赞许道:“爱卿胆勇过人,勇冠三军,遇敌当先。真可谓将门有种,不愧杨家后人!”特授杨志为武节郎,閤门宣赞舍人,于西军效力。后金人背盟,杨志随种师中北救太原,节次收复榆次等县。因种师中犒赏未行,士心离散,大兵溃败,诸将散逸,独杨志退师孟县,收集残兵,保据平定,屡立战功。又随两河宣抚副使刘韐于寿阳大破金将完颜银术可,威震关西,续又隶属都统王渊麾下。不想那王渊却是个心地褊窄之人,因战事争论,遂与杨志不睦。靖康初年,宋金交兵,大军失利。王渊趁机公报私仇,竟将罪咎归于杨志。不顾众议,以军法处斩。可怜杨家将,到底志莫伸!识与不识,闻者莫不痛悼。却有杨志门人马秦,素怀忠义,同诸将火其尸,负骨安葬。后朝廷知杨志为王渊陷害,实属无辜,特降渊罪,赠杨志前件官,此是后话。

且说徽宗天子自得燕山之后,复起蔡京为太师,与高俅、杨戬、朱勔、王黼之徒,无日不歌欢作乐。又使民增修万岁山,再兴花石纲,自苏、杭至汴京,家有一丁,奓夫一名;家有两丁,奓夫两名,致使民不聊生,怨声载道。黄河两岸,死丁枕籍。号哭之声,遍传于野。河北各路盗贼蜂起,那徽宗天子终日在安乐窝、温柔乡里,浑然不觉。

转眼已是宣和七年,辽国孱弱,终为金国所灭。是年十二月,金人以宋收纳叛将张觉为名,遣斡离不、粘罕分两路寇边。警报传至京师,开封府仪同三司高俅已是病入膏肓。听闻此信,不由惊吓过度,肝胆俱裂而死。徽宗天子闻信,如坐针毡,便从太常少卿李纲之言,传位于太子赵桓,是为钦宗皇帝,改元靖康,自为太上皇。却早有一太学生,姓陈名东,挺身冒死,率太学诸生,伏阙上疏道:

“臣等闻自古帝王之盛,莫及尧、舜。尧、舜之盛,莫大于赏罚。尧之时,有八元八凯而未暇用,有四凶而未暇去。尧非不知其可用可去也,意谓我将倦于勤,必以天下授舜,特留以遗之,使大用诛赏,以示天下耳。故传曰:‘舜有大功二十,而为天子。天下诵之,至今不息。’臣窃谓在道君皇帝时,非无贤才如八元八凯而未用者,非无奸臣贼子如四凶而未去者。道君亦非不知之,特留以遗陛下。欲知奸臣贼子如四凶者乎?曰蔡京,曰王黼,曰童贯,曰李彦,曰梁师成,曰朱勔是也。臣等谨按蔡京罪恶最大:天资凶悖,首为乱阶。陷害忠良,进用侩佫;引置子孙,尽居要涂。变乱祖宗法度,窃弄朝廷爵赏。残暴生民,交结阉官。包藏祸心,比之王莽。缘京用事,奸人并进。王黼相继为相,骋柔曼之容,肆俳优之行。欺君罔上,蠹国害民,无所不至;童贯实因京助,遂握兵权,至为太师封王。贪功冒赏,不寤事机。朔方之兵,遂致轻举。败我国盟,失我邻好。今日之事,咎将谁执?贯之所恃者梁师成,实联婚姻以相救援。师成外示恭谨,中存险诈。假忠行佫,藉贤济奸。盗我儒名,高自标榜。李彦狠括民田,威震三路。夺民资产,重敛租课。克剥太甚,盗贼四起。曩时清溪之寇,实由朱勔父子侵害东南之民,怨结数路。方腊一呼,四境响应。屠割州县,杀刃吏民。天下骚然,弥年不已,皆朱勔父子所致。按朱勔父子曾犯徒杖脊,始因贿事蔡京,交结阉寺,收买花石进奉之物,其实尽以入己。骚动数路,蔑视官司,仅同奴仆;所贡物色,尽取之民。撤民屋庐,掘民坟冢。幽冥受祸,所在皆然;甚者深山大泽,人亡所不到之地,苟有一花一石,擅作威福,迫胁州县杖并必取,往往颠踣陷溺以陨其身;东南之民,怨入骨髓,欲食其肉而寝其皮。天下扼腕于此六贼者久矣!误我国家,离我民心。天下困弊,盗贼竞起。夷狄交侵,危我社稷。致道君皇帝哀痛罪己之诏,播告四方。京等六贼罪状未白,典刑未正,天下无不归怨上皇。若不诛此六贼,将何以雪道君皇帝之谤,以解天下之疑哉!今日之事,蔡京坏乱于前,梁师成阴贼于内,李彦结怨于西北,朱勔结怨于东南,王黼、童贯又从而结怨于二虏。败祖宗之盟,失中国之信。创开边隙,使天下势危如丝发。此六贼者,异名同罪。伏愿陛下擒此六贼,肆诛市朝。传首四方,以谢天下。庶几道君皇帝未为之志,继成于陛下,岂不伟哉!”

不想奏疏方呈,便为王黼私匿,未报天子。那陈东等自是不甘,日日于宫门外拦路伏阙,慷慨陈言。自此京师人心浮动,朝廷荡无纲纪。

那日急递奏报,金人已破大名府。钦宗天子急招众臣商议,调各路兵马来援京师。升李纲为尚书右丞、亲征行营使。命内侍梁方平引禁军铁骑七千,北守浚州,拒金人于黄河之北,勿使过河。次日上朝,天子仍不放心。便命步军指挥使何灌引禁军两万,据守滑州,以为后援。何灌奏道:“金虏倾国来攻,今将禁军尽数调出,一旦失利,京师危矣!”宰相白时中厉声叱道:“此乃军国大事,岂是你能知的?”何灌无法,只得奉旨,引军赴滑州去了。

且说那梁方平引铁骑七千,到达黎阳。浚州知州闻报,忙引众官相迎入城。梁方平虽是个宦官,却是个酒色之徒,日日只在浚州府署后花园饮酒,绝不理会御敌之事。那日闻报叛将郭药师引金兵已抵城下,方才慌了。急引众人登城看时,望见金军四五万人,直逼城外下寨,连亘十余里,声势雄壮。不禁倒吸冷气,往后便跌。左右急忙扶回州衙,半晌方苏。众人看梁方平时,早已惊魂离体,荡魄去身,连话也说不出了,瞪着两只眼睛,对左右道:“……这……这……这怎生区处?不如弃城过河,奔滑州去罢。” 话音未落,早见一人挺身而出,高声叫道:“万万不可!浚州乃东京门户,一旦有失,大宋危矣!”正是:泰山临崩土壤固,大厦将倾独木支。毕竟说话的却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此一回内,退场四条好汉:

吴用 宋江 花荣 杨志

退场一位英雄:

折可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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